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白駒過隙一般,眨眼就到了臘月十八。靜安官邸為著季元娶親的事,著實大大布置了一番,里里外外俱是紅燈高掛,彩帶齊飛。
萍綠喜不自禁地忙里忙外,好容易得空到宛春院子里坐下歇歇喝了口茶,宛春瞧她一頭是汗的樣子,不覺好笑道︰「外頭那麼多人照應,何須你忙活?你呀,就專一等著新娘子來罷。」
萍綠笑道︰「那怎麼成?好歹我也是三爺院里使喚的人,三爺結婚,我豈能袖手旁觀著?再說了,這件大喜事我不知盼了多久呢,總算盼到今天,我就是累得不成樣兒我也高興。」
宛春和秀兒掩口一笑。
外頭曼之因懷著身孕,老話里說,雙身子的人是不能見新娘子的,怕沖了喜,她便想著來找宛春坐會兒聊聊天,也高興高興。
宛春瞧見她來,忙把自己的位置讓出去給她,又給][].[].[]她身後添了靠枕,另叫秀兒取了手爐來給她捂上,方道︰「外頭冷得很,大嫂懷孕,要多加小心才是。」
曼之笑道︰「我知道冷得很,不過咱兩個院子離得近,倒不怕這幾步路。」
宛春道︰「前兒才下的雪,怕地上滑呢。」
曼之道︰「這些早有人考慮齊全了,雪後第二天芳菲就命人把里外都清掃了一遍,路上干淨得很,你連著幾日不出門,是以不知道。」
宛春笑起來︰「我天生怕冷,遇到冬天就不大願意出門去。說來,家中有芳菲姐姐在,不知省了母親多少心,她那個人做事,再沒個挑處的。」
「誰說不是呢。」曼之也跟著嘆道,「從前我在書上看人家說聰明的女子大多有顆七竅玲瓏的心,別人我不說,單說芳菲,再是玲瓏不過的。只是說也奇怪,這般聰敏慧黠的女孩兒,怎地還不曾談婚論嫁?」
「這事……說來話長。」宛春不意她忽然問起芳菲的婚事,忙打個哈哈道,「她人是母親帶來的,總歸是要挑個好人家才廝配得起芳菲姐姐,想必是不急于一時罷。」
曼之笑道︰「只怕是母親舍不得她呢,遍觀咱們府里,就連琳姨都比不得她,若她嫁了人,母親定然忙得不成樣兒。」
說的宛春也笑了,她是和離回家之身,按理也不好在大喜日子出去會見新人,既然曼之來,她便干脆留在房中陪同曼之說話,一時問起她大哥伯醇近況,曼之便道︰「也不知伯醇他成日里忙些什麼,有時他回來,我都要睡醒一覺了。獨有這兩日為著季元的婚事,他才肯安心在家。不過,你找你大哥是有什麼事嗎?」。
宛春于是就把柳秉鈞欲在伯醇學校中謀一差事的話說了,曼之听聞不由惋惜道︰「柳家的大公子足可謂一表人才,雖說他自謙于軍事上無甚造詣,但我昔年在家中听過他的名聲,是很有謀略的一個人物,真想不到他會棄武從文。只是,伯醇的學校現在開辦得甚是艱難,只怕年後就要關張了,倒是要如何給他留個好差事?」
宛春驚道︰「學校里究竟遇到什麼麻煩,這麼快就要關張?」
曼之道︰「其間原因太過復雜,我一時也說不清楚,只是听你大哥的意思,年後大抵是撐不住了。」
宛春長嘆口氣,想她大哥當初毅然從日本輟學回國,不顧家中父母反對,執意開辦日文學堂,是何等意氣風發,豈料短短兩載,就都已化成了泡影,沉思良久,方道︰「若不然還是同大哥說一聲,叫柳少爺去他那里試一試吧,不論將來如何,好歹也是盡了咱們的心意。」
「想來也唯有如此了。」
曼之理解宛春的用意,在柳秉鈞棄別趙家的節骨眼上,若然李家也不肯接收他,傳揚出去,不說是學校不頂用了,倒要說他們李家不仁義呢,故而她謹記著宛春的要求,只待回去後同伯醇說說再給宛春回話。
前面喧天的鑼鼓聲鞭炮聲,透過長長連廊層層院落傳到宛春和曼之耳中時,已輕的仿佛耳語,微微響了一響,還不曾听大明白,就沒了個動靜。
倒是曼之的丫頭杜鵑跑進來笑道︰「大少女乃女乃,四小姐,你們都在哪?你們真是沒看見咱們這位新來的三少女乃女乃,模樣俊秀極了。」
宛春失笑道︰「你這話拿去夸一夸我家三哥還可以,要夸新娘子,如何用得上俊秀二字?」
杜鵑拍掌笑道︰「四小姐您是沒瞧見,咱們三少女乃女乃扮起男裝來,比之三爺都不遜色呢。」
什麼?周湘扮了男裝?這……這……她可真會胡鬧。
宛春越發好笑起來,遂讓秀兒出去瞅瞅,秀兒跑出去一趟,捂著嘴回來笑道︰「周小姐……不,是三少女乃女乃當真扮成個小子樣兒了,還是頂俊秀的狀元郎,帽插金花,身著紅袍,騎著一匹高頭大馬,也不須喜娘攙扶,就這麼著來了,倒把咱們三爺帶來的幾位儐相比下去了。」
她說罷,把個宛春和曼之逗得忍俊不禁,亦都分外好奇。前邊李家上下人等也都被周湘打扮嚇了一跳,余氏同陳芳菲好笑又無奈道︰「這小妮子像個小子一樣頑皮,同季元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一直端坐高堂不大說話的李承續看出名目來,笑對她道︰「這是個聰明的丫頭,古有言人生四大喜,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她穿了狀元袍來,是應了金榜題名時,而今又是她的洞房花燭夜,瞧瞧,這不就雙喜臨門了嗎?」。
「喲,還真是。」娜琳听著恍然大悟,攙扶著余氏喜笑顏開道,「恭喜太太,賀喜太太,雙喜臨門啦!」
余氏這時也恍悟過來,歡笑著忙讓人去請新人進門。
季元也不料自己娶親會娶來一位俏麗的「狀元郎」,一時竟看得呆住,還是李檜上前小聲把他叫回了神,這才去牽住周湘的馬,扶她下馬把她引進了房中,拜了天地高堂,宴罷賓客,至夜方休。
他白日里叫高亢的嗩吶聲吹亂了心神,這會子靜寂下來,才得空細細打量周湘一回,瞧她男裝女相,眉目英挺,俊逸非凡,竟也別有一番魅力,一時情難自持,吧唧一聲,就親在了周湘面上。周湘還不待反應過來,就叫他撲倒下去,袖子一甩,便把高高燃著的紅燭熄滅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