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想離開這里的話,需要怎麼做?」
沐白看著眼前的中年劍士,詢問著任務破解的途徑。
在發覺對方在門外與另一個人爭辯的時候,沐白查看了下自己的人物狀態,發現自己的新手任務還沒結束,但是任務列表已經可以打開了,已經完成的初戰任務,正孤零零地掛在上面。
新人任務沒有結束,這讓沐白不由得想起以前經歷過的游戲中,有關地下城探索或者監牢逃月兌那類的區域任務。這類任務,雖然往往有多種逃月兌途徑與逃月兌方式,但是無論采取什麼手段,唯有離開該區域後,任務才算作結束。
而且考慮到自己這個任務目的不明的新手任務,初戰的敵人就是挑戰等級為4的怪物,所以,沐白覺得,自己即使一路做任務做到6級,也不是不可能的。
雖然戰士類的新人任務想要一口氣做到6級似乎不太現實,但是從沐白自格洛麗亞那里得到的信息來看,對于選擇學院派法師的玩家而言,一頭扎在實驗室或圖書館里,完全靠著從書籍閱讀與法術項目實驗從獲取經驗值。直到升至7級成為中級法師之後,才走出法師塔,與人組隊冒險情況,也並非罕見——其間唯一的問題,也僅是對于玩家耐性的考驗。
但是很明顯,跟這類拍拍想走就走的新手任務不同,沐白意識到,自己的行動被系統限制住了,在沒有找到解決途徑之前,無法離開。
而這個途徑,似乎在眼前就有一條。
「無論是怎樣的手段,向看守發起反抗也好,進行角斗換取贖金也罷,能不能請你告訴我?」
「……」看著沐白的中年人似乎有些吃驚,但是他很快地便平靜了下來,再打量沐白時,眼瞳中的光澤變得更加地深邃。
「……想要自由的話,只有參與劍斗。」
沉默的男人終于開口。
「會不斷受傷,還可能會死。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再去請求史賓杜會長一次,讓他分配你一個不用上場的職責,如果運氣夠好的話,也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被調出去——當然,更可能會在這里待上一輩子。」
(絕對沒可能。)
听到對方的話語,沐白在心中瞬間否認了他的說法。
只要玩家人物存在,擁有實景演化能力的系統,就會在玩家身邊的NPC身上不斷生成各種任務,沐白根本就不擔心被永遠關在這里的可能性。
只是從游戲考慮,為了獲得最大任務獎勵收益,在這里,只有一條正確的選擇。
「但是那並不是真正的自由吧?」
獲取自由的途徑,只有參與劍斗。
抓住了男人話語中的關鍵,沐白飛快地意識到,「離開這里」與「自由」間的差距。
「以一個奴隸的身份,從這里離開,這並非我的意願。」
「自由……還是說身為士兵的榮耀?」似乎是在跟沐白說,但又更像是喃喃自語,中年人輕聲念叨著。
「是身為人類的尊嚴。」
沐白不假思索地回答了個標準答案,共和出來的學生表示這只是小CASE。
「尊嚴嗎……」中年人苦笑了下,「身為女子,卻有著男人一般的氣度,看起來是我冒失了。」
正了正神色,中年人自我介紹道︰「那麼請容許我自我介紹一下。」
「在下是黑鷲劍競場的現任劍斗教官,卡爾巴拉•杰森。如果你執意如此,那麼我會負起我的責任,盡可能嚴苛地鍛煉你,讓你能在劍競場上活下來。」
「如果你能夠打贏10場劍斗,就可以獲得劍斗士的身份,成為半自由人,獲得從觀眾門票中的抽成,當攢到足夠贖身金後,你就可以為自己贖身。」
「這個贖身價,一般是史賓杜手中你的賣身契上,所標定金錢的30倍。」
「初次之外,另一種就是在劍斗會上,獲得個人,或團體表演的最後勝利。」
「如果在場觀眾中,有超過半數願意給予你自由,那麼你便可以被直接釋放」
沐白靜靜的听著。
至少10場戰斗嗎……
似乎運氣非常不好地抽中了,至少B級以上的高難度任務啊……
不過——
「蘇菲。」沐白向眼前的中年劍士,報上才剛剛記住的游戲名,「蘇菲•奧斯本。」
有些遲疑地念出這個虛擬姓名的一瞬間,一時間,沐白不由得地有些神情恍惚。
朦朧之中,自己此刻似乎真的成了一名叫作蘇菲的少女。
向那未知的命運,主動伸出了右手。
但是很快,似乎是牽動了身上的傷勢,隱痛將她拉回了現實。
痛痛痛……
(可惡就沒有牧師嗎……這糟糕透了的游戲設置。)
根本不曾想到,除了被攻擊時的瞬間疼痛之外,居然還會有「傷痛」這種惡心人的設置,第一次體會到火月年華這種對玩家超級不友好的運營態度,沐白忍不住暗暗詛咒的同時,也有些後悔,選擇印象中,操作簡單的近戰職業。
