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前月 七十九章 痛別天守

作者 ︰ 風過雲芊

守天大殿前,眾人見清欲離去,卻如同松了一口氣。清憶與清幻遣走了眾弟子,也看了看清妄,離開了不歸峰。

「師……父……」傅喬噬模糊中還在說話。

「孩子……苦了你了……」清妄慢慢撫開抱緊自己的臂膀,抽身蹲下,老眼中盡是疼惜,痛心道,「今日為師只能保你性命,別的卻也保不住,是為師沒用……」

怔怔看向地上鮮血淋灕的愛徒,抬掌欲打,眼前卻幻出了一個白衣少年的身影,一陣恍惚,終是無助地癱子來,放下手喃喃道︰「世事險惡,人心莫測,你又這般蠢鈍老實,我再除你保命的功夫,真是送你去死了……」仔細看了愛徒幾眼,老眼一悲,拾劍在昏迷的傅喬噬身旁刻下一些字,便轉身離去,再不回頭,那踽踽獨行的滄桑身影真是融了一生說不清道不明的孤獨和悲戚。

翌日清晨。百葉疏落,秋風蕭瑟,不到一會兒邊淅淅瀝瀝下起雨來,雷聲陣陣,不眠不休。

一行二十人著簑衣斗笠離開了天守門,往東南行去,正是得清欲真人之命,趕去普陀討要說法的李不雲等人。

只見領頭一人扶了扶斗笠,看了看身後,抬手點了點,壓低聲音道︰「師父昨日已經飛鴿將此事告之其他大小門派,除了一些稍遠的,其他不出四、五日便都可到達普陀,我們先行御劍過去,在普陽等他們一、兩日便可。在眾人會合前,我們的行動不宜太過聲張,免得讓那妖人知道後有了奸猾的法子。」身後弟子諾諾,隨著李不雲加快了腳步。

原來天守離普陀不近,李不雲擔心夜長夢多,便只帶了擅劍術的白乾、青坤二峰的弟子,不用在腳程上浪費時日,故那常方等玄天、赤地峰的熟悉面孔這次倒是沒有看見了。

幾日後,一行人便到了普陽鎮上,靜靜地找了一家客棧住下,等候宣門、岐黃谷、若邪山莊、刑天宮等門派的同門到來。

再回頭看那不歸峰上,也漸漸恢復了往日的寧靜。掃地的小道童本來還會鄙視嘲弄傅喬噬一番,誰知這呆小子一根筋死活不願意走,生生在守天大殿前跪了幾天幾夜,眼見再也撐不下去了。掃地小童也沒了譏諷的心情,只道這人看來還沒壞到極點,還懂得尊師重道重情重義,倒也算得上君子所為了,胸中竟是有了一些佩服的意思來。轉念一想,不管怎麼說這小子也是打死同門的惡人,我可萬萬不能對他有什麼同情,眼光便從他搖搖擺擺的身子上收了回來。

原來那傅喬噬被暴雨澆了一天,再加上重傷在身,再是鐵打的身子也漸漸支撐不住,到現在滿眼金星,只覺得天旋地轉,怕是自己要跪死在這里了。

心中傷懷不已,昏昏道︰「師父這幾日都沒來見過我,清幻師叔也不見,連娘親……不是娘親,是柳師叔……連柳師叔也不要我了……我還不如死了算了,免得在這世間丟人現眼。」話畢便垂眼弓腰癱坐在地上,只覺得渾身滾燙,動彈不得,挪了挪身子,竟發現地上依稀有一行淺淺刻痕,想來是自己那日昏迷中亂動,壓住了這片地方,又跪著一直未動,所以到現在才看見。

傅喬噬使勁搖了搖頭,清醒過來,定楮看向地上三豎劍刻之字,念出聲來︰「喬噬孩兒,自行離去,今日一別,形同陌路,莫要回頭,望自保重……這是師父的字……師父果然還是待我好的,不管我怎麼頑劣,他老人家一直都對我耐心至極,這次打我打得這麼重,怕是他自己更難過。唉,現如今我這個模樣,也不知要怎麼報答師父了。」

又動了動手腳,想起了什麼,不免苦笑一聲,道︰「也是,師父留我一命,也沒廢我功夫,怕我x後受欺負,我若在這里死掉,師父一定會很傷心。死也要死得遠遠的才對……」喃喃中模爬著站起身來,一步一抖向下山的路走去。

掃地小童眼見傅喬噬遠去,連連上前道︰「你這惡人又要去做什麼了?」

哪知那傅喬噬頭也沒回,只管踉蹌前行,道了一聲「我去死」,便自那青石小路上腳下一滑歪著身子栽進了路旁山林中,一路斜滾過去,消失不見。

「哎呀,這滾下去只怕要一頭栽進那邊懸崖下了……算了,惡有惡報。」道童搖了搖頭,便像什麼都沒看見一般趕緊回身離去。

那邊,傅喬噬一路飛速滾去,磕磕踫踫中幾次昏過去又幾次醒過來,到那懸崖邊上的時候,迷迷糊糊中知道自己快要跌落,倒也不掙扎,任自己就這麼一死百了也好。

還正想著,忽然身子一空,便直直向崖底落去,恍惚中卻看見這石壁上爬滿了粗藤,還從石隙中歪歪斜斜伸出了一些小樹枝,這一路落下,打斷了不少枝椏,生生被引得貼向了石壁。

傅喬噬本來便是不清醒,這番摩擦之下更是沒了知覺,只覺得忽然身子一痛,還沒來得及奇怪為何這麼快便落地,直大呼了一聲「師父我死了」,便昏了過去。

原來這傅喬噬真是福星庇佑,連找死都死不成,從那懸崖上落下,在磕磕撞撞中貼著崖壁落下,被中途向斜上倒著伸出的一塊大石頭擋住了去路,身子一滾,便順著大石塊滾向了崖壁,打斷了一片密集的粗藤,身影瞬間消失不見。

