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厄達摩神情戚戚,懊悔萬分︰「谷主死了,谷主死了,我為什麼還活著,我是谷罪人,我應該隨谷主去的!」
南宮兮月忙道︰「前輩冷靜,莫要沖動,事情已經過去,不論發生什麼事,如今只有好好活著,替新谷主重建谷,方為上上之選啊,老谷主定然也不希望前輩如此執念。」
渡厄達摩搖頭道︰「回不去了,我是谷的大罪人,那里已經容不下我了,我沒臉再回去了。」
傅喬噬道︰「前輩,到底當日發生了什麼事,讓你如此介懷,還要避世幾十年呢?」
渡厄達摩嘆道︰「谷主對我有知遇之恩,我自然願意為谷效犬馬之力。當年谷主夫人白凌有喜,但她介懷自己身份,希望能讓孩子生而為人,便四處求藥求法,老朽也算是無欲息壤中煉丹數一數二之人,谷主自然也同我說了此事,問我有何辦法。」
「我嘗遍百丹,終于煉出了一位藥方,能取出月復中胎兒之妖力,喚作重生丹,但此方有許多配伍禁忌,一旦出錯,夫人會有性命之虞。那丹藥要煉足百日才見藥力,並要一直置于丹爐中讓其藥性慢慢溫和,谷主信我,交與我全權煉制,我自然盡心盡力,悉心照看丹爐。就在夫人臨產前三日,谷主的徒弟,就是當日的二谷主莊彥才私下來找我,說谷主心中還是不放心這丹藥配方,但又不好自己過問,怕我多想,于是他便私底下來找我看看。我對這位二谷主深信不疑,忙拿出方子交給他,並告訴他哪些是配伍禁忌,告訴他這些我都考慮過了。」
說到這里,渡厄達摩眼神一變,道︰「莊彥才看過後便走了,又過了一日,他偷偷找到我,說有一些弟子密謀造反,要取谷主和夫人性命,現尚在某處商討,我怒不可遏便氣沖沖去理論,到那里卻不見人影,就又回了屋看管我的丹爐,夫人當時又有臨盆之狀,我便趕緊將藥送了過去,夫人吃下後,當天便不行了。我驚恐萬分,連連去丹爐查明,誰料那丹爐不知何時竟然被加入了一味無色無味的藥,燒得只剩粉末了。我氣涌心頭,腦中一片空白。」
「這時……這時莊彥才便匆匆趕來,面色十分慌張,說在流雲山上有一群人正要造反,還有一人說在丹藥中做了手腳,莊彥才還告訴我千萬不要將丹藥給夫人吃。我怒火中燒,哪里管得了這麼多,只道這群宵小之輩定是殺之而後快的!」
小素吸了一口氣,道︰「你就這麼信了!」
渡厄達摩道︰「為何不信,他是谷主的徒弟,一直都十分孝敬谷主,又是二谷主,我哪里會防他。而後我便去到流雲山,果然見有人在密謀造反,幾下卻沒有了蹤跡,我一直尋找,終于見到了一些人,身形樣貌頗為相似,我便……」
傅喬噬道︰「頗、頗為相似……前輩你沒有看清就打上了?」
渡厄達摩道︰「的確是我沖動了,但那些人卻也什麼都不說,見我出手便也一齊圍攻了上來,還罵我是叛徒,我一時憤怒,竟是就這般和他們糾纏上了,還殺了其中五位高手。」
小素心中一驚,這渡厄達摩果然厲害,可惜太過沖動,容易被人利用。
渡厄達摩接著道︰「後來我便提著人頭去見谷主,竟然見谷主身負重傷,奄奄一息,而夫人也下落不明,眾兄弟死傷無數。後來我才知道,原來當日是莊彥才造反,要某谷主之位,並要走邪道之路,老谷主雖然正邪都可包容,但也只是說出身正邪罷了,那些品行敗壞之人是絕對不可容的,這莊彥才卻是要與這些人為伍,谷主自然不許,莊彥才便起了殺心,干脆奪位自處。先是借我之手害了夫人,若非如此,有夫人和谷主聯手,哪里會怕這等宵小。後又騙我去流雲山,一來是牽制流雲山上的高人下山相救,拖延時間,二來也是阻止我去救谷主,他便有時間對付谷主了。」
小素道︰「那他就不怕你去了流雲山立刻就知道真相?」
渡厄達摩面露深深悔恨之情,道︰「他便是知道我這性子,是絕不會多言語一句的,而當時流雲山上的高手也在捉拿叛徒,見我二話不說下重手,自然將我當成叛徒了,哪里還有心思對質,將事情說清楚……」
傅喬噬道︰「那後來呢……」
渡厄達摩道︰「我知鑄成大錯,又不放心谷主,便還是在谷中守候,眾人皆道我是余孽,是叛徒,指責我忘恩負義,我自然不能理睬,但心中的悔恨也是越來越深重。直到谷主身子好了些,我便不辭而別,離了谷,隱居避世,這輩子怕是再沒有臉回谷了……」
南宮兮月嘆道︰「原來爹娘當年還經歷過這麼多苦難……」
渡厄達摩聞言一驚,看向藍衣少女道︰「你、你是南宮谷主的女兒兮月?!」
南宮兮月點頭道︰「是……」
渡厄達摩忽然搶過傅喬噬手上的劍,架在自己脖子上,半跪道︰「南宮谷主不在人世了,我終是不能再在他面前謝罪了。當年我就那般逃走,實在是懦夫所為,必將抱憾終生。現蒼天給我改過的機會,我自然要在谷主女兒面前自刎謝罪的!」說完便抹脖子,那劍卻噌地一聲被挑開,跌落在地。
南宮兮月知這渡厄達摩此時定听不進溫言溫語,心下一橫,道︰「前輩,若要說逃避是懦夫所為,前輩現在所為與懦夫又有何區別?前輩一死了之,但谷的當年損失誰來挽救?」
見那渡厄達摩一怔,南宮兮月連連扶起他來,卻見面前的人忽地老淚縱橫,道︰「是,是,是老朽糊涂了,若不是姑娘,老朽又要犯下打錯,就這般下去哪里能有臉去見老谷主……」
渡厄達摩仰天大叫幾聲「谷主」,堂堂七尺男兒,古稀老者,卻是痛哭流涕起來,面向谷長跪不起。
三人皆是唏噓不已,心中萬般滋味,沉默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