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宛春和芳菲相視一笑,站在月洞門外看他身形走遠,芳菲忙把宛春的手一拉,輕聲問道︰「你見到他了嗎?他走了沒有?」
宛春道︰「你還說呢,平白帶了他進來,也不同我說一聲,足足把我嚇一跳。偏生三哥又在此時過來了,若非我遮掩及時,就要被發現了呢。」
芳菲笑道︰「我在大爺院子中恰也听到三爺回來的消息,正怕他會撞見容少爺,是以就急急趕過來了。未免人多眼雜,叫三爺再知曉了容少爺的身份,所以我這會子就要帶他出去了。」
宛春道︰「快些帶他走罷,下回可不許再這麼著了。」
芳菲一笑,未曾答言,宛春便招招手示意容紹唐過來。
容紹唐壓一壓草帽檐兒,面無表情地走向宛春這邊,宛春遂道︰「你的話也該說完了,趁著這會子我哥哥不在,快同芳菲姐姐出門去吧。」
容紹唐烏眸湛亮,莫名其妙地瞪了宛春一眼,宛春不覺蹙眉,正不知是為何,卻听容紹唐走近她身畔,低低問道︰「你要另尋人嫁了?」
宛春身子一僵,粉面不由得一紅,心知季元方才那番話必是叫他听了去,她張一張口欲要解釋,忽而轉念一想,他若是誤會了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他不必再執著于復婚了,便點著頭道︰「當日聲明中有言,一別兩寬,各自歡喜,如今我再嫁也是應該的。」
「你想都別想!」
容紹唐鼻翼輕動,冷冷哼了一聲,正待要繼續說下去,芳菲已然等不得了,上前來催促道︰「好了,方才那麼多的功夫,要說話還說不夠嗎?眼看日已偏西,六少爺還是先同我出了李家再說後話罷。」
「有勞芳菲姑娘費心。」容紹唐亦知眼下不能久留,不過惱于季元同宛春的對話,心里多少有些放不下,便在離開經過宛春身邊的時候,伸手在她的掌心中捏了一捏,道一聲等著,這才同芳菲出了宛春的驚鴻園。
宛春不料他光天化日之下竟做出這般輕浮調戲的舉動,頓覺掌心里一陣陣的發熱,連帶著面上也熱得厲害,便伸了手做成個蒲扇樣子輕輕扇動幾下,心里卻把容紹唐暗惱了好幾回。
眼看他和芳菲走出月洞門兒再也瞧不見影兒,宛春方移步回自個兒的屋子,未至門前,錯眼瞧著靠窗的竹林旁落了一地的竹枝,一時心下好奇那容紹唐究竟如何修剪的花木,遂轉了身走向竹林,一抬頭,正看得竹枝頂端俱都被剪去了頭角,倒不像是修剪的,反倒像是泄憤一般。當即面上一怒,氣得自言自語道︰「下回再叫你來我這里,我就不姓李!」
靜安官邸門外,容紹唐亦是氣得滿面鐵青,芳菲送了客才要回去,驀地讓他叫住道︰「芳菲姑娘,可否請求你一件事?」
芳菲道︰「這得看六少求得是什麼樣的人,方才四小姐的態度您也看得到,她在埋怨我私自帶您進府呢。」
「我所求的非是進府之事。」容紹唐擺一擺手,也不難為她,「不過是要求芳菲姑娘當個信使罷了,方才我听貴府三少爺所言,竟有為宛春另覓良婿之意,此非我所樂見,往後李三爺若當真要為宛春擇婿,請您第一時間告知我。」
「這……」芳菲微微笑道,「您也知道我們三爺的脾氣,雷厲風行,說做什麼便做什麼。他既是要為四小姐招婿,想必心中已有了合適的人選,若我再去告訴了您,只怕您遠水救不了近火。」
容紹唐道︰「我既是說出這話,就自有我的安排。」他定要多留幾個人守在李家周圍,若是發現了李季元真有為宛春招婿的跡象,瞧他不抓住那人扒了皮。
他暗自的咬牙,作別芳菲,方同來時的花匠一道離去。
且不說他回徐州之後又將如何,單道宛春這邊已然答應了要幫助靜語逃婚的事,故而一面使人給樊光耀遞了消息,一面與周湘整日混做一處,商議著逃跑的路線和花費。
周湘因見過季元一面,知道他回來了,也樂于在李家待著,李家上下的人皆知她是季元未過門的妻子,都待她甚是客氣周到,見她整日都與宛春一處起居,只當是她們關系親密之故,是以並不見怪。
終于等到這日柳府欲請人上門做嫁衣並禮服,周湘一早就接了靜語的帖子,要請她做伴娘,她便上門來邀約宛春一起去。
余氏等人都知她們兩個和靜語是中學的同學,且三家之間又有世交關系在,倒未曾多想,俱都備齊了賀禮,囑托她二人一同帶去。
宛春和周湘收拾罷東西,早早趕到柳府,柳府門前早已張燈結彩,流露出了喜慶的氣氛。家下人不停在府中穿梭往來,又因喜宴那日必是賓客滿朋,擔心著到時候人手不夠使喚,柳府里還格外請了一些臨時幫佣。
一時宛春和周湘進到靜語房間,里頭業已來了七八個人,有靜語下帖子請來的伴娘,亦有柳家請來的喜娘和裁縫。
周湘進門瞧見不由 了一聲,笑道︰「好大的陣仗。」
靜語從昨夜里就沒睡安穩,單等著她們兩個來,這會子一見面,,忙道︰「你們來得倒遲,幾乎等急死我了。快來,裁縫匠正要給我們做衣服呢。」
周湘拉著宛春的手上前,那屋子里的女孩子們同周湘和宛春也是舊識,聞听宛春離婚的消息,正不知她如今過得如何,見她登門,忙都上前圍住了她,你一言我一語的同宛春打著招呼。
周湘趁機抽開身,做到靜語身畔道︰「外頭都準備好了,光耀那邊也傳了話,就等你出去呢。」
靜語聞言止不住歡愉,緊緊握住兩只手兒道︰「我也準備妥當了,只等待會子打發了喜娘和裁縫匠,我們就混在人堆里出去。」
周湘笑著一拍她的手背︰「那便好,待會子且看我們眼色。」
于是拍拍手,喚著眾人道︰「姑娘們快別鬧了,來來,都來坐下,瞧瞧我們新娘子的婚服要做成什麼樣子呢?八月里結婚的話,天氣正熱得很,不如做成旗衫子?」
一個穿花裙子的女孩兒忙擺手道︰「旗衫子做婚服多不出挑,西式的婚服不就挺好?依我說,還是做西式的。」
在座的女孩子都是雙十的年華,正是愛美的年紀,對于泊來的西洋文化正感到新鮮的很,剎那便都附和著她道,「做西式的婚紗罷,西式的婚紗漂亮極了。」
靜語此時哪里還有心思考慮婚紗的事情,眾人怎麼樣說她便怎麼樣做,忙叫裁縫來量身,做兩套西式的婚紗,又道︰「女儐相的衣服也做成西式的吧,同婚紗相統一。」
女孩子們听言,都歡呼了一聲,亦站起身去量衣服,那被請來的喜娘和裁縫匠何曾看過一個新娘請五六個女儐相的?且個個都俏麗秀雅,一時間倒分不出哪個是新娘哪個是女儐相了。
這也是宛春她們的主意,使靜語叫來同自己身量差不過的女孩子,務必混淆起來,叫人分不仔細才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