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費章節(12點)
杜九站起身,將手從她的床沿上拿開。盯著她雪白的頸項,那里晶瑩的掛了一串珍珠項鏈,當真傾國傾城。他越看她,越像是透過她看到了逝去的那一個。
手指微微蜷起來,在腕子上動了動。在他的手腕上,也盤有那麼樣的一串珍珠項鏈,不過顏色不透明,是純白色的,據人說那是罕見的東珠,放在前朝只有皇家可戴。這麼貴重的東西,難以想象會是嫻兒留給自己的,他一直都幻想著將來的某天,把項鏈還到嫻兒手中的時候,看一看她戴上會是什麼樣子。
卻不料這一天永遠不能來到了,而今能在相似之人身上看到,也不知是不是老天賜給他的一種運氣。他有些沖動,想把手上的這串項鏈拿下來親自給她戴上,可又覺得自己糊涂——眼前這一個不過是長得像而已。
微微閉上眼,再睜開他仿佛像下定了決心一般,將兩手揣回了兜里。這次出來為了便于混到醫院里,他穿的是一身白西裝,冒充醫生用的白大褂子就搭放在宛春床頭的紅木椅上,他探身取過來,原樣穿回去。
宛春坐在床上看著,簡直哭笑不得。明明是個魔鬼,卻總將自己打扮的如同上帝之子,更有那身白大褂……她實在忍不住,皺著眉道︰「你們就是裝扮成這樣進來的?」
杜九低頭看看自己,淡淡唔了一聲,道︰「阿狼他們出的主意,餿是餿了一點,難得管用。你門口的那隊列兵,我想你可以有理由克扣他們這個月的薪餉了,幸虧我不是要謀害你,否則這麼久的功夫,十個你也不夠死的了。」
他這話倒是真話,宛春有心贊同,卻又不能不為自己人開月兌,只好板著面孔道︰「你總是有借口的,我不同你說,只盼九爺記住自己說的話,從今往後不能再找我姐姐的麻煩。」
杜九長眉冷蹙,掃了她一眼,便將白大褂的扣子扣好,口罩一戴,默不吭聲就開了門出去。臨走,終是言語未盡,又轉過身對宛春道︰「雖說是醫院,也別指望有多安全,明日還是叫跟著你的人都仔細些罷。」這才關上了門。
宛春傻傻坐在那里,他的那些話應該是關心她的表現吧?
小光哥哥……小光哥哥……母親亡後,若說她還有親人的話,也唯有小光哥哥算是她的至親了,可是她再不能同他相認了。
宛春黯然的低下頭,前身已死,她實在不知道將來的自己究竟命運幾何。
吱!低低的門開聲不經意傳來,宛春忙抬起頭,還當是杜九去了又回,卻見翠枝和秀兒手挽著手,一人拎了一個朱紅八角食盒躡手躡腳的走進門來,
宛春便道︰「你們兩個去了哪里?」
翠枝和秀兒都以為她睡下了,听到聲音皆是嚇了一跳,翠枝笑拍著胸口道︰「四小姐醒了嗎?我們去樓下取了點熱水,醫生說還有個藥方子沒帶上來,叫我們跟下去取了,正好借他們藥店的罐子熬了,這不才給你拎上來,正好趁熱喝了它,據說對傷口很管用的。」
這兩個人……還真是被人騙去熬藥了,杜九竟然沒說謊。
宛春好笑一回,秀兒正將那藥倒在碗里端過來,錯眼瞧著她枕頭旁放著一樣東西,便信手拿過來瞧了瞧,問宛春道︰「四小姐,方才有人過來嗎?這是誰落下的?」
「給我看看。」宛春不動聲色的接過秀兒手里的東西,那不過是個秋葉玉墜子,釘了個銀鉤,原是在她耳朵上的,不知怎麼掉到枕上了,就笑道,「什麼落下的,分明是我的東西,你也不瞧仔細。」
「咦?」
秀兒低著身子湊過來又看了看,疑惑道︰「果然是你的。不過方才我替你鋪床時怎麼沒看到,這兒只有一只,還有一只哪里去了?」
「呶,不是在四小姐耳朵上戴著嗎?」。
翠枝從旁過來,指著宛春左半邊耳朵笑道︰「在這里呢。」
宛春抿著唇,把手里的一只也戴在耳朵上,心里卻透亮的很,這右邊的一只想必是在石庫門的時候落下的,方才杜九湊得那樣近,她還以為他心懷不軌,原來是把這東西還給了她。
她戴上去之後,左右晃了一晃,確認那墜子已經戴的結實,方向秀兒說道︰「哪里有什麼人來,我因為白天睡得多了些,晚上總也睡不著,可能轉身的時候掉下來的。倒是你們,不聲不響的出去,我醒來看連個人影兒都沒見著,還當是出了什麼事。」
「這里守衛的這麼嚴實,能出什麼事呢?」
翠枝湊上前來,把她喝的藥碗收拾下去,邊走邊笑道︰「四小姐你大可安心的睡吧,左右都是自己的人,再不會有人來害你了。」
