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丞相的寵妻 第225章

作者 ︰ 尉遲有琴

其實,不用黎戍說,司徒赫也知道應該怎麼做,經歷過那麼多波折,他並沒有像很多人一樣盼著墨問死,現在墨問突然變成了棺木里的一具尸首,看到婧小白跪在靈堂前,木然地燒著紙錢,他的心比誰都疼。

她是真的對墨問上心了,他看得出來。即便他再想娶她,也還是怕她會不願意。然而,大興國嫡公主的婚事不比旁的庶出公主,她代表的是一個國家的體面,如果她對婚姻已死了心,或者再沒有人真心對她,他將是她最後的歸宿,假如她願意的話。

「你別胡說了,我自有分寸。」司徒赫皺眉對黎戍道。

黎戍的一雙眼楮在靈堂里四處瞟著,又示意司徒赫道︰「你瞧墨家老二老三那樣子,倒不像是死了兄弟,我看他們高興得很哪!再看左相,誰說墨老頭對病駙馬不好了,病駙馬一死,他那副頹唐的樣子不像裝的,跟死了親娘似的……老墨家真是絕了,個個都讓人嘆為觀止,嘖嘖……」

恐怕所有人中,只有黎戍能一下子緩過勁來,跟得道高僧似的,死了就死了,活著就活著,都是平常事,他照樣插科打諢,嬉笑怒罵,司徒赫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果然見墨覺墨洵兩人雖然孝服裹身,卻沒那麼難過,左相倒是臉色一片灰敗。

正在這時,外頭忽然傳來一聲通報︰「西秦使者到!」

靈堂里的人都愣了一下,西秦剛派人出使大興就出了這種事,確實有損大興的顏面,然而事情已經發生,也不可能瞞得住,西秦使者出于禮節,自然該來吊唁一番。

通報的聲音剛剛響過,就見西秦特派使者聶子陵攜幾位親信一同出現在門口,靈堂里許多人還不曾見過西秦人,這會兒看到,都有些意外——西秦人的個頭都蠻大,聶子陵已經算高的了,跟在他後面的幾位親信居然不比他矮,只是相貌略普通些,否則,真會讓人產生西秦個個人高馬大相貌英俊的錯覺。

並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入靈堂內,聶子陵一人跨入門檻,其余的親信都在門外等候。聶子陵看著停在靈堂內的棺材,金絲楠木的質地,是皇家的規格,棺蓋沒有合上,一走過去就可以看到里面那個死人的臉,泛著青紫色,已經死了很久了。

一見那人的面孔,聶子陵還是嚇了一跳,本能地有種想往後退的沖動,這張臉長在死人身上,他怎麼看怎麼覺得冷,然後,他想起他脖子上的腦袋好像已經快保不住了,就稍稍地鎮定了一點。等他對棺木行過禮,再想著要對百里婧說點什麼時,卻見那位榮昌公主正在看著他,眼神平靜無波,似是探究,又似只是注視而已。

聶子陵心里「咯 」一下,敲鑼打鼓的響了一陣,心說難道又露出了什麼破綻?再敢出什麼差錯,他是肯定死無葬身之地的!這麼一想,他直視百里婧的眼楮,恭敬地垂首道︰「請榮昌公主節哀順變,駙馬在天之靈定不願公主如此傷心。」

百里婧作為墨問的未亡人,面對的又是西秦的使臣,她面無表情地點頭示意︰「多謝西秦使者。」

她的嗓子很啞,听得出非常疲倦。說完,她就繼續往火盆里燒著紙錢,不再注視任何人。

再與左相等人寒暄一陣,墨家老二老三的媳婦與幾個大嗓門的親族女人大哭以應景,聶子陵來吊唁的任務便算完成,他也不能繼續在此地久留,因他不像司徒赫那樣與百里皇家關系親密,也不能像黎戍那樣厚臉皮,他只是個鄰國的使臣罷了。

