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錢花沒酒喝沒自由沒妞泡,這日子過的好悲慘啊……」
墨月常常在如塵面前故意哀哀嘆息。
某天,墨大少爺萎靡至極,日上三竿了,還不起床,傳話給如塵說病了。
如塵于是領著郎中來了。
如塵說︰「墨少爺,哪里不舒服,告訴郎中。」
墨月兩眼緊閉,還哼哼唧唧的,听如塵問話便用游絲一般的聲音說︰「頭痛……肚子也痛……骨頭也痛……」
郎中搭上了脈,反復模了半天,一臉的狐疑。
「這位公子的脈象不浮不沉,不大不小,從容和緩,柔和有力,節律一致,不似病脈。」
如塵說︰「先生,不會沒病的,可能是中毒了吧,這大熱天的,許是喝了不潔的水,吃了不潔的瓜果。」
「這樣,要不先給他先放血吧,然後再開兩付藥調理一下。」郎中說著就動手拿三稜針。
本來墨月還虛眯著眼得意呢,放血就放血,也不過就像螞蟻咬了一口,只要能折騰白家大小姐六神不安七竅生煙就好。可是他忽然就看見那針了,好粗大,拿他當牲口對付的吧?他不是沒看見過放血的三稜針,縴縴巧巧的也不是現在郎中手里拿的這般嚇人啊。眼看著郎中盯著他的某處直看,墨月「哇呀」一聲跳將起來,赤腳就蹦到外面去了。
如塵忍不住笑得彎了腰。
輪到墨月捶胸頓足︰「妞,你太慘無人道了,這樣玩,你想玩死我啊。」
「你下次再裝病,還有辦法整你,嘿嘿,墨少爺,鞋子穿好,趕快和墜兒一起下鄉去,有幾個佃戶要續租,辦下手續。」如塵丟下話,人輕飄飄地離去,留下墨少爺一臉的悲苦。
吃晚飯時,墜兒來稟報如塵,說墨少爺病了。
切,老玩這個,還能不能騙到人啊,如塵說︰」我知道了,就讓他裝一夜吧,明天我再收拾他。」
墜兒不走,如塵瞪著他︰「怎麼,你還想說什麼?」
「小姐,墨少爺這次不是裝的,今天下鄉路上淋了大雨,又刮著大風,我那會都冷得不得了,濕衣服又穿了半天,想是真的病了。」墜兒說。
如塵听了,急忙扔了手中的刺繡,幾乎一路跑來了。
墨少爺無聲無息的躺著,如塵的手搭上他的額頭,立馬被燙了一樣抽回來了,墨月的額頭是真的滾燙滾燙……
「墜兒,快去請前街的夏郎中,趕馬車去,如果沒空,出大價請,一定要他立即趕來。」
「小鳳,快打涼水來,要用毛巾給墨少爺敷上額頭。」
「女乃娘,快兌點溫開水來,墨少爺的嘴唇都裂開了。」
如塵心急如焚地吩咐了一大圈,等到大伙兒都跑散各干各的事了,她又急忙撲到墨月的床邊。
「墨月……」她低聲呼喚了一聲。
「妞,墨月……是不是……要死了……」墨月朦朧間看到如塵,于是吐出一句話來。那張臉掛滿了焦慮,此刻離他好近,讓他有一種想伸出手去模模的沖動,但是卻覺得手臂軟軟的,一點也不听大腦使喚。
「不,你不會死的,你千萬別死,你死了我欺負誰去。」如塵說著,視線朦朧了。
「妞,我想喝酒……」
「好,你病好了,我立馬讓你喝夠。」
墨月睜了下眼楮,又無力地合上,窗戶很亮,外面的月光一定很好,他想家了……
夏郎中來過,開了藥方,又交代了些降溫常識,如塵派墜兒取藥來,讓小鳳立馬熬藥去。如塵自己則不停地用手巾濕了水,擦拭墨月的脖子,手心,和腳心。
一會藥一會水,如塵忙得沒合一下眼,下半夜了,試試墨月腦門不是那麼燙了,她才走出房間,天邊,掛著一輪弦月,白府披著一層柔和的清輝。忽然,她呆了呆,墨月病了,我怎麼會急成這個樣子?還親自守護喂藥喂水的?那個大紈褲,天天氣得我天昏地暗的,那麼不上進,不學好,還油嘴滑舌地,要多討厭有多討厭,我干嘛還要對他這樣好?還把他的腳抱著擦試,實在有損一個小姐的形象,唉唉……我氣自己真要氣瘋了不過,他背井離鄉的獨自在外,怎麼能生病呢,生病了更可憐,我是在可憐他……我就是可憐他了……