「那可說不準。」宛春似笑非笑,到底沒把方才杜九蒙混進來的事情說出去。秀兒端來的那碗藥實在苦的厲害,喝完之後從舌尖到嗓子眼都是澀澀的,像是酷夏里消暑吃的苦瓜菜,直把她的一張臉都苦變了樣,忙道︰「有可吃的東西沒有,這藥太苦了些,我嘴巴幾乎不能合上了。」
秀兒連說有,便從旁邊的小立櫃的屜子里拿出一個洋鐵皮罐子,掀了蓋兒伸手進去抓出一把糖,遞給宛春笑道︰「良藥苦口利于病,這藥苦才好呢。給,這還是晌午二小姐買了帶來的,正怕你要零嘴吃現著急。你喝完了那藥,每次吃兩顆糖去去苦味。」
宛春點著頭剝了一顆放在嘴中,含著它道︰「眼下是什麼時辰了?」
翠枝從桌子上拿過她的懷表瞅了一眼,笑道︰「喲,已經十二點鐘,真是忙得過了頭,大半夜的倒不覺得困。四小姐,你吃完糖也就睡吧,明兒還得等醫生來復查呢。」
「嗯。」
宛春將那兩顆糖化盡,稍稍去了口中的苦澀之氣,復又躺來。翠枝和秀兒輕手輕腳的替她將床被掖好,或許是方才下樓的時候,遇見了什麼好笑的好事情,兩個人咬著耳朵嘀嘀咕咕的,總也說不夠。宛春合上雙目,只當听不見她二人說笑,腦海里忽然間閃過杜九的面孔,要不是因為翠枝和秀兒的說話聲,她只疑心方才的事情都是一場夢,而杜九不過是從夢里走過一樣。
也許是藥力安神的作用,這次睡下比上回舒坦多了。早上醒的時候,還有點迷糊,翠枝已經先一步下樓買早飯去了,屋子里只有秀兒在。
她看宛春醒了,就過來問道︰「昨兒睡得好嗎?」。
宛春笑道︰「睡得很踏實,怎麼你們睡得不好?」
秀兒搖搖頭,伸出一個指頭朝隔壁指了指,小聲說道︰「不大好,半夜里就听他們嚷嚷了,我和翠枝都沒睡的著。」
「隔壁嚷嚷了?」宛春才知自己真是睡得死沉,竟是一點動靜都沒听到,她坐起身來,追著秀兒問,「他們嚷嚷什麼呢,你們听得清楚嗎?」。
「還不是為了老太太住院的事兒。」秀兒道,「昨兒夜里好像是老太太的女兒值夜的,我听她說老太太如今的住院費都是她出的,她的大哥一分錢都沒有拿過來,要叫老太太回家住去。老太太橫豎不樂意,只說是她的女兒女婿巴不得她死,圖謀她的家產。把她女兒氣得不行,娘倆兒吵了一宿。說起來,我真是佩服那老太太,中氣勁兒十足,一點不像是個病人呀。」
撲哧!宛春禁不住樂出聲來,深深遺憾自己昨晚真是錯過了一場好戲,那陸家的婆婆豈是尋常人可以應付的?只怕休克一事也是她搞出來的噱頭,要嚇一嚇建裙和姑爺呢。
她在這里笑著,翠枝已經買了早飯回來,進門看見便道︰「什麼事這樣開心?」拎著那豆花兒生煎,直走到宛春和秀兒跟前,秀兒便去備下碗筷,伺候宛春用早膳。
宛春道︰「說咱們隔壁病房里吵架的事呢。」
翠枝笑道︰「那有什麼可樂的,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現如今這世道是一年不如一年,兒不養老,狗嫌家貧,真讓人沒話說。」
宛春笑不言語,主僕三個湊在一處吃了早飯。門外咚咚的響起兩下敲門聲,宛春同翠枝她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都不知道是誰。若是仲清她們,是絕不會這樣客氣的,翠枝于是問道︰「是誰?」
外頭有個列兵匯報說︰「報告,有人要拜訪四小姐。」
「拜訪四小姐?」翠枝一愣神,忙回頭看著宛春,「四小姐,你在上海還有認識的人嗎?」。
宛春搖了搖頭,翠枝便又問道︰「你問問,是誰要拜訪四小姐呢?」
門外片刻沉寂,半晌才有道女聲傳進門來︰「我是財政部次長陸建豪之妹陸建裙,聞听四小姐在此休養,特代家兄前來拜會。」
陸建裙?宛春霎時吃驚,當真說曹操曹操到,一大早才提過她,這會子她就要來拜訪了。不行,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見到了她。
「秀兒,你去,就說我不見客,攆了她走吧。」宛春情急下忙吩咐秀兒。
秀兒正模不著頭腦,愣愣的點點頭,剛走了兩步又折回身來說道︰「四小姐,那人說她是財政部次長的妹妹,咱們這樣攆了她去總是不大好的呀。」(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