傅喬噬只覺得身子一空又摔了一次,痛醒過來,翻滾中再努力睜開眼時,竟發現眼前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只模糊見到斜上方不遠有一個透出細小光亮的口子正在慢慢合上。心中念道「原來這便是地獄了」,又徹底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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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後,正午。

南方的雨天還未過去,淅淅瀝瀝連續了幾天幾夜,卻沒半點停下的意思。秋雲籠罩,陰霾萬里。遠處雷聲還在轟轟蔓延而來,偶爾一個霹靂,驚得路人也止住了腳步。

「這什麼破天氣,故鄉一年也難得下一次雨,這里倒好,連著下了幾天了還沒個消停……」綠衣少女一陣埋怨,踢著腳下石子,躲著水窪向前慢慢走著,眼光卻一直向四周打量,正是閑不下來的小素,「奇怪了,好不容易打起精神下山找大娘玩,怎麼現在誰都不在了。家里也沒了人,窮書生也不見了,臭神棍也不見了,那些賣好玩的小東西的人都沒有了。悶死了悶死了悶死了人都哪里去了嘛」

嘟嘴走了一會兒,也不見熟悉的身影,無奈中轉身看見了那日樓見捉弄天守幾人的小酒館,倒也開心起來,走到屋檐下收傘擦了擦臉,那小二自從那日也就認得了這姑娘,便走了過來嘿嘿道︰「這位姑娘好,要進來坐坐麼。」

小素搖頭,問道︰「哎,這下雨天的大家都不出來做生意了麼?」

「那倒不會,我們都是靠這些謀生的,哪能一下雨就關門不見客了呢。」

「你知道那個買布的大娘上哪兒了嗎?怎麼他們一家都搬走了?」

「客官,這個我就不知道了,自從那日死過人後,這鎮上許多人便搬走了。可能是覺得這里不祥吧,你看好好一個普陽鎮,現在冷清了不少。」

「你說死過人是怎麼回事?」小素好奇道。

「客官怕是這些天都沒來過了吧,你在小店吃過酒後第二天,那幾個道士模樣的人就和當日那個公子起了沖突,就在那兒打了起來。」小二將手中東西一方,指向了不遠處,「喏,就是那兒,那公子被打得那個慘,後來也不知道怎麼了,那些小道士起了內訌,其中一個少年一劍把另一個殺了,嘖嘖,嚇得我們喲,我這麼多年也沒見過這場面啊……」

「什麼,你說清楚?誰把誰殺了?」小素心中一緊,不妙,此事不妙。可那樓見卻什麼都沒跟我說,只說走路摔的,當時也沒多問,現在看來原來是出了人命大事。

「這我可就真不知道了。不過那個殺人的看起來傻愣愣的,沒想到這麼厲害……」

「糟了」小素不由得叫出聲來,緊張道,「那他人呢?」

「另外三個小道士抬著那個死了的走了,後來受傷的公子勸那殺人的別回去,那小子看起來倒也是一個坦蕩君子,只說‘做錯事要承擔’,就追著那幾人走了。」

「大事不好……這蠢小子」小素狠狠跺腳,傘也不要了,急急向普陀山上跑去。這樓見,出了這種大事,還當沒事人一樣,真是害慘了傅喬噬,要是那小子回去被罰得厲害,紙包不住火,我看樓見也別想置身事外。想到這里,更是又急又氣,加緊了腳下的步子。

普陽鎮另一頭,客棧外。身穿簑衣的幾十人聚在了天井處。

「多謝貴派前來。」李不雲拱手道。

「李少俠哪里的話,此事關乎無欲息壤,我們出力也是應當的」回話的是一個中年男子,眉宇間倒是十分和氣。

「對啊,李少俠,天守一直都是心憂天下,我們又豈能不見賢思齊,更別說會置身事外了。」插話的人天守弟子倒是認識,正是那日會劍去到天守的刑天宮掌門何斯。此話一出,諾諾者皆起。

「得何掌門親自前來支持,既然如此,不雲再次謝過。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出發吧。」李不雲道,便拱手將各派弟子讓了過去。

一行人雖是靜靜走著,卻也是引起了不少注意和議論。李不雲不禁壓低了斗笠,低頭抬眼看向了前方。南宮兮月,這次看你往哪里逃。

————————————————————————————————————————————————————————————————————————————————————————————————————————————————————————————早上有課,發文晚了,不好意思。呃,一不小心寫到了掉崖不死的武俠老橋段,鄙視一下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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