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玲來看林木森,開始是受婆婆的委托。林木森嶄露頭角,成了龍溪鎮上的新聞人物,自然成了姑娘們擇偶的理想人選。作為李金鳳的姨媽自然要防範以未然,宏銘的姆媽知道,姐姐最擔心的就是怕林木森這只「煮熟的鴨子飛走。」
因王宏銘反對,宏銘姆媽沒讓林木森住進家里。一番思考,林木森還住在繭站比較好。龍溪繭站在河對面,公社大院里那些瘋瘋癲癲的丫頭沒有借口還真的不好去,擺渡過河不是短時間回得來的。編個理由一兩次還行,跑上三五趟,自然會有人生疑,話一傳開,許巧珠便會找她「談心」。許巧珠可是當著宏銘姆媽拍了**的,她毫不忌諱地說︰「姑娘,省省心!林木森可是名花有主的人。就是自由戀愛,我家小江也排在你的前面!」
許巧珠的話說得直白,李金鳳在錢北,姑娘們說不上,就舀小江開涮。小江受了冤枉,嘴唇撅得好高,卻說︰「我姨沒說錯呀!我哪點比你們差?」小江在公社電話室,有時還去廣播站幫忙。一張小嘴能說會道,聲音還甜。姑娘們自然甘拜下風,想想也是,婚姻靠緣份,便慢慢死了心。堵住了公社大院的姑娘,宏銘姆媽也放心了。她是龍溪鎮的人,把周圍十六歲以上的姑娘排隊掂量,沒有一個比李金鳳強。
整個龍溪鎮還有一個人反對,王蓮花象中了邪,硬是說林木森和王琳才是天生一對,地造一雙。話傳到宏銘姆媽耳中,王琳,許巧珠不便「談心」,宏銘姆媽也不敢惹,便乘陸寶林來家玩,拐彎抹角地說了。陸寶林在龍溪只認王宏銘,宏銘姆媽的話比他親姆媽的話都靈。陸寶林認定林木森是兄弟的根本有一條,因為林木森是王宏銘的姨妹夫。陸寶林回家自然埋怨娘子一番,其實王蓮花這樣說也是賭氣。人的地位變了,心性自然高。婚姻靠緣份,操心也沒用;何況,王琳是什麼家庭?
其實王琳一直在城里,說是姆媽病了。可宏銘姆媽不放心了,搭口信讓姐姐來了趟龍溪,說讓金鳳抽空來龍溪繭站住上兩晚。老姐妹說得正高興,被王宏銘听見了。王宏銘發了脾氣,說︰「未婚同居,你們不是在害木森!」
事情就此打住。徐貞女動了心,回去當玩笑說給女兒听。李金鳳滿臉緋紅,但堅定地說︰「對他不利的事,我堅決不作!」李金鳳心里有個底,男人想我了,自然會回來。自從林木森晚上回來一趟後,還有時晚上回錢北,早上匆忙趕回龍溪。只是太辛苦!不過,木森晚上突然推進後門來,金鳳渾身都發熱,偎在男人懷里顫栗不止,心里象燃起一團火!
可宏銘姆媽不知道,心里總象有件事。她想到了張愛玲,「大伯不進弟媳的房,小叔能睡嫂嫂的床。」宏銘娘子去看未來的姨妹夫,天經地義。張愛玲不時受婆婆委托,給林木森送些吃食。倆人都是「知青」,同在公社大院工作,自然有共同語言。久之,王宏銘都說︰「娘子,你與木森怎麼有說不完的話?」張愛玲怕男人吃醋,幾天沒去。王宏銘急了,說︰「愛玲,你是上海來的,怎麼也這樣不開通?木森一個人在龍溪,姆媽年紀大,擺渡不方便。我工作又忙,你這作嫂子的不關心,真有什麼,我們可無顏去錢北!」
「有福不會享!」張愛玲見林木森愁眉不展地,笑著說,「儂是誰?龍溪‘農規、改造’的總規劃師,隨便讓儂下去,有**份。木森,實話告訴儂,誰不想有第二個、第三個‘青港灘’,就是有了怎麼動手?儂也清楚‘農田規劃、改造’又不是挖條排水溝,要有建材物資,要有錢。公社的‘基建、農改資金’早用完了。‘青港灘’用的是‘水利款’,還是沈書記找地委陳書記特批的。木森,趁現在有空,多練練筆;儂畢竟不是‘科班生’,要扎實基本功,勤能補拙,多畫些。再幫忙畫幾幅梅花,肖姐上回舀的兩幅,沒到家就被人搶走了。現在木森的‘梅花’盛放湖興城了!不過,沈書記和宏銘提了條件,只給畫不許提儂名,生怕被人惦記上,把儂‘搶’走了!」
張愛玲說得很認真,林木森卻不以為然。現在新華書店除了領袖肖像就是八個「樣板戲」。民眾內心還是喜歡山水花鳥。有時間練練手,提高技藝,借機會作幾幅繡樣,一舉兩得,倒真是一件樂事。
還有人沒忘林木森;李忠良帶著李士元找到繭站,說︰
「這幾年,縣里也沒撥桑苗指標,大隊的桑樹老化得快。木森,你的面子大,蔡支書說,請你一塊進趟城,幫我們去找找甘主任,多批些優質桑苗。」
一顆桑樹有二十多年旺盛期,但從苗到開剪需二三年的成材期。為不影響養蠶,年年需種些新苗以及時更新桑園,保證桑園產葉率。近兩年,縣里桑苗場忙著抓革命,疏忽了補種新苗,沒撥桑苗指標,桑園也沒有及時更新。林木森在青港灘這一開口,還把眾人提醒了。
大隊開會專門談了這件事,昨日花開今日謝,百年人有萬年心。生產隊長們嘴巴上很開通,可三言兩語把話一繞,就扯上五千棵「湖桑199」優質桑苗。「湖桑199」是近年省里培育的新品種,出葉率比五年前的新品種「大白桑」高六七個點。同是一畝桑,同花一樣工,一畝多出百多斤葉,這可就是錢!
