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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著就屈著手指頭數著,挽春在旁細細的听,也同她數了一遍,卻在伯仲叔季之間發現少了一個,她不知緣由,還以為是仲清數錯了,就笑道︰「二姐名為仲清,大哥名為伯醇,三哥叫季元,那麼叔字從何而來呢?「
因她樣貌好,說話又溫柔,做這等提問的時候,就像是不諳世事的小女孩兒。仲清看著她只是憐愛的笑,活像看著自己的孩子,模一把她的臉蛋道︰「妹妹,你不懂的,我們家里還有個孩子呢。」
還有個孩子?宛春糊涂了,她重生這都大半年了,里里外外打听的一清二楚,李家長房中統共就四個孩子,除了她之外,伯醇仲清季元都見過了,還有誰呢?
她們說的這些話都是無意中引起的,宛春不知情,余氏和伯醇卻都知道,難免不觸動舊傷。余氏看了看她和仲清,半晌才似哀怨的嘆口氣道︰「好好地,提這些陳年舊事做什麼,真是晦氣。」
仲清只得住口默默地微笑,正巧小孩子在這個時候睡醒睜開了眼楮,伯醇就分神去逗他,算是把話題給岔開了。
雖然如此,但這件事情到底是在宛春心里留下了疑問,因她們此次來是說好要多住上幾日的,所以楓橋官邸早將客房收拾了出來,一人一間分開來住,宛春就仍是同秀兒住在一個客房里。看完了小孩子,母親余氏就趕著宛春回房洗漱休息,她們連日在火車上起臥,衣服都不曾換過。宛春于是帶著秀兒去了自己的房間,見左右無人,她便偷偷問秀兒道︰「方才二姐姐說的還有一個孩子,你知道是誰嗎?」。
秀兒搖了搖頭道︰「你在府里那麼長時間都不知道,我才伺候你幾年呢,又哪里會知道。」
宛春皺著眉,困惑想道,秀兒進府的時候,宛春不過十一二歲,若是秀兒都不知道的話,那麼這個孩子該當是比自己大一些才對。那麼,他去哪里了呢?
听二姐的意思,好像是那個孩子還活著,但看母親欲言又止的神情,又像是不大願意提起一樣。這可真是奇怪,母親對于兒女總是疼愛的,至少在她看來,家中的四個兒女,余氏就很少偏袒了誰,總歸一樣的疼愛,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又怎麼會把那個孩子摒棄在外呢?
她一面想著一面去洗漱換了衣服,才換完就听客房的門外一陣撲通撲通的腳步聲。因為她們的二樓與一樓的天棚是打穿的,一貫到底,上頭大大的掛了一盞水晶燈,樓上環抱成圍廊,客房便隨著環繞之勢分布。宛春的房間恰在樓梯上來的頭一間,再過去就是伯醇的房間里,最里面的才是余氏和父親李嵐峰的住處。
這會子見有人來,宛春就輕手輕腳走到門畔,趴在門後听了一听,瞧那腳步從自己門前走過去兩三步就沒有了動靜,反而傳來吱呀的開門聲,她便知是大哥上樓來了,忙就打開門笑道︰「大哥,我可以去你屋里坐一會兒嗎?」。
伯醇才與譚汝臨夫婦在樓下說話回來,門只開到一半,听到宛春的說話聲,嘴里小說一句淘氣,就招手示意她跟自己進去。
宛春快步隨他進了屋,自己反手將門一關,嘻嘻笑道︰「大哥,我有件事情要問你呢。」
伯醇松著領帶,閑適地坐在小沙發椅上,一手搭垂著,一手輕敲著扶手,微微的眯起眼楮要笑不笑的看著宛春道︰「小鬼,你不用問我也知道你要說什麼,是不是在想仲清說的話?」
宛春點著頭,便將他床頭放置的一張沙發椅拖到了伯醇身側,托著腮道︰「真是什麼也瞞不住大哥你,既然你都猜得到,那麼能不能告訴我,二姐姐說的那個孩子是誰?」
伯醇將搭垂著的手伸上來,摩挲幾下額頭,片刻才說道︰「這事別說你不知道,就是季元大概也不知道的。那個孩子比季元還要大幾歲,比仲清倒是小一些,爸媽給取名叫叔雲。」
「叔雲?」宛春默念一聲,又道,「他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呢?」
伯醇道︰「是個女孩子——很漂亮的女孩子,我看見她的時候她只同仲清的孩子一般大,小小的身子包在棉被里,看到有人來就會笑,很是乖巧。」
「她現在在哪里?」宛春追著問。
