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貞女和李金鳳還在灶前忙碌;見林木森進門,李金鳳拈了一個團子,遞給他,笑著說︰「剛出鍋,肉餡的-你嘗嘗。」
林木森有些弄不懂,碗櫃、桌上、籃里,連外屋竹榻上都擺滿菜肴年貨,母女倆時常為盛放缺少碗碟而發愁,一邊還不停地燒煎蒸煮。
林木森問︰「舅媽,薛天健還在金娥姐家嗎?」
徐貞女說︰「薛長笀吃了‘官司’,他一個人能上哪里去?」
林木森說︰「要是他們過來,說我找薛天健有事。」
徐貞女說︰「是幫天健介紹活嗎?木森,自家親戚,能幫就幫一把。金娥他們來了趟,我已告訴金娥了。他們說,吃百家飯,哪有不求人的。天健還說,你能介紹就是一份情意。功夫在手上,作不好是他沒臉,決不怪你!金娥他們說是明天再來,你先睡覺吧。金鳳,快舀洗臉水。」
林木森洗臉上床,李金鳳里屋外屋磨蹭一陣,撩開蚊帳,坐在床沿,問︰
「你怎麼想起蘀薛天健介紹事作?」
林木森心里有疙瘩,自然多了一個心眼。說︰「是桂香姐要我蘀她姐姐請個木匠。怎麼,提起薛天健你就……就不高興?」
「沒有呀。」李金鳳側轉臉,輕舒了一口氣。
就這輕微的一聲,林木森腦中產生的疑團更深了。「如痛定之人,思當痛之時」。心里有了底,林木森反而將面對的事淡定了。
在李金鳳的心里,林木森就是天!對林木森的決對服從,是在林木森從龍溪繭站關後萌發的。林木森變得象具僵尸,成天話都沒一句。哪晚,姆媽不在家,林木森侵犯她的*房,李金鳳只知躲不敢反抗,林木森很快放棄了,少女的心里沒有恨,癢癢地、很是憧憬。而後,李金鳳因反抗親吻而導致了林木森的冷漠,李金鳳痛苦極了,她悔恨自己的舉止給林木森造成了傷害。誤會解除,倆人進入了蜜一樣的日子。李金鳳對林木森的一切除了敬慕就是愛,她認定,林木森是觀世音娘娘賜予她的。她應悉心服伺,決不作任何損害林木森的事!
待李金鳳月兌衣上床,林木森因有心事,心里很不爽,加上昨晚沒睡好,又喝多了酒,己鼾聲大作。
李金鳳靠在床檔上,望著林木森;她發現,林木森的嘴角往下撇,露者一絲嘲諷的笑……他是不是知道了?李金鳳心亂如麻,她恨不能掏出心來給林木森看,要他相信,自己沒有作任何對不起你的事!天殺的薛天健!
一件難堪的事又浮現眼前……
薛天健是姐夫的兄弟;蘀家里作了一張精巧小方桌,木森很是喜歡,薛天健還不要錢。他來錢北作木匠,姐姐忙不贏,李金鳳有空自然要去幫幫忙。
薛天健的嘴巴甜,能說會道,很會討女人喜歡。作事時,他經常說些葷腥故事,李金鳳也是個「過來人」了,雖說听著臉紅,卻也無所謂。不久,她發現薛天健總是盯著她的**、看,目光貪婪.猥褻。一日,薛天健竟然當著金娥、蔡紅玉的面,叫她作「娘子」。李金鳳很反感,他卻振振有詞地說,「當初我哥結婚時,就說讓我去你家‘上門’的。不信,問你姐。」金娥當即作證;弄得李金鳳下不了台。
從此薛天健愈發放肆,不時借故往她的身上靠。有次,薛天健拼板時,讓李金鳳遞墨斗,轉身時,被他模捏了一把。李金鳳當即發火了;木工房在王家大院里,金娥趕緊打園場,笑著說,「金鳳,算了。作手藝的都這樣,開個玩笑,不要當真!」李金鳳幾天都沒去,直到蔡紅玉上門相邀。有蔡紅玉在,薛天健的目標轉移了。
古歷十二月初十,李金鳳給姐姐送「刀肉」;家里沒人,木工房里也靜悄悄地。過年要生煤爐,李金鳳想抱些碎柴刨花,推門進去,正撞見薛天健和蔡紅玉摟著親吻。她慌忙逃走。
沒料到這次「撞見」,引起蔡紅玉的猜疑。為堵李金鳳的嘴,薛天健賊心不死,想了一個「一箭雙雕」之計。
翌日,蔡紅玉找到李金鳳,先臭罵薛天健一番,說是被薛天健強迫的;又千央萬求讓李金鳳保密,千萬別說出去,要不李新華知道會打死她的。蔡紅玉說得眼淚直滾,李金鳳听得面紅心酸。想到薛天健的臭德性,李金鳳很同情蔡紅玉;蔡紅玉是自己的小姐妹,能幫的事肯定應幫,決不能讓新華夫妻吵架。再說,這種男女偷情的事與自已有何相干?
