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箏,這不早不晚的你來做什麼?」陳皇後臉色十分不悅,冷冷地道。暫時把子夫放在了一邊。
「回皇後娘娘,太皇太後今天身子不大舒服,听說娘娘在責罰一個什麼織造房的人,說了,現在正是病中,不要施行處置,以免有傷和瑞,還下了旨意,一年之內,宮人都不要懲治,以積善德。本要讓鴛羽姐姐來的,因為正在吃藥,離不開,我們太後又在那里伺候,所以就叫我來了。還說了,這幾天著實想念皇後娘娘,問怎麼總沒過去請安,請娘娘盡快過去一趟呢。」
原來這個宮女叫風箏,還是太里的,子夫本來想多看她兩眼,卻又怕陳皇後發覺什麼,只好低著頭,留神听著她的語音。
「怎麼,外祖母病了嗎?本宮這些天和皇上生氣,也沒顧得上派人去問問。叫人拿衣服來,這就過去」
「皇後急著做什麼去?怎麼,還在和朕生氣嗎?」。
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子夫心里頓時往下一沉︰這是劉徹的聲音啊,他怎麼這時候過來了?
「哼,皇上倒是心挺大的,過了一夜就什麼都忘了,臣妾可不是這樣好糊弄的人。皇上看看,這底下跪著的是誰啊?」
雖然子夫沒有抬頭,還是能听得見陳皇後冷笑的語氣,她的心砰砰亂跳起來,不知道這次的見面,會出現什麼樣的場景。
「朕瞧她做什麼?無非是犯了不是的宮人,要打要罰,憑皇後處置就是了,朕可沒功夫管這些小事。今天朕還特意來邀皇後到花園里去賞花呢,別為了一點小事耽誤了興致啊。」
「皇上今天心情倒是不錯啊,不過還是請皇上看看底下的這個人吧,恐怕看了就沒什麼興致了。」陳皇後還是堅持著說。子夫只覺得她的目光一直在身上盤旋,劉徹的目光好像也在隱隱向這邊掃來,只不過不敢確定罷了。
「那好,朕就瞧瞧,到底是誰,惹得我們的皇後娘娘都這麼重視起來。抬起頭來」
子夫緩緩地抬起頭來,正和劉徹那深邃又峻厲的目光相遇,今天劉徹穿著一件明黃色的盤龍黑邊緞袍,更顯出帝王的氣度,他的目光中絲毫也沒有一絲火熱的情愫,和往日的他判若兩人,只有冷冰冰的,似乎從未相識過的陌生眼神,子夫心中一寒,但也不敢表現出什麼,只是以一個奴婢的謙恭眼神對視著他,口中道︰「奴婢給皇上請安。」
劉徹似乎用毫不在意的眼光打量了她一下︰「你犯了什麼不是?惹得皇後不高興了?」
還沒等子夫答話,陳皇後就搶著冷笑一聲道︰「這還用問她嗎?皇上不是比誰都清楚?」
「朕知道什麼?皇後這話可就听不明白了。」劉徹一幅悠閑的神情,真像是從來也不知道什麼,也從來不認識面前跪著的這個人似的。
「皇上還要裝糊涂?真拿臣妾當那種傻子了?臣妾心里可是清清楚楚。」陳皇後的目光從來沒有離開過子夫身上,此時也是緊盯著她說。
「皇後今天好生奇怪,拿這麼一個小小的宮女說事,說了半日莫名其妙的話,這是怎麼了?要是嫌她不好,打發了就是了。何必為了這麼一件小事費腦筋?」
「皇上看來是不願意承認了,那臣妾只好提醒皇上一下,其實皇上是最清楚不過的是不是?」陳皇後把目光轉過去,盯著劉徹看了一眼,又緩緩地道︰「這不就是三月三那天晚上皇上帶回來的那個謳者嗎?」。
「哦?是她嗎?」。劉徹好像想起來了什麼似的,便認真地看了子夫兩眼,眼神仍舊是冷冷的,在費力尋找從前的記憶似的,過了片刻,忽然像是恍然大悟︰「哦,記起來了,你不是那個姐姐家里的謳者嗎?怎麼,你還沒走?還留在椒房殿嗎?宮里最近又新來了一批謳者舞女,用不著你了,你就听皇後的安排吧。」
子夫只得謙恭地道︰「奴婢已經在織造房了,今天是皇後娘娘有事吩咐奴婢,叫進來的。」
「哦,那也好,那你就留在那里好好做事吧。怎麼,今天為了什麼事情,惹得皇後不高興了?」劉徹也不再繼續看子夫一眼,又轉向陳皇後,無限溫情地道。
「皇上真的把她都忘了嗎?臣妾可不敢這麼以為」陳皇後冷冷地道。