還別說,連蔡阿毛都盯上了林木森。讓李忠良去蠶種場時拖上林木森。
蔡阿毛說︰「我發現甘主任和木森城里姨媽很熟。讓木森一塊去,現在大家都利用‘知青’的關系,我們也利用利用。」
欲知世情須嘗膽,會盡人情暗點頭。李忠良知道,人的鼻孔朝下,大家心里有話不好明說,白得的誰不眼紅。李忠良回去和李士元商量,發揚一回**風格。
十日晚上,錢北三隊開了會。社員排著隊、輪著看「縣農委」主任甘平的「親筆批條」,五千棵「湖桑199」優質桑苗,雖說只夠栽十畝桑地,但這是一份珍貴的心意!李士元和隊委們與社員們商量後,決定發揚發揚**風格。對李忠良說︰
「請轉告蔡支書,桑苗交大隊分配!」
「好!」李忠良說,「放心!蔡支書說了,甘主任和木森的姨媽是熟人;听甘主任口氣很欣賞木森。到時拖上木森,肯定會多批些回來。」
「真難為他了!」李士元說,「幫我們辦了這麼多事,連飯都沒吃一餐。」
社員一個個跟著夸了起來。
在一片贊嘆聲中。王富貴對沈寶根說︰
「寶根哥,我是瞎了眼,不識‘金瓖玉’,你也眼瞎了;多好一個人,硬沒留在 里!」
沈寶根恨恨地說︰「富貴,什麼意思?三隊沒出嫁的姑娘又不是梅英一個!」
「當年他看中的可是你家的千金呀!」王富貴「嘿嘿」一笑,說︰「可惜這麼一個有情有義的人,讓李阿三撿了個‘便宜’!」
沈寶根巴動嘴,說不出話了。
怎麼說呢?青港灘護堤還向北延伸了十二米正好把他家的自留地圈進。看上去這是王大明所為,許多人(包括沈寶根自己)認定是林木森示意的。理由很簡單,一是林木森和大牛是兄弟,講義氣;二是因為沈梅英的舊情,林木森是君子,不計前嫌。薛長笀害他「吃官司」,他出來,重話都沒一聲;對和兄弟結婚的沈梅英自然能幫則幫了。人之常情!
林木森礙著甘雪與表哥尷尬的關系,不想去;又經不起李忠良舀蔡阿毛說事,想到青龍橋得到的榮譽,感到了一種責任。
林木森去找王宏銘請假。沈心田正好也在,說︰
「不提起我還差點忘了這件大事。讓良種場老楊也去;弄不到桑苗,弄些優質桑種也行。」
原來,林木森的討桑苗也得到了公社的重視,張漢春特別欣賞。的確,農田規劃與改造是一個很實際的系統工程;實行「桑園林業化」將會在很大程度上調整桑園的重新布局。如果優良桑苗跟不上,將會對蠶桑結構造成一定的影響。反過來,結合「桑園林業化」;大批量結合改造,推行優良桑苗,將會對蠶桑發展形成新的、更有力的保障!
林木森留李忠良和李士元在繭站吃了中飯;下午,良種場場長楊興來了。
楊興是「省勞模」;五八年,因「朝鮮戰場」的腿傷復發,時任副營長的楊興「轉業」回到龍溪公社,他放棄副社長職務,領著老馬等六名轉復員軍人在碧翠港畔毛竹灣搭建了一排豬舍,經過十幾年的艱苦創業,養豬坊形成了龍溪公社規模化的良種場。
「跛子叔,你回家歇著。」李忠良是听著楊興的戰斗故事長大的;說話也隨便,「明早我帶著船隊來接你和木森。」
楊興問︰「船隊,你們明天打算去幾條船?」
李忠良說︰「七條,每個生產隊一條。有空艙,幫你把桑苗也載回來。」
楊興一笑,說︰「載什麼?西苕溪水呀!西苕溪匯龍溪,錢北港流的不也是嗎?明天手續辦不辦得好都難說。」
李忠良說︰「跛子叔,我們有甘主任的親筆條!」
楊興又一笑,說︰「有親筆條又怎樣?桑苗栽在土里的,你當是去西門外裝‘黃漿水’?」
大家一想,對呀!幾千株桑苗,「起苗」都得大半天。先去一條,辦好手續,待蠶種場起苗入庫,後天再去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