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沖著錢氏冷哼一聲,不咸不淡的說道︰「老太太就住在隔壁,錦娘要是有什麼不對,你大可將她送去老太太跟前。老太太雖然一大把年紀,但好歹教訓自個兒親孫女還是有力氣的。」
錢氏臉上一僵,知道這是孟氏借話敲打自己,雖然心里氣得要命,卻也不好直接反駁。她今年已經二十七了,蹉跎了半輩子,好不容易有人肯娶她了,她可不能因為一時意氣將這毀了。所以即便心里將孟氏罵的狗血淋頭,面上還是帶著僵硬的笑。
蘇錦娘見錢氏吃癟,可沒好心到要這麼放過她,趁著這個空檔,當即跪在孟氏的腳下,生生擠出幾滴淚來,哭著說道︰「求二伯娘千萬別告訴女乃女乃,母親教導孩兒也是為了孩兒好,雖說拿了竹竿子打,可畢竟心疼錦娘沒真的往臉上打,錦娘可是打從心眼里感謝母親的。若是這事讓女乃女乃知道了,還不定怎麼罰錦娘呢?錦娘受罰不要緊,可要是身子受不住延誤了初七的婚禮,可是給爹爹惹了大麻煩啊!雖說侯府的各位老爺少爺現如今無意官場,可三少爺的親姨娘可是兵部尚書夫人,若是怪罪下來咱們整個蘇家都擔待不起啊!」
孟氏本來就對老三家的能攀上這門富貴萬分妒忌,她也是兩個丫頭的娘,而且她的閨女也不比蘇錦娘差,是以對于蘇錦娘並沒真的存了什麼長輩愛護的心思。她這麼出頭多半是為了打壓一下錢氏的囂張氣焰。
可是听著听著,她就覺出不對味來了。再細眼一瞅,蘇錦娘脖頸上竟然血紅青紫一片,想著要是打在臉上多半是毀容了。只是毀容了也不怕,大不了她的閨女正好頂上。
熟料蘇錦娘話鋒一轉,竟扯上了兵部尚書夫人,蘇錦娘能的了這門好親事根本就是這位夫人一手操辦,蘇錦娘也是這位夫人指定要的人選。要是真出了什麼岔子,讓人家以為他們蘇家故意悔婚,蘇志勇剛派下的魏縣縣令沒了不說,那可是連他們大房二房一並的連累了。
她可不能做那偷雞不成蝕把米的蠢事,現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好好地將蘇錦娘嫁過去,自己家將來沒準也能沾上一星半點的光。
蘇錦娘怎麼不知這位二伯娘的小心思,是以早就拿捏好了。
果然,孟氏心中一繞過彎來,立刻對著錢氏沒鼻子沒臉的訓導,「哼,虧你還是個京城官家小姐,沒想到竟也這麼惡毒,你要是存了心思想要毀掉蘇家,也得先顧一下自己個吧?別以為老三娶你是平妻,你就肆無忌憚了。好歹有先來後到,錦娘的親娘才算是真正的大夫人,若是有了誥命也是緊著她,沒你的份兒。她要瞧見你這麼訓斥錦娘,打你個虐待子女也是輕的,沒得讓老三直接休了你。」
說完,孟氏也不理錢氏鐵青的臉色,扯著蘇錦娘就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說道︰「好在老太太心里惦念著你,不然還真讓那個喪門星給打殺了!」
錢氏被氣得臉色鐵青,渾身顫抖,咬著牙的看著遠去的二人,恨不得沖出去將她們掐死了,可終究是沒敢。
其實,這錢氏也是夠倒霉的,踫上了蘇家這表面光鮮,內里囊中羞澀的,連自己女兒的嫁妝都拿不出來。不說別的,就單單是那五十畝的良田,二百兩的銀子,還是老太太硬逼著大房二房一起湊得。可偏偏又覺得嫁的人家太光鮮,自己的這點嫁妝很寒磣,有心想要再添些,可又個個捂著錢袋子不松手。
是以,蘇志勇才把心思打到了錢氏的身上,初始是想著讓錢氏去府尹大人那里借點,可又拉不下那個臉。所以干脆直接逼迫錢氏想辦法,拿的理由便是母親理應給女兒添嫁妝。
錢氏又是個愛財如命的,要想從她的口袋里摳出一個銅板來比登天還難。本想著趁蘇志勇不在家,將那小妖精騙到屋里好好地打一頓出出氣,卻不成想竟惹了這麼一攤子爛事,就連她好好地蘇繡錦被都毀了。
珍珠捂著剛剛包扎的腦袋,看著錢氏對著一床被子哭天抹淚的,而她腦子上傷了這麼大一個口子,竟然連個大夫都沒給請。
好歹她也算是陪了錢氏七八載,現如今竟還不如一床被子值錢了。珍珠雖然有些傷心難過,但還是不敢表露在臉上。
「夫人,您想不想報仇?」珍珠試探著問了一句。
錢氏猛地轉過頭來,哭紅的眼珠子看著珍珠,有點滲人。
珍珠看她模樣便知道,也不繞彎子,直接說道︰「老爺既然說了夫人是她的母親,那麼母親做什麼都是為了她好了。今日雖然您打了她,可任誰也說不出不是來。至于那位伯娘還不是眼皮子淺的,若牽扯到自家利益,怕是早沒心思護著那野丫頭了。」
「說重點!」錢氏不想听這些彎彎繞,她雖然潑辣卻還真沒什麼心眼。
珍珠抿嘴兒一笑,湊近了錢氏說道︰「那野丫頭即將出嫁,作為母親的心疼兒女送她幾個人,幫她料理嫁妝也是情有可原,就算是老太太也不能說出什麼來。這樣一來您既贏了名聲又沒什麼損失,若是那三少爺真的病重,這些東西可就成了您手中的了。……」
錢氏是越听眼珠子越亮,那模樣仿若要滴下幾滴口水來。等听完了,神情立刻一震,命人收拾了屋子,一番盛裝打扮,趕著去了老太太的院子幫著料理今日的納彩之禮。
到了老太太那院子,又少不了一通指責。錢氏倒也沉得住氣,任誰刮刺都不惱。她心里打著小算盤,早把這些人扔到九霄雲外去了。
不過一會兒,白家納彩的隊伍便浩浩蕩蕩的來到了蘇家。白家托的是官媒,喚作李媒婆,她今兒日特意換了一水的新衣,絳紅的綢衫,大紅絹花插了滿頭,臉兒涂得粉白,嘴唇染得猩紅,身後跟著八個身著新衫的小廝,據聞白家三少爺的貼身小廝秋明和秋聲兩個打頭,由白府的老管家白伯領著,抬著四抬用大紅綢子纏裹的抬子進來。
另還有一個四十上下年紀的中年男人,穿著打扮都不俗。細問之下才知道是尚書夫人周氏身邊的得力助手,幫著表少爺來操持納采之禮。眾人一听自然不敢含糊,蘇志勇早已經等在前廳,見此忙笑著迎了上去,帶人去了偏廳喝茶。
那李媒婆見了老太太,立刻眉開眼笑的說道︰「老太太大喜啊!」
今日的老太太余氏也是著實捯飭了一番,顯得慈眉善目頗有福氣的模樣。見著媒婆進門,立刻爽氣的叫道︰「賞!」
老太太身邊的丫頭玉蓮立刻拿著封好的大紅綢塞到了李媒婆的手中,李媒婆不著痕跡的顛了顛,立刻眉飛色舞順勢將東西放進了袖袋,越發諂媚的說了一通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