「聶大人請——」禮部的官員招呼他。

聶子陵還是遲疑了一瞬,才來到百里婧身邊跟她告辭,臨別又不忘補充︰「榮昌公主多多保重鳳體才是,駙馬若是知曉,定會心疼不已。西秦使者聶子陵告辭。」

百里婧沒再搭話,來往的吊唁者走馬觀花一般,匆匆來,匆匆去,耳邊的哭聲嘈雜,像在唱戲,她想起她的夫君生前寂寥,在族中無地位,家中無至親,朝中無摯友,死後所得到的這些敬重不過只是泛泛,沒有一人是真心的。

在聶子陵等人跨出門檻後,百里婧回頭看去,她看到了一個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門後,這背影讓她有一瞬的凝神,似乎很熟悉,又似乎很遙遠,她一時想不起在哪里見過。

司徒赫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見她眼里有疑惑,他上前去小聲問道︰「怎麼了?」

盡管百里婧對墨問愧疚不已,甚至在他死後覺得痛不欲生,可這並不能證明他就與西秦使者毫無關系,她已失去太多,不能再失去更多,她必須要驗證自己的懷疑,所以,她收回目光,對司徒赫耳語道︰「赫,盛京近日出了太多是非,也許有人想渾水模魚。我對西秦來使並不信任,也許父皇已派了探子暗中監視他們,我希望你……」

「明白。」不等她說完,司徒赫就點頭道,「我會嚴加注意的。西秦這次出使的態度太過殷勤,不像他們一貫的作風,我也早就懷疑其中有詐。」

見她放下心來,他嘆氣道︰「婧小白,注意你自己的身子,死去的人已經死了,活著的人才最重要,別讓我擔心。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哪怕沒人陪著你,我也會一直在你身邊,永遠不離開。知道麼?」

百里婧「嗯」了一聲,她想笑卻笑不出來,嘴角扯出一個很難看的弧度。

司徒赫看到她這樣笑,更是心疼,他想摟她進懷里安慰,奈何這場合不合適,他不能為她招惹更多是非,只得嘆氣,回到原來的位置。

聶子陵等人出了相府,禮部的官員請他上轎,他不自覺朝身後看了一眼,這一眼雖然很平常,卻讓人很奇怪,好像他有什麼話想吩咐那幾個隨從似的。外交使臣最不能出亂子,一點言行舉止都會對兩國邦交產生影響。

大興禮部的官員察覺到聶子陵的異常,正待要問,還是那幾個隨從中的一人機靈,微微躬身對禮部的官員解釋道︰「侍郎大人,此行之前,吾國薄相曾說,數月前在邊境見過榮昌公主與駙馬情深意重,著實是佳偶天成,前夜我們大人在宴會上也與榮昌公主和駙馬相談甚歡,想著駙馬與公主之情令人艷羨,誰料竟出了這種禍事。我們大人一時有些難以接受,不自覺悲從中來,就有些犯糊涂了。」

這解釋合情合理,聶子陵想著他此刻的處境,確實是悲從中來,臉上的表情演都不用演,禮部侍郎禮節性地安慰了他幾句,將他送上了轎子。

放下轎簾的那一刻,聶子陵差點沒把自己憋死,狹小的空間里他實在坐立難安,不是因為他剛剛見過死人,也不是因為他在大庭廣眾之下演戲……他很想掀開簾子看看走在他轎子旁邊的男人是什麼臉色,可是他不敢,他知道只要他敢掀開,他這顆腦袋就真的保不住了。

西秦出使他國的使者一般由禮部官員或者鴻臚寺卿擔任,只有在和親等特殊時期才會有特遣使者,否則又怎麼會輪得到他這個御膳房掌勺來出使東興?他現在萬分確定薄相在玩他。拿他的小命開玩笑就罷了,連主子都敢弄死,這是要造反麼?

明明隔著一頂轎子,聶子陵還是大氣都不敢出,生怕弄出什麼動靜惹外頭的男人不高興,他怎麼敢坐著轎子,讓他家主子為他保駕護航呢?他唯一慶幸的應該是沒有讓他的主子扮轎夫,否則,就算不被賜死,他自己也該老實點一頭撞死。

大秦子民對大帝的敬畏,迫使他無法果決。聶子陵這才知道朝堂沒那麼容易進,他還想著在聶家翻身,給幾位兄長瞧瞧他的本事,豈料他連戲都演不好,並非每個人都能適應大帝生死的變幻,一會兒病著,一會兒笑著,一會兒忽然死了,那些暗衛要有如何強大的內心才能留在主子的身邊啊?

