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你們都已經磨合得差不多了。」杰森估模了下時間，再看了看劍訓生的狀態，覺得差不多了，便拍了拍他巨大的手掌，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
連綿不斷的木劍踫撞聲一下子便停下來了。
「接下來跟我過來，不要說話。現在開始整隊！」
杰森的這個命令讓所有人都顯得有些一頭霧水。
「你覺得這是要去哪？」站在沐白身旁的萊爾，小聲地跟她說道。
「不知道，跟上去看看不就行了。」沐白倒是沒有多想，她堅信杰森不可能害她，她只是打開了游戲輔助面板看了下時間。
（還不到10點。）
「不是說要學團隊配合嗎……怎麼突然就變卦了。」布萊爾抱怨了一聲，不過看上去他的興致沒有之前那般高了。
「這不好嗎。」沐白下意識地吐槽他，「說不準新項目不算剛才內部的成績，這樣你又能跟我站到同一個起跑線上去了——你不是很想要獎勵嗎？」。
「嘖……別小瞧我，**。」布萊克肆無忌憚的稱呼，讓沐白額頭上瞬間爆起一塊青筋，「如果剛才繼續下去，還止不準誰輸得多呢！」
「啊啊，是的，是的，你男子漢大丈夫，心胸寬廣。」沐白低下頭，金色的劉海在她的眼前掃動了下，揶揄他道，「不過即使依然是團隊配合，但是你覺得以你之前的表現，哪里算得上是‘配合團隊’了？以你那簡單直接的大腦，不會真以為誰贏得多，誰的表現就好吧？」
「……要你廢話。」沉默了片刻，布萊克才重新開口，「那麼你覺得那個家伙是怎麼想的？而且他之前說得是‘每組中，會有一個獎勵名額’，這總不是我听錯了吧？」
「那個家伙」大概是指得杰森。
（這是不討人喜歡的家伙……）
沐白嘆了口氣，可惜這種條件下，不是想挑什麼隊友，就有什麼隊友的。
不過渣隊友總好過豬隊友，看到連身旁萊爾臉上也不禁面露疑惑，沐白只好稍稍動了下腦子。
（如果沒記錯的話，杰森確實是說「小組內部切磋第一名的人，可以獲得獎勵。」但是正常想法下，如果是搞團隊對抗的話，為了鼓勵團隊精神，那麼應該是優勝團隊全體獲得獎勵才對。）
（那麼這樣說的話，今天的訓練已經結束了？接下來是非訓練項目外的東西？）
正常思考得話，這種想法會比較合理吧。不過沐白卻覺得，以杰森那種想盡一切辦法，想要更多人活下來的那種性格而言，這種合理性較高的可能的成真幾率反而比較小。
（這樣的話，從這種設置會有的好處的原因下手，考慮一下。）
（「內部切磋獲得第一名」，這一點對于團隊而言，會有什麼好處呢？帶動作用？豎立榜樣？不過這樣很明顯會導致團隊分崩離析的吧？）
「唔……」劍訓生們兩人一組，拉成了縱隊，跟在杰森後面走出了訓練大廳，沐白沒有注意隊伍的行徑，而是更多地把精力放在了思考上，結果卻百思不得其解。
猛然，她錘了下手︰「啊！對了！」
（如果正面思考不行的話，那麼逆向思考一下杰森的出發點又怎麼樣呢？）
「如果一開始就不是抱著鼓勵合作的目的的話，就可以理解了……」
沐白小聲地喃喃自語道。
「什麼？蘇菲你剛才說什麼了？」十多個人的腳步聲混雜在一起，再加上沐白說得聲音也很小，所以萊爾一時間也沒有听清楚。
「不。印象里听教官說過……」實際上也不僅僅是從杰森那里听說過，沐白曾經看過講述有關角斗的小說，「角斗士的團體戰中，如果某一方中壓倒性的勝利太過明顯，那麼角斗士們很有可能被觀眾逼迫‘繼續戰斗’……」
然後直到勝利者的團隊中，只剩下一人為止。
雖然從杰森听來的原句不是這種，但是結合著自己的知識與想象，沐白所得出來的答案，就是這個︰「所以在每個團隊中，會有一個最強的人，將整個隊伍重新拆成零碎。有可能成為的敵人的，不僅僅是敵人，還極有可能是我們自己……」
沐白苦笑了下，低聲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怎麼可以這樣……」萊爾倒抽了口涼氣，看起來他被沐白的想法給嚇到了。
「哼……」反倒是布萊爾在短暫的驚訝之後，快速地接受了沐白的說法，「這樣的話，倒也可以理解了。」
然後他看著沐白跟萊爾，面露冷笑︰「反正從一開始，我就沒想過跟你倆連手，這樣倒也正好。」
「哈……」沐白嘆了口氣，「果然你就是個肌肉蠢貨，之前還以為你實際上粗中有細，現在看起來不過是直覺派的野獸本能而已。」