伯醇身子不期然往後靠去,仰面坐在沙發椅上擺擺手道︰「我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母親當初其實是萬分不舍的,可是卻沒辦法。世界大戰的戰火已經波及蘇州,父親和他的部隊遠在天津戍衛,遲遲趕不過來營救,為怕陷入敵人的桎梏,她只好將這個還沒斷女乃的孩子交由蘇州的女乃娘撫養,自己則帶著我和仲清,穿過敵人的封鎖線,才得以去天津同父親相聚。等到戰爭結束,李家和余家再派人去尋找的時候,那個女乃娘已經不知所蹤了,是死是活都是個未知數。自然的,那個孩子的下落也就無從可知了。」
「原來……是這樣啊。」
宛春捧著心口,那里頭的心跳真是輕緩,輕緩到仿佛會在冥冥之中驚動那個孩子一樣。她不知自己為什麼會這麼難過,明明是沒有見過面的,听說找不到就好像是丟掉了一樣極為重要的寶物。
屋里不知不覺陷入了沉默之中,伯醇亦是多年沒有提到過這個消失的妹妹了,此時說起,就把幼年時隨著父母在戰火硝煙中東奔西跑的記憶翻動出來。不得不說,他和仲清的童年過得一點都不快樂,祖父和祖母遠在舊京,一個忙于國事,一個忙于顧全李家,父親和母親又是分隔兩地。他們就只能在錦溪余家由僕人帶著,僕人們想他們是客人怕受到傷害,是從不敢讓他們出門的,甚至小花園子里也不許去,每日里望著高高的房子,高高的屋頂,高高的窗戶,他和仲清就拿了布蒙住眼楮,一日復一日的玩著捉迷藏的游戲。
便是這樣而今都覺得是難得的幸福,比之下落不明的叔雲,他和仲清已是非常幸運了。當然,這幸運無論如何都比不過季元和宛春,他們兩個生在了建元前後的那幾年,天下幾乎太平,北嶺李家坐穩了舊京第一門第的交椅,祖母和母親總可以放下心來專心照看他們兩個。
伯醇想著就笑向宛春臉上望去,半晌才道︰「其實那個孩子同四妹妹你是很相像的,尤其是在你們都還小的時候,所以母親總不願將你假手他人,都是親自撫養。」
宛春低眉含笑,再相似又能如何呢,到底也不是原來的那個。想來母親在看見她的時候,除了聊以慰藉,恐怕也是有愧疚的成分在的吧?無故失去了一個孩兒,對于任何為人母的女子來說,都是致命的打擊。
她作為曾經失去孩子的人,是很能體會到這種心情的。
悵悵深呼吸一口氣,宛春沒想到自己會打听出這樣悲傷的內幕,難怪母親當時會不願意說,她頓了頓,便對伯醇道︰「我也是好奇才過來問問大哥的,大哥可別對母親說我知道了。我想母親的心里還是有叔雲的,只是她太難過,所以不能告訴了我,我們就把這事丟開去吧,日子總得往前過不是,沒準兒將來的一天叔雲會自己找我們來也不一定呢。」
「但願如此吧。」
伯醇輕笑道︰「從那之後家里也曾得到過消息,說是女乃娘的老家其實在上海,人都說沒準她是回上海來了。母親和父親自然希望她還活著,姑姑嫁過來這許多年,一直都有托她尋找,只可惜杳無音信罷了。」
宛春點點頭,看伯醇的氣色已不如先前那般好了,覺得自己不能在這個問題上多說了,就站起身道︰「大哥你休息吧,我去樓下看一看母親和二姐在做什麼。」
「去吧。」伯醇揮揮手,卻仍在那里仰面坐著,宛春便起身開了門自己出來。
翠枝正因為離開李家許久,很長時間沒見到娜琳和秀兒了,便找到宛春的房中來,兩個人嘰嘰喳喳的說笑著,宛春走到門口听見,也不覺笑了笑。想道她們或許有自己的私心話要說,就沒有推門進去,直接從樓梯上走下來。
會客廳里仲清伴著余氏一道坐著,姐夫譚汝臨或許是出去了,宛春下樓的時候並沒有看見他,便也坐到余氏的身邊問道︰「媽和姐姐在說什麼?」
仲清就道︰「在說大哥的事情呢,媽說大哥已經從日本退學了,我真是驚訝的很。方才汝臨也在,大家勸說了大哥兩句,他大概是不願意听的,已經上樓去了。唉,我真替他不值得,他學的金融專業,如今在上海可是十分的吃香,那些捧交易所飯碗的人,十個里還不見得有一個比得過大哥的才學的,他若然學成回國,隨便安排在哪里都會是一把手,我實在想不通,大哥為何要去開辦學校呢。」(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