回到安頓使者的驛館,聶子陵入了房間,將門一鎖上,立刻就跪下了,不,是趴下了,對著一個衣著普通相貌平庸的男人。

其余的三位隨從也隨之單膝跪地,神情肅穆地听從差遣。

然而,男人哪有空跟他們說話,他自顧自撩起衣衫在椅子上坐下,心里空空的。剛才他站在靈堂外頭,看著他的妻的側影,紅腫的眼楮,雪白的臉色,差點就沒忍住,可他不能上去抱她,只能讓她對著那具尸首跪著,墨問已死,天底下再沒有墨問這個人了,而他對她來說,是個陌生人。

靈堂外有大批禁軍把守,整個相府成了盛京城戒備最嚴的地方,似乎景元帝再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到他的女兒,所以,他不可能單獨去見她,也不可能在重兵守衛之下帶她走。

他本是想早點月兌身,早點以新的身份去提親,可一直等不到她說愛他,他心里沒底,就遲遲沒走,薄延等不及,派個庸人來周旋,逼他至死,也終于逼得她肯說愛他,但現在這情形進退失策,他唯一的籌碼,只剩一個她愛他。

會原諒他麼?當她知道他沒死,連假死的那一刻還在利用她欺騙她?

沒有辦法了,他已經無路可退了。

屋內靜穆,跪著的幾人連呼吸都壓低了,這才見男人出聲道︰「聶子陵。」

聲音低沉遼遠。

「微……微臣在!」聶子陵身子匍匐得更低,全身緊繃的線突然都斷了,項上人頭在打轉。

男人頓了頓,再出口的話帶著一份不容置疑︰「兩日後,你入宮去見東興皇帝,帶上朕的親筆書函。告訴他,此次出使東興,是因為朕想同東興和親……」

聶子陵驚愕抬頭︰「這……這……陛下,這恐怕不妥,雖然微臣愚不可及,卻也明白,在婧駙馬尸骨未寒之際向東興求和親,這會讓人懷疑婧駙馬的死是……」

「朕說什麼,你做什麼,連薄延遣你出使的任務都敢接下,天底下還有你聶子陵不敢做的事?」男人的臉色奇寒。

聶子陵渾身發抖,冷汗直往下掉,心道這次真的被薄相害死了,他吞了吞口水,卻被口水嗆著,含淚匍匐在男人腳下︰「微臣領旨!」

男人沒什麼反應,想起他的妻,他輕輕地嘆了口氣,臉色已經溫柔下來,她不原諒他沒關系,不肯嫁給他也沒關系,他至少得給旁人提個醒,這個女人他定下了,誰有膽量來搶試試?

「拿筆墨來。」他說著挽起袖子。

從墨跡上可以辨認出時間,他還得等上兩日,把未圓的謊話圓一圓,破綻越少越好。

……

墨問死後第五日清晨,就在百里落入宮向黎貴妃商量對策時,有小太監悄悄來稟報說,陛下剛剛收到西秦大帝的親筆書函,願與大興結親,從此禍福與共,永世修好。

黎貴妃皺眉,隨即笑了︰「西秦大帝這個時候來求親,不是在觸老潑婦母女的霉頭麼?本宮倒是想看看,宮里哪位公主配得上西秦大帝,難不成是要嫁去西秦做妃子?再過兩年,年紀相當的大概就只有三公主了,真是便宜了季淑妃,撿了個巧兒。」

听了黎貴妃的話,那小太監臉色卻不對,百里落瞧見了,斥道︰「你別扭什麼?有話快說!舌頭不想要了是麼!」

那小太監哆哆嗦嗦道︰「回貴妃娘娘、落公主,西秦大帝求娶的不是三公主,是……是婧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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