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還是淅淅瀝瀝的小雨如牛毛一般,到了傍晚卻越下越大,已經有了覆雨之勢,嘩嘩如注,對于早春的天氣來講有些不同尋常。
白青秋一腳踏出書房的房門,忍不住打了個寒噤,仰頭望著那雨沿著屋檐的瓦當急急的飛濺下來,撞得榔頭鐵馬丁當作響。
往日郁郁蔥蔥的甘露山在雨幕的籠罩下,看的不是十分真切,倒像是兩座高聳脊背的駝峰,遙遠而神秘。
一陣清新的草木香氣迎面撲來,帶著一陣甘冷的氣息,讓白青秋越發的心中焦急煩悶。
此時的甘露山危險重重,腳下泥土松軟,混雜著雨水山泉行路艱難。白青秋執意要來,眾人無法,只好多派了兩個人跟隨。
「三少女乃女乃……三少女乃女乃……」眾人的呼喚猶如悶在胸腔里的低喃,在雨幕下顯得尤為細小。
白青秋越發的著急起來,陰冷的天氣里,額頭上竟然有汗珠悄悄地滑落。
遙想當初大婚的時候,他曾經說過以她的姿色根本就入不了他的眼,可是今日他越發的覺得是自己配不上她才對。若是沒有他的存在,蘇錦娘大可以找一個普普通通的青年結婚生子,無憂無慮的度過一生。
是他連累了她,可是他卻漸漸地不想放手,不想放她離開。若是這一次能安全的找到錦娘,他一定會重新振作好好地照顧她一生一世。
錦娘,你到底在哪里呢?
蘇錦娘本以為早春的雨沒有什麼可怕,也想著稍等一會兒就會停了。可是沒想到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
而且雨勢也越來越大,頗有傾覆天地的氣勢。
她的藏身之處算是一處洞穴,內部連著山體,有石頭支撐;可是外部卻是松軟的泥土,被這大雨一陣沖刷,已經有松動的跡象。
她的心里也開始著急起來,想著紀嬤嬤他們應該會找來,可是外面如此危險又想著不能讓他們冒險。反正這山洞還能支撐一些時候,挨到天明應該沒問題。
熟料,事情就是如此的恰巧,她的想法剛落,便听得洞外嘩啦一聲,半個山洞都傾塌了。洞頂落下來的土雖然堵住了洞口,可也將山上滑落的雨水沖了進來,一時間小山洞倒成了一個倒灌的池塘。
蘇錦娘驚了一下,當機立斷沖了出去,連東西都沒顧上拿。
外面瓢潑般的大雨,瞬間就將她淋了個透頂,冰涼的雨水順著她的臉頰留下來,遮擋著她的視線。
出來之後,她才發現,山洞的兩邊竟然成了一條天然的河道,山上的雨水正順著河道湍流而下,她竟然被困在了中間,進退兩難。
若是雨水在這麼沖刷下去,保不準山洞被淹沒之時,就是她被沖下山去喪命之時。
對于死亡,她沒有那麼的恐懼,但是卻有著萬般的不甘。
她奮力的往上爬了爬,山體的粘土將她的鞋子裹緊了泥水中,她只好光著腳往上繼續爬。終于,她找了一塊與山體相連的巨石,隱藏在它的背陰處,一方面遮擋著雨勢,一方面躲避忽然襲擊的泥石流。
蹲在大石下,她驀然想起初來乍到時的艱難,沒有親人的困苦。可是如今她終于快要解月兌,若是就這麼死去,實在不甘心,若是有人能救她,她將感激他一輩子。
不知過了多久,天已經越來越黑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四周圍,偶爾響起幾聲野獸委屈的哀鳴,像是也難以忍受這糟粕的大雨。
蘇錦娘渾身都已經凍得有些僵硬了,只好略微站起身來,來回的跺著腳。她不能就這麼放棄,她一定能挨到天亮。
恰在此時,天地間一片慘白,緊接著轟隆一聲,閃電劃破長空,雷聲轟隆而至。
蘇錦娘睜大眼楮瑟縮了一下,心漸漸的往下沉,看來這一夜怕是很難度過了。
未等她想完,耳邊忽然想起一聲微弱的呼喚,像是有人再叫她。
蘇錦娘站起身來,努力地傾听,臉上漸漸露出了狂喜。的確是有人在叫她。
「錦娘,錦娘……」聲音急切帶著隱隱的絕望恐懼,像是就在她剛才的山洞方向傳來。
是……白青秋。
蘇錦娘的心猛地揪緊,站起身來大聲回應,「我在這里呢?白青秋,我在這兒……」
白青秋幾近絕望的心被這一聲猛地激活,仰起頭向著山上望去,恰在此時一道閃電滑過,蘇錦娘熟悉的小臉就在不遠處的巨石下。
白青秋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這是一種失而復得,絕處逢生的喜悅。這種喜悅讓他顧不上任何的困難阻礙,手腳並用的爬到了蘇錦娘所在的地方。
蘇錦娘看著如斯狼狽的白青秋,鼻中一陣酸澀,眼淚奪眶而出,抱住白青秋冒著茵茵熱氣的身體,大聲哭了起來。
直到此時她才終于明白,她最不甘的應該就是這個男人吧!她多怕從此就再也看不到他了,那種害怕讓她渾身發涼,止不住的顫抖抽泣。
「別怕,別怕,我來了,有我在,什麼都不用怕!」白青秋腦中一片空白,只懂得拍著蘇錦娘的背不停地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