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丞相的寵妻 【069】去年冬天

作者 ︰ 尉遲有琴

黎戍所謂的「老地方」,是指長興街上鼎鼎有名的「碧波閣」。司徒赫和黎戍的馬車先到,司徒赫一下車,習慣地一抬頭,就望見二樓雅間臨窗的位置上坐著一個他最不想看到的人——

韓曄。

……

景元十六年冬月,盛京下了很大的一場雪,武將回京述職,征北大將軍司徒赫從軍四年,第一次載譽歸來。盛京的百姓們早就听聞這位年輕將軍作戰的英勇,卻還未曾親眼目睹過他的英姿,紛紛期待不已。

天空仍舊飄著雪花,浩浩蕩蕩的軍隊一路駛入城門,旗兵們揚著大興國的日月同輝盤龍旗幟,保家衛國的男兒身著威武的軍裝,個個姿態挺拔,看得人熱血沸騰。

征北大將軍頭盔下的鳳目在夾道相迎的百姓中細細搜尋,終于,定在了一個緋色的身影上。

女孩系著緋色的長披風,雀躍地跳起來朝他使勁揮手,她的聲音在周圍的嘈雜中竟听得格外清晰︰「赫!赫!我在這里!在這里!」

征北大將軍的鳳目瞬間一亮。

大興國的嫡公主,是他的表妹,但她從來不叫他表哥,她一直叫他單音節的一個字,赫。四年里,這個稱呼反反復復地在耳邊響過,卻沒有一次如此刻這般真實清脆,動听得不可思議。

四年後,總算又看到她,總算又听到她叫他的名字,而不是往來的書信里訴不完的情絲繾綣。

司徒赫遠遠瞧見她,丟下一眾親衛隊隊員和身後的萬千將士,一夾馬肚子飛快地奔到了那個女孩的面前,翻身利落地躍下馬背,上前一把將她抱了起來,當著所有人的面高高舉起,像仰視著他無上的榮耀戰功。

時隔四年,他已經長成一位臂彎有力的青年,經過戰場風沙的洗禮,他的一身戎裝鎧甲英姿颯爽,皮膚也曬得黝黑,一雙尾稍上挑的勾魂鳳眼,把整個盛京的姑娘們迷得暈頭轉向。

可他的眼里,只有她。

百里婧任他抱著,在他懷里毫不躲閃,居高臨下地瞪大眼楮仔細打量他,四年前白白女敕女敕的赫上了戰場就變成這副模樣了。雖然是冬日,可他的鎧甲上似乎還留有戰場上的熱量,某些地方還隱約能看到斑斑的血跡和深色的黃土,這就是大興國威武的大將軍啊!

但她忽然就用雙手扯住了征北大將軍左右兩邊的臉頰,用力捏了又捏,揉了又揉,笑嘻嘻道︰「赫,四年了,你在大西北有沒有想我啊?」

那些武將紛紛都傻了眼,他們長期呆在軍中,並不認得這個穿紅衣的姑娘,可是,大將軍的臉豈能隨便讓人捏的?

豈料他們的將軍不僅不怒,反而咧嘴一笑,因為皮膚黝黑的緣故,露出的一口白牙分外地閃亮,經過四年的磨礪和成長,他的聲音都變得更渾厚低沉了,與少年時差別甚大,成熟穩重了許多,他用雙手上下掂了掂她,笑道︰「婧小白,你長胖了!」

身後,跟隨征北大將軍出生入死的士兵們,看到將軍的這個憨笑側臉更是傻眼,卻只有親衛隊的隊長周成知道,眼前這個旁若無人毫不害羞的姑娘是誰——

婧小白,四年來,將軍的私人信件里出現最多的那個名字。

「赫,你也長胖了!」女孩笑嘻嘻地回敬道。

雪下得格外地大,盛京偏南,好多年不曾有過這樣的雪了,婧小白跟他一起回元帥府,指著石獅子旁那個一丈高的雪人,洋洋得意地抬下巴,笑道︰「怎麼樣?赫,我的雪人進步多了吧?」