「要不是皇後提醒,朕可真就想不起來了,這麼多人,朕哪里能記得住個個的名字?」劉徹不以為然的道。
「她可不是一般的人啊。」陳皇後拖長了聲音,道。
劉徹更變得有些哂笑起來︰「有什麼不一般的?不過是個謳者而已,那天在姐姐家里唱過兩首歌吧?」
「怎麼,皇上變得這麼健忘了?不光是上巳節,就是前幾天,是不是還見過啊?」陳皇後微微含諷地道。
劉徹卻還是那幅全不在意的樣子︰「朕說呢,皇後還是為了那天的事生氣啊,朕不是解釋過了嗎?那天晚上是在花園那里,時間晚了,就隨便在偏殿歇了一夜,哪里有皇後猜疑的那些事?身邊的人都可以作證,難道皇後還總也不相信朕嗎?」。說著說著,劉徹反而顯示出一種怒色來。
陳皇後見劉徹發怒,面色也有些緩和下來︰「不過臣妾可是知道的清楚,皇上想抵賴也不行」
劉徹裝作要拂袖而去的模樣︰「既然皇後總是這麼疑心重重,不以夫妻恩愛為念,猜忌不停,那朕也沒法子了,只好由這皇後去罷」
陳皇後這時才有些慌張起來︰「皇上請回來臣妾還有一句話要說。」
劉徹本來就並非要認真離去,此時見這招奏效,便也慢慢踱了回來︰「皇後還有什麼話要說?」
陳皇後的表情卻仍是一副不悅的樣子︰「臣妾見她的針線好,叫她繡幾匹絹子出來,誰知到這丫頭故意躲懶,居然沒繡出來,臣妾一會拜見外祖母還等著穿呢,所以生氣。」
「原來是為了這點小事,**天生麗質,穿什麼都好看,何必為了這麼一件衣服生氣?況且這丫頭看著也不像是那麼聰敏的人,想來能繡出什麼好東西來?咱們的事還多著呢,別在這里糾纏了,快,陪朕到花園賞花去。」劉徹變出一幅笑容,笑著道。
「慢,臣妾還有一句話沒說呢,皇上剛才說的要是都是心里話,就做一件事,才能證明方才說的。」陳皇後意味深長地道。
「什麼事啊?」劉徹語氣雖然鎮定,可是跪在地下的子夫,卻分明看見他藏在袖子中的手微微有些顫抖,只不過上面的人都沒有留意。
陳皇後輕輕端起子夫的下頦︰「既然皇上都把她忘了,絲毫也不放在心上了,她今天又惹得臣妾心情這麼不好,就請皇上打她一個巴掌,臣妾就消氣了,這些事也就都一筆勾銷了,好不好?」
劉徹的手顫抖的更加厲害,語音卻听不出絲毫的變化︰「皇後真的要這樣才能消氣?」
陳皇後轉向劉徹︰「怎麼,皇上舍不得了?」
「哪里,朕哪里能為了這麼一個微不足道的宮女,讓皇後不高興?況且有什麼舍不得的?」劉徹眼見被逼到了絕路,卻還是猶豫著,不肯過去動手。
「那就請皇上為臣妾出了這口氣」陳皇後毫不猶豫地說。
「請慢」忽然一個清麗的女聲在旁邊傳過來,眾人頓時都掉過頭去,是風箏,那個白衣女子,這麼半天一直默默地站在旁邊,此時卻站了出來道。
「風箏,你怎麼在這里?有什麼話?」劉徹忙道。
風箏走近幾步,跪下說道︰「啟稟皇上,奴婢這會子過來,正是奉了太皇太後的懿旨,太皇太後這幾天有些鳳體違和,命人傳諭六宮,一年之內,不得懲治宮人,以求天瑞,皇上大概是下朝還不知,所以奴婢大膽說話,請皇上不要下手,以免違抗了太皇太後的心意。」
劉徹的手頓時停止了顫抖,面上卻仍是冷冷地道︰「原來是這麼回事,那朕今天就暫且饒過了這個丫頭,以後你可要小心點,要是再得罪了皇後娘娘,就是有太皇太後的旨意,也庇護不了你,朕必定得為皇後出氣」
陳皇後氣得臉色發白︰「皇上,難道就這樣算了不成?」
劉徹一幅無奈又無辜的神氣︰「那你說怎麼辦?皇祖母正在病中,朕總不能違抗了她老人家的旨意啊,你就是心里這幾天想的太多了,快別這麼合計了,忘了這些事算了,朕都不放在心上了,沒想到你還記得呢。以後朕到哪里去,一定告訴你,好不好?這個丫頭,就讓她還回到織造房去好好做事吧,皇後也犯不著和這麼一個小丫頭一般見識,再說了,那麼多件衣服,哪件穿在你身上,都好看,何必非要她粗手笨腳繡的?」說話的口氣,似乎只以陳皇後為重,絲毫也不把子夫放在眼中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