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邊靜靜的只有他每邁出一步的腳步聲,月光昏昏的好像在招人入睡,他的肩膀很寬很厚,她忍不住歪著頭靠在他脖子上睡著了。
似乎很多年沒有這樣的心靜,發現黑夜是如此美麗,天上的月亮是如此漂亮,星星是那麼閃亮,連每呼出的一口氣都覺得那麼寧靜輕爽。
明明她趴在他身上有些重,可是他卻覺得極輕,不由得放慢腳步,再放慢腳步。他沒真正讀過什麼書,不能出口成章,也不能講出許多大道理。但是他明白,其實月亮與星星每晚都是如此閃亮,只不過他沒有閑暇的時間去看。就算有閑暇時間看了,仰望月亮時,只覺得自己如那天空中獨掛的高月般清冷孤寂。
心情,可以在一瞬間改變許多想法看法,以及周邊的一切。他甚至在這一刻開始喜歡寧靜的黑夜,因為它是如此的溫暖而安詳。草從上開始有了露水,微打濕著他的鞋子,走幾步會隱隱有蟲鳴聲傳來,這種愜意,認真欣賞周邊的每一件小事物,並且深深的覺得它們美好,是他活了二十八年來從都沒有過的。
他慢悠悠的踩著步筏,不禁細想著,他二十八年來究竟忙了些什麼。十八歲之前,好像是沒有思想的,就如同一個陀螺般轉動忙碌,只為了混一口飯吃。那時候的意識幾乎就是想,活著是為了吃飯,沒有什麼別的追求,能吃上一口暖暖的饅頭,就是世上最幸福的事。
因為受到那個女人的傷害,才開始漸漸有了想法,思索人為什麼會這樣,也開始明白,女乃女乃所交的道理不是全通的。至少,再忠臣的狗,仍會在你沒有防備的時候咬上你一口。四處行走時,因為臉上的傷而受到人的排擠與不屑,讓他失意又想發憤圖強。參軍後,看到流血成河的戰場,堆積如山的尸體,他的心好似才慢慢擴大,那時候,他才仿佛找到人生真正活著的意義。
當然,這種意義也只是在那一剎那麼堅定而已。因為別人有家,別人保國是為了護家,他有什麼呢?他沒有家,沒有親人,也沒有溫暖。每一個黑夜閉上眼時,他總會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沒有意義,那麼,他又是在堅持什麼?他活著是為了什麼?
然後有一天,他看到一個小孩子在難民中艱難的搶著一個饅頭,小孩子才五歲的樣子,在那群瘋狂饑餓的難民中被人擠來踩去,可是不管他受了多少苦,依然緊緊護著懷里的那半個饅頭,不顧傷疼的腿,一步步爬到一個老爺爺的面前,不顧被踩的不能動彈的手指,顫抖又僵硬的把饅頭遞到老人嘴邊,帶著喜悅的小臉說,
「爺爺,吃!」
那一剎間,他沒能忍住的落下淚來。他仿佛看到當年的自己,跑了幾十里路終于在一家園子里摘了一根黃瓜,不顧腳掌的磨難與鮮血,只想著,一定要讓女乃女乃吃上最後一口黃瓜。
看著近在眼前的情景,想著當年的種種,心酸心痛一點點在心中擴大,然後發酵。痛苦讓他堅決而堅強,他捏緊拳頭,再一次確定了自己存在的意義。那就是希望這個世上再也沒有同他一樣遭遇的孩子,他們可以讀書,可以在父母膝下承歡。因為孩子是這世上最無辜的生命,他們有權利來到一個美好又和平的世界。
這樣一種情感,支撐著他走了二十八年的歲月。他沒有府宅,他的府宅變成了一座學府,里面收留著所有因戰亂而失去雙親的孤兒。
他常常會問自己,世界那麼大,他可以收留多少,救多少呢?在所有人都說他傻的時候,他做這樣的事真的有意義嗎?
認真想想,真的沒意義。即便你是多麼一個崇高的偉人,生前做了多少好事,你仍然會死,你死後還是會化成一骨灰。
可是,他還是願意這樣做。當看到孩子那張快樂純真的臉時,他就是想那樣做,用盡他的全力,呵護每一個孩子。看著他們快樂的童年,想象著他的美好童年。他曾經錯失的美好,彌補在同樣純真的他們身上,他覺得很值得,很欣慰,很滿足。
耳邊傳來她靜靜規律的呼吸聲,他不禁淡淡的笑了。他其實有些明白,自己為什麼受到她吸引,不由自主的想靠近她,只因為,她身上有著孩子氣的純真,讓人想寵著。可是,她並不真的是個孩子,她會有脾氣也會很任性,偶爾還狡黠的使著小壞、、、、、、但這樣的她,反而更讓他著迷。
這是皆然不同的兩種人,迥然不同的兩種人生。他復雜而沉重,她簡單而快樂。
他幾乎常年生活在陰暗之中,而她就像迎著朝陽的向日葵,當她闖進了他的生命,根本不必費多少力氣,就那樣輕而易舉的勾動了他的心。
他喜歡的是她的人,又或者是她對生活的態度?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相遇了,重要的是,他能在夜晚靜靜的體會這一刻寧靜的美好。會期待路沒有盡頭能一直走下去,會希望她永遠這樣趴在他肩上安睡。他可以听見她規律的呼吸聲,可以微一扭頭,感覺她臉上的熱度。
踏遍千山萬水,遇過千萬的人,在孤寂了二十八年後的這一天,以為此生必將孤獨終老,遇到一個她時,才漸漸悲感悟人生中的許多不同。
這種感覺,是一種幸運,也是老天對你的賞賜。
能不能擁有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有生之年,你竟還能遇上一個人,懂得什麼是喜歡,還能在這樣一個寧靜的夜晚,靜靜的體會著「喜歡」的美妙滋味。
但路,終有盡頭。
周亮與杜虎一直在酒樓大廳等著,杜虎已經等的開始打瞌睡了。周亮遠遠看到人影,立即跳起來沖出去問,
「大哥,怎麼這麼晚才回來,是不是小丫頭又在外面給你惹、、、、、、、」
話還沒完,葉傾城就「噓」了一聲。
周亮趕緊閉嘴,這才發現葉傾城背上趴著一只熟睡的小豬。周亮想到大哥那種男人都能那麼溫柔的做「噓」的動作,心中真是百感交集。
那什麼,鐵漢化成繞指柔,還真是沒錯。不過,他就是擦了一百次眼楮,也沒發現那小妞有什麼能讓人神魂顛倒死心塌地的特色。
難道情情愛愛這玩意,真的能讓人中邪?
葉傾城把慕容悠背到房間放到床上,正為她拉好被子要起身時,她卻突然抓住他的手往嘴里一塞,邊吸吮邊流著口水傻呼呼的說,
「雞腿,雞腿,要吃雞腿!」
葉傾城頓時頭疼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