很多年前,司徒赫帶她去鬼混時什麼沒有玩過?一個雪人有什麼好稀罕的?然而,因為是婧小白堆的,他瞧得格外仔細。

不得不說她的雪人確實有進步,以前只能媲美元帥府前的石獅子睡著的樣子,現在終于勉強能塑成個人形了。

明明邊關塞外飛雪漫天,親衛隊長周成卻看到他家將軍像從沒見過雪似的,站在雪地里樂呵呵地笑,往日威嚴深沉的鳳目笑得格外柔和,他模模鼻子毫不吝嗇地贊揚︰「恩,婧小白,真不錯啊,很有進步,回頭送你件禮物作為獎賞,不過,我可以堆得更好,明天教你。」

婧小白顯然是對禮物感興趣的,正欲點頭,卻在听到他後面的話時擰起了眉,不滿道︰「赫,你說這雪人不好看?怎麼可能?韓曄堆的,怎麼會不好看?」

這是司徒赫第一次從她的口中听到韓曄這個名字,正要開口問她,卻見婧小白朝雪人後面跑了幾步,接著帶出一個人來。

那人身材修長,著一身錦繡白袍,眉目如畫地立在那里,婧小白殷勤地向他介紹道︰「赫,這是韓曄,雪人就是他教我堆的。」

司徒赫站在他們一丈開外的地方,卻沒有听清她在說什麼,視線凝固在婧小白挽著的那只干淨的白色袖臂上。

很親昵的姿勢,靠得極近,動作也自然而然,明顯不是一日就能練就的。

然後,他听到婧小白仰起頭,對身邊那個男人笑嘻嘻道︰「韓曄,這就是我跟你說的赫——司、徒、赫,我從小玩到大的表哥,現在,他是征北大將軍,剛從大西北回來!」

司徒赫的腳頓時長在了雪地里,連一寸都挪不動,他是她的表哥,韓曄也應該是她的表哥,可是,她卻沒有提這一層關系,說明了什麼?

說明,韓曄對婧小白來說,比表哥更親密。

親衛隊隊長周成發現,他們將軍方才還閃著光亮的鳳目瞬間變得死灰一般冷,飄揚的白雪落在他腰側按劍的手上,指尖擰得慘白一片,血色盡褪。

「赫,我在碧波閣設了宴,為你接風洗塵,黎戍他們也來了,都說想見見你!快走吧!」

緋色的身影晃過來,摟住他的胳膊,他卻還沒回過神,腳下一個不穩,竟滑倒在冰冷的雪地里。盔甲笨重,在雪地里砸出一個大坑來,卻並不痛,只是冷。

許多人來扶他,他自己爬起來,撥弄走盔甲上的雪,強笑著伸手捏婧小白的臉,不敢太用力,怕她疼,一捏就松開,指尖抖得厲害,別開眼,豪氣干雲地對一眾親衛兵笑道︰「走!喝酒去!不醉……不歸!」

不醉不歸。

結果,他就在這碧波閣內,喝得爛醉如泥,他想,他從一名小小的騎兵爬到如今征北大將軍的位置,花了近四年的時間,吃過多少苦,淌過多少血,卻從未流過一滴淚。

然而,在這一夜醉酒後,他只想要嚎啕大哭一場,因為,他竟在這四年的出生入死里把婧小白弄丟了,她甜蜜蜜地挽著另一個男人的手,她自此不再是他一個人的了。

宿醉半夢半醒,迷迷糊糊中,看到婧小白擔心的臉,他一伸手將她摟進懷里,听到她不安地問︰「赫,喝了這麼多酒,你頭痛麼?」

她的聲音還是和想象中一樣動听,沒有他在的這四年,她想必也過得很開心。

他想說,不,婧小白,頭不痛,只是心痛,痛得無以復加了,從此以後,韓曄就是你心里最好看的人,赫已經及不上他了吧?

然而,他終是搖搖頭,雙臂仍舊摟著她,閉著眼一言不發。

畢竟是我愛的人,就算你愛上了別人,我又能怪你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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