「你覺得各自為戰，還要彼此戒備著的話，真的可以打贏那些比我們還要多一人的人麼？你認為人數不均衡的目的是為了什麼？」
沐白不顧布萊克「不許叫我肌肉蠢貨！「的低聲抱怨，壓著嗓子，一口氣說了下去。
「實力不對等的話，那麼自認弱勢的一方，必然會團結起來，而如果強勢方中如果有遠見的人的話，也必然會想辦法說服隊友，團結抗衡——而即使如此，這種團結也是表面上的，隨時都可能因為彼此的攻守之勢變化，而產生變化，因為局勢的好轉，隨時都會有居心叵測的人——「說到這里，沐白看了布萊克一眼，「會準備從背後使絆子——雖然不致于直接捅刀子，但是肯定會消極殆戰，保存實力。」
「而這樣一來，也將繼而影響戰局的狀況，所以在團體戰中，即使勢力相差很大，也很容易出現戰局膠著反復的情況，增加了意外性，而這也是角斗主們原本所期望看到的。」
「所以你們考慮清楚，如果是你們，究竟打算準備怎麼辦。」沐白最後做了個總結。
把杰森的思路猜了個七七八八之後，沐白也不再理會那兩個人了，而是獨自考慮起眼下的問題起來。
（如果真搞團隊之間的對抗的話，以我一個人的實力還真沒法搞定，不過以我的能力也就只能做到這種程度了。）
沐白嘆了口氣，說實話，她倒真想像是小說里那樣，虎軀一震，讓其他兩個人到頭就拜，甘心赴死，或者戰力無雙，直接一個人搞定其他隊的所有4個人，可惜這種事情YY一下可以，對于一直攢著經驗值，沒有升一級的她而言，這還是太困難了點。
說到這里，沐白又下意識地看了下自己的人物挑戰等級，雖然她職業模板上一級沒升，但是她此時的挑戰等級，卻由原本的1級，變成了3級，而在昨天之前，是2級。
（這就是人物技能提升，所獲得的獎勵嗎……）
沐白之前沒有听說過論壇上有提過這種情況，而她也不是沒考慮過，轉職任務遲遲完不成，是不是有一部分她的職業等級不夠的原因，不過當她注意到這個挑戰等級的變化的時候，她毅然決然地選擇了走「毅力流」路線。
（反正我也不急著升級，這樣下去的發展貌似還蠻好玩的——而且把基礎鞏固好比什麼都重要。）
其他的不說，沐白技能等級的提升，跟職業經驗的獲得是相互分開的，彼此之前沒有多大關系，而就從這種意義上而言，等到她正式轉職的時候，就能騰出大把的技能經驗，用在其他方面。
（所以說，接下來的發展，就不是我所能掌握的了嗎……）
理順思路之後，沐白抬起頭來，看了還在悶頭苦思的萊爾一眼，然後再轉頭看向前面走得歪歪扭扭的布萊克——跟萊爾不同，他倒是一幅輕描淡寫的表情，看到沐白看他，布萊克狠狠地反瞪了沐白一眼，弄得沐白心頭一沉。
（該死……我最不擅長對付的，就是這種熊孩子了……）
沐白期望能夠通過好好溝通，相信對方的理性的想法頓時破滅了。
（早知道就不說出來了……）
沐白輕輕地咬了咬下唇，不過某種意義上她不是那種能藏得住話的人，而除了以理服人之外，她還真不會什麼其他的辦法——而恰恰相反的是，這里是一個有著奴隸制度，角斗規則，法理與道德本身就不足夠完善的虛擬世界。
在這種暴虐與殺戮都顯得相當理所當然世界，沐白突然有些無力地發現，自己所堅信的正確，在任務劇情面前，卻變得又跟初中時一樣蒼白了。
（該死……）心情變得亂亂的，沐白討厭這種感覺，她已經吃過一次理念與實際不相符的情況下，所造成的惡果了，她不想再重復一遍，但是卻無計可施。
而這種時候，她反倒是想起了杰森——沐白一直對杰森這個虛擬的NPC感到了一種由衷的親切感，而之前她一直以為這種感覺大多出自同情，但是直到如今，她才猛然發現，她對杰森的感覺，更多是認可，感同身受，以及敬佩。
沐白有種感覺，杰森的過去或許跟她的想法非常相似。
回憶起灰骷髏的描述，在最初的一年多的時間里，身為神職人員與聖騎士的杰森一定跟現在沐白一樣，苦惱于理想與現實間的差距。
而在這種情況下，想要堅持理想，卻是非常痛苦的——不改變的話，就是死，而改變的話，依然是死。
只不過一個是身體的死亡，一個是心靈的死亡。
（而杰森是怎麼做的呢……）
思考到這里，沐白突然對杰森的過去感到了非常好奇。
在殘酷的現實面前，一點點地向其作出妥協，但是卻絲毫不改最初的本心——那究竟是一種什麼力量，使得杰森即使被包括自身神祗在內的所有人給拋棄，依然可以保持心靈的活性，散發出讓包括沐白在內的多有劍斗士，都不由得深深折服的奇異魅力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