房間里,墨月醒了,他看見窗戶依然還是很亮,一縷月光從窗紙的破洞處透進來,又柔柔地照在他的胸前。他朦朦朧朧記得燒迷糊時,眼前一個忙碌的白色身影,平時她對我那麼狠,認識第一天就打我,還罵我大紈褲,我做了他的奴僕後,她在我面前耍盡了小姐脾氣,那個比公鵝還高傲的大小姐,那個動不動就對我板起面孔的白如塵,又為什麼在我生病時,這樣賣力地照顧我,她是可憐我吧?墨月忽然心里就酸了酸,我真是腦子被驢踢了,要不就是進水了,為什麼非要求那個大小姐包*我?在白府又忙又累身份又低賤,為什麼情願听她呼來喚去?我又沒有簽給她賣身契,明明就隨時都可以走的,為什麼就是不走……
前半夜,人人都被折騰的累了,後半夜的白府漸漸靜寂了。
如塵覺得就迷糊了一會,天就亮了。第一個念頭想起墨月,他應該好點了吧,還要繼續吃藥呢,她喊醒了小翠去煎藥,自己抬步往前院去看墨月。墨月住在前院的一間大房子里,鋪蓋擺設和主子房間沒什麼兩樣,是如塵考慮到他出身富家,起居習慣等盡量保證相應檔次,給他最起碼的尊重和享受,一點糟蹋他的意思都沒有。
只是,進屋了,如塵呆住了,床上空空如也。
找遍了白府,也不見墨月,墨月失蹤了。
他還發著燒……如塵想起,忽然心上一痛,你這個大紈褲,你這個大渾蛋,你要離開白府也等病好了再離開啊。
……
墨月跌跌撞撞地出了白府,不辨方向地往前走。他覺得他能離開白府越遠越好,他從此再也不要看見那個白如塵,再也不要听她使喚,累死累活的賴在白府,究竟是為了什麼?就為了病了才能得到那妞的可憐?這麼一想,他的心忽然就空了,然後一路恍惚著來到了城門,正踫上開門,隨著人流出了城門,天才麻麻亮,一路走一路晃,墨月覺得兩眼冒火,腦袋越來越重,終于倒在了路邊。
一匹馬在他身邊停下,馬上的人認出了他。
「公子,醒醒,你這是要到哪里去啊。」應柔搖晃著墨月。墨月勉強睜開眼楮看了一眼應柔回答說︰「我也不知道。」
應柔看墨月兩頰通紅,于是用手探了探額頭,當即背起墨月,攔了一輛進城的馬車載著墨月進城了。
在巷子的最深處,一處小院落很是清靜,應柔說是她的家,還有兩個中年男女,女的臉形瘦削,目光如炬,男的一臉祥和,卻目光無神,應柔上前喊爹娘,並急著讓她娘過來看墨月。
應柔的娘進屋翻騰了一會,拿出一個小瓶,說是自配的藥丸,墨月服了幾粒,第二天就完全退燒了,他立馬就對應柔的娘心生崇拜了,他覺得一個居家婦人能自制藥丸,還如此靈驗,就是不簡單。
又是朗朗月色,夜幕下,輕煙漫攏,墨月佇立靜夜,正在腦海里使勁驅逐著一個白色的倩影。只是,他忽然就在心里狂淚了,這算什麼事啊,他明明想遠離的人,怎麼就好像溶進他意識里了,那個自大狂白如塵,那個狠心的妞,他不是恨的牙根癢癢想遠離的嗎,為什麼這些天偏偏腦子動一動,就想起她,墨月真是恨不得把自己的腦袋擰下來洗洗了。
另一方院落,如塵披衣倚坐于廊下,身上落了一層的銀輝,也精致地勾勒出她身形的輪廓。這幾天見鬼一樣,做什麼事情也不能集中心思,總是不由自主就惦記起一個人,那個常常氣得她七竅生煙的大紈褲。
這個混蛋,不知道你病時,我喂藥喂水的有多辛苦,你連一句謝謝都不說就消失了,你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大惡棍,忘恩負義的大墨魚如塵這樣想著,卻不知嘴上恨恨的說出來了。
「妞,你又在罵我了,我非常不小心地听到了。」一個聲音突然響起,如塵真真是嚇了一跳,抬眸,幾步開外,立著一人,看不清面孔她也認得出,就是她嘴里正罵的大墨魚。
「墨月你上哪去了,你自己想死,也想把別人急死。」如塵站起身,看向對面。
墨月走近,他輕笑兩聲說︰「妞,你擔心我了?你為什麼要擔心?你又不是我……娘子……」
「你你是不是除非死了,才不會貧嘴。」如塵氣的一跺腳,自己覺得臉上火辣辣的了。
「妞,我記得我病時你答應給我酒喝的,我要喝酒。」
「好,管你夠。」
如塵抱來一壇酒放在墨月面前。墨月開心一笑,眯起眼楮對如塵說︰「妞,你對我真是太好了,我該怎麼報答你呢,除了以身相許,我一無所有……」
「墨月你個超級大」如塵踢翻了一個凳子,眼看倒向墨月的腳,卻反被墨月用腳穩住。如塵「呸」了一聲,轉身離去。
墨月的嘴角揚起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