(如果是法師,或者弓箭手就好了……)
但是不知道為何,卻沒有放棄的念頭……
為沐白又釋放了一次聖療,二次穩定了傷勢,劍斗教官杰森便從石室中離開了。
二次治療後的傷口狀況好多了,先不管那厚厚的結痂情況,光是沐白自己從色譜圖上的結果來看,身上除了幾處新傷口還是黑黃色的之外,身體其他地方,基本上已經全部都變成了草綠色。
但是治療法術卻無法彌補血量的損失,第一條血量槽已經空了大半。
而跟一般游戲,進入休息狀態的角色血量,會蹭蹭地往上漲完全不同,至少沐白盯著231/960cc的數字,看了10來秒鐘,那個1也沒變成2。
而所有的NPC都從視線中消失之後,格洛麗亞再一次從虛空中飛了出來。
「恭喜初戰勝利……」
控制著手上的幻術魔法,在空中炸開了幾朵金色禮花,格洛麗亞飛舞了一圈,優雅地停在了沐白的面前。
「真是驚險的戰斗呢,妾身曾經一度以為沐白小姐你會輸掉,卻沒想到如此漂亮地反敗為勝了……」
「……」沐白盯著元素精靈看了半天,「洛莉……我跟你有仇嗎?向我強烈推薦高等玩家模板……」
「……不?」看得出來,對于沐白的質問,格洛麗亞顯得非常的疑惑,「在我看來,沐白小姐你玩得非常開心。」
你哪只眼楮看到的啊
沐白眼楮一抽,差點就沒吼出聲來。
「畢竟,直到最後,沐白小姐您都沒有放棄不是嗎?」。
格洛麗亞以生物腦特有的邏輯,一一解釋著。
「痛覺設置只是游戲正常的阻礙硬直,因為高等玩家模板沒有硬直這種說法,所以取而代之的便是按照情況不同,程度不一的疼痛反饋。」
「而即使是此時沐白小姐您身上的傷痛,也僅僅是類似一種替代普通玩家,受傷BUFF的游戲設置。」
「也就是說,按照我記憶體中的游戲資料來說的話,就是——」
「不抵抗就不會痛,你們為什麼就不明白?」
不抵抗就會死啊你個混蛋
沐白差點就被自己的口水給嗆死。
「類似斬首,或穿心的致命傷,在沒有獲得戰斗續行類天賦之前,是沒有疼痛設置的。」
格洛麗亞解釋道。
「既然想要勝利,就需要克服阻礙。反之,如果不克服阻礙的話,也就無法獲得勝利。」
「我想沐白小姐您也是懂得這個道理的。」
「沒有挑戰難度的游戲,根本就沒有游戲性可言,僅僅只是用來消磨時間的泡菜物,不是嗎?」。
格洛麗亞完全理性的話語,讓沐白頓時啞口無言。
但是沉默了一下,她還是忍不住向格洛麗亞抱怨道︰「但是光是為了玩個游戲,就得痛生痛死的也太奇怪了吧?」
「不……」格洛麗亞非常人性化地歪了歪腦袋,臉上露出了疑惑。
「疼痛跟肢體僵直一樣,都只是游戲的障礙設置,請問我為沐白小姐您選擇這種完全可以通過意志來克服,具備高可控性的模板,是弄錯了什麼地方嗎?」。
看著格洛麗亞的表情,沐白的無奈的表情僵在了臉上。
跟格洛麗亞生活久了,她不由自主地,便總是會忘掉這麼一點——
「格洛麗亞,不是‘人類’,只是搭載了人性化的情感模板的生物腦。」
沒有痛覺,味覺,觸覺,嗅覺的格洛麗亞,雖然可以通過傳感器,分辨出各種物質與形象。
但是她無法理解甜味、咸味、苦味、辣味、還有酸味對于人類的意義。
她甚至不敢在用自動咖啡機煮咖啡時,隨意更改咖啡粉,牛女乃以及砂糖的比例。
她雖然可以通過嗅覺傳感器,分辨出所有數據庫中登記了的臭胺與香胺的種類,並給出化學式,但是她卻完全無法理解,香味與臭味,為什麼會給予人類安心感、幸福感以及厭惡感、煩躁感,兩種完全相反的感觸。
她可以理解,這是人類自我防衛機能的必要性,但是完全無法理解人類的這種基于本能進化的「感覺」。
生物腦沒有感覺。
即使有人類給予的理性,人類給予的感情,她卻依然無法理解人類的——
感覺。
沐白可以理解,格洛麗亞只是從邏輯上,把痛覺與僵直理解成了同一種東西。
她努力地想要更好,更體貼的為沐白服務。
但是她卻並不知道,對于沐白,對于人類而言,有時候,逃避「痛苦」這種讓人想要逃避危險的本能,有時候,會比游戲勝利,比精神理想,更為重要。
不,或許她並不是不知道,只是在她的邏輯序列列表中,勝利、理想或許遠遠凌駕于痛苦與死亡之上。
作為人類理性與邏輯的化身的格洛麗亞,這種思想才更為正常吧?
而沐白此時,也不由得感到了一些驕傲與自豪——
在為蘇家服務二十多年之後,在具備「實時自律更改」功能的格洛麗亞的邏輯序列里,痛苦依然是可以為了勝利與理想,而可以輕易克服掉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