他當真是氣到了極處,想當初他就不曾看好過宛春和容紹唐的婚事,無奈胳膊擰不過大腿,母親和祖父都在背後一力促成此事,且宛春本人也同意嫁到容家,他本以為依照李家的聲望和地位,足以與容家門當戶對,宛春嫁過去想來也不會受到虧待。兼之在洛陽,容紹唐冒死回來尋宛春,越發讓他以為宛春是覓得了好夫君。卻不料彈指之間,就物是人非起來,誰能想得到容紹唐會用登報聲明的方式與宛春離婚呢?
一想到宛春在南京還不知受了多少的委屈,他這個做哥哥的就抑制不住心中怒火。
容紹唐來時就已做好了最壞的準備,讓季元打一頓已是最輕的懲戒了,便道︰「三哥誤會,是我犯下大錯,才會與宛兒離了婚。此番我到舊京,正是為了同宛兒復婚而來。」
「復婚?你前腳離婚,後腳就復婚,怎麼,是要拿我家妹子當猴耍不成?」季元頰面盛怒,一指容紹唐便斥道,「我倒是要問你,你究竟犯的什麼錯,竟要這般折辱囡囡,不惜登報與她決裂?」
「我……」容紹唐張口欲言,想想卻又作罷,只道,「說來,三哥在此事上亦有助力。」
「我助力什麼了?」
季元直覺他是血口噴人,冷聲嗤笑道︰「難道你離婚還能是我下的令嗎?」。
「難道不是三哥下的令,使人偷襲我軍糧草,燒殺我軍三十余人?」容紹唐橫眉冷對,負手望著季元,「人皆知你們李家有一支野戰軍,行事神出鬼沒,若非我軍抓住一個活口,我那三十余兄弟幾乎都要白死了。」
「放你娘的屁!」
季元氣得梗直了脖子,斷喝住他道︰「我李季元行事坦蕩磊落,從不做背後偷襲之事,你借口要同我妹妹離婚,想不出理由竟來誣陷我們李家軍。」
誣陷?呵……容紹唐冷冷一笑,事到如今,他干脆開門見山,直言道︰「你們李家軍的軍服現今還在我軍大營,若三哥不信,我大可叫人送過來給你瞧個仔細。」
「李家軍的軍服在你們營里?哈,哈哈,真是好笑,你莫名抓了我的兵,就說是他們燒了你的糧草,卻叫我如何相信?」季元氣急反笑,他帶的兵莫不是令行禁止,有沒有下令偷襲容家,別人不知,他這個領兵的難道還不知嗎?
容紹唐見他至此時還在嘴硬,不免有些薄怒︰「證據確鑿,三哥還要狡辯到什麼時候?若非是抓到了你們李家偷襲的人,我何至于會寫那一篇離婚聲明?」
「你說什麼?」季元聞言微怔,「這便是你同囡囡離婚的理由?」
「正是。」
容紹唐點一點頭,季元直到此刻方知他所言非虛。可是,他的確沒有下過偷襲的命令,野戰軍雖直轄于李承續,但早在年初,李承續就就將大印交給他了,沒有他的許可,任何人都使喚不動野戰軍的。會是誰……冒充了他們李家軍?
季元雙眉緊鎖,便問容紹唐道︰「你說的李家軍軍服是何等服色?」
容紹唐道︰「乃是你們李家獨有的藏藍色。」李家發家于海軍,海軍軍服是海藍色,故而李家陸軍軍服便是藏藍色,這是眾所周知的事。
然季元听罷卻猛地搖一搖頭︰「不對,此非我李家野戰軍,我們李家的野戰軍與陸軍不屬一個兵種,慣常從不用藏藍色,而是墨色。尋常人乍看下去,分不大清,可近看之後便會發現兩軍服色的不同。」
容紹唐見他說到墨色,腦中細想一想,再三確定抓到的那一個人穿著的的確是藏藍色,他暗里生疑,遂問季元︰「六月二十九那日,三哥在哪里?」
季元想了一想,回他道︰「事涉機密,不能同你多言,不過六月二十九我已不在洛陽。」
「那麼洛陽留守的是誰?」
「是……」季元到口的話一頓,忽的想起來在他領兵出發前往哈爾濱之前,張景侗曾使人來找過自己,說要借調一排的士兵搬運槍炮,他未曾多想就借給他了。後來那些士兵並未歸隊,據景侗所言,是留在洛陽與郭奇志部在一起,待得哈爾濱事態平緩,再由郭奇志領著到哈爾濱來。
他因與張景侗交情匪淺,從未想過張景侗會用這一隊人馬去偷襲了容軍,成功的挑撥離間了容李兩家。
他一言不發的僵在原地,緊握的拳頭漸漸松緩了幾分,一顆心如浸冰窖一般,寒徹骨髓。
容紹唐觀其顏色,即知偷襲容軍的那一隊人馬來歷蹊蹺,或許真個如季元所言,並不是他下的命令。而在北疆,能動用得起李家軍的,除卻季元,便只有一個人了,那就是張家的五少爺——張景侗。
他和李季元想必是都陷入到張景侗的反間計中去了。
這一場烏龍鬧劇至此總算真相大白,容紹唐見季元已不似此前那般大動肝火,便道︰「三哥,想來我們都中了別人的奸計,如今事已說明,我們容李兩家自當冰釋前嫌,還盼三哥說情,許我見一見宛春。」
季元心魂起伏跌宕了幾回,只不敢信這等奸猾知己會是自己的好兄弟想出來的,可事到如今也由不得他不信。他胸中暗憋了一口氣,一時吐也吐不得,這會子听容紹唐還要去找宛春,遂直白的拒絕了他︰「囡囡不在舊京,你這一趟算是白來了。再則,即便囡囡在舊京,我也不會同意讓你見他的,我們容李兩家自來互不信任,如今南北兩地又起波瀾,原先正為著你是囡囡的夫婿,我才會在洛陽放過你一馬,眼下你既是已與囡囡離了婚,他日戰場再見,我也無需手下留情了。容紹唐,你好自為之!」說罷,就要上車去。
容紹唐眼見他要走,忙從後拉住了他︰「你說宛春不在舊京可是當真?她與我離婚後就搬出了容家,不在舊京還會在哪里?」
「這我怎麼會知道,便是知道,難不成你還指望我告訴了你?」季元冷不丁甩開他的手,坐上車去,還未曾發動車子,想一想,卻落下半截車窗道,「你若當真與囡囡情深意重,又豈會因偷襲一事而與她離婚?可見你的感情不值一提。當初囡囡在洛陽城外跪下求我救你的時候,我就不該心軟,倒不如任由你死在白樺林才好,也免得囡囡受你休妻之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