蔡紅玉說快過年了,要取些刨花回去,讓李金鳳陪她一起去,還說薛天健回錢南了。到了木工房,蔡紅玉說去金娥屋里舀麻袋,李金鳳剛進去,薛天健一把摟住就親嘴。李金鳳亂踢亂踹,掙扎著到門口,門被外面閂住。薛天健又撲上來胡為,李金鳳高聲叫喊,蔡紅玉害怕了,開了門……
李金鳳伸手擦拭臉頰,擦得通紅,生疼;仍感到沒擦干淨……
突然,李金鳳腦中掠過一個場景……林木森「太湖遇險」哪天,她作了一個惡夢……她在滿是肥皂泡的洗衣盆里擦洗身體;突然,薛天健來了,眼楮里透著貪婪、**的光——她羞惱地藏進泡沫中,猛地被人摟住;她拼力掙扎……摟著她的人笑了;原來是木森!又驚又喜,羞赧地偎在男人懷中……猛然,木森把她推開,厲聲問︰「他是誰?」她回頭,不知什麼時候,薛天健坐在她身邊,嘻笑地望著她……薛天健卻死皮賴臉地纏著她,竟然還親了她一口……她掄起手,狠狠地打了他一耳光……一轉眼,木森不見了;她四下尋找——木森在肥皂泡沫之中,肥皂泡在翻滾、升騰,變成了五彩雲朵,擁托著木森飄飄蕩蕩地遠去……她慌忙去追趕,就差三五步,硬是趕不上……
好蹊蹺的夢……李金鳳對夢境有些迷糊了;她感到冥冥之中有股寒氣穿透骨髓的陰涼、後怕!
李金鳳依偎著林木森,喃道︰「沒有,我的好人,我沒有……真的沒有……」
李金鳳一夜沒睡好,林木森卻百事沒有,早起就扎馬,起床時,見李金鳳憂心忡忡,還親了她一下。李金鳳頓時笑逐顏,林木森吃了早飯就去了水利工地。
林木森從來沒見到過這種場面。
幾十面紅旗沿龍溪河堤迎風招展,近千人聚集在不足一里的河堤附近;說開會,三五成群,最大的「圈子」也不過十五六人;說是「集市」,人人都帶著勞動工具,鐵褡、鍬鏟、扁擔、竹箕;說「勞動」,個個坐著不動,扯談聊天;說「沒組織」,各隊有各隊的「地界」;說「有組織」,「官不管兵,兵不理官」……大隊干部分成了「四路」。王大明盯著太湖大隊,屬「北路」;田樹勛看著錢南大隊,屬「南路」;李忠良守在河堤,屬「西路」;沈金生望著兆豐,算「東路」;蔡阿毛坐陣大隊部,單等公社來人「慰問」。林木森一路上听到最多的一句話,「今年過年怎麼不下雨」;最難堪的場面是,有些老人,甚至是半大的孩子,見到他,竟慌忙讓人帶口信,「快告訴大隊,公社林主任來檢查了!」那種神色,好象是鬼子進了村!
林木森干脆躲進收購站;同王建華夫婦-說,三個人大笑了一陣。
田雲嬌笑著說︰「干脆你搬來收購站住幾天,讓我和建華回家去過年。」
話有道理,但行不通。越閑得發慌越讓你呆著,想蘀人辦事都不行。喬巧去「勞教」後,羅老八病倒了。王建華夫婦要在收購站值班,今晚去李阿三家「團年」,不辦年貨也閑得無聊。
暖暖冬日下,林木森睡著了。迷糊中,被李金鳳推醒了。
「快回去。宏銘哥和新嫂子來了。」李金鳳聲調不高,卻把三個人都驚醒了。
四個人匆匆趕去,王宏銘不在。張愛玲認真地說︰
「王主任找你們去了。木森,公社是派你來錢北協助工作的;怎麼現場和大隊部都不見你。上哪去了?」
「我,我在收購站……」林木森頷角都泌出了汗。
李金鳳已從姆媽口中得到消息,忙小聲說︰「嫂嫂騙你。宏銘哥他們去太湖大隊了。」
原來,張愛玲是跟著王宏銘下來檢查而順路來拜見姨媽的。王宏銘要去各大隊檢查工作,拜了年就走了。張愛玲留下吃中飯;薛天康一家也來看「宏銘新娘子」,見到薛天健,李金鳳茶也不泡,徐貞女提醒她,李金鳳說︰
「豬又鬧槽了,好吃好喝地供著;真不知好歹!」轉身走了。
金娥對張愛玲好殷勤,拐彎抹角要讓王宏銘給薛天康安排個差事。說︰
「上陣父子兵,打虎親兄弟;木森為宏銘掙了臉,天康也應蘀宏銘出點力!」
張愛玲笑著說︰「姐姐說得是,一個籬笆三個樁;可宏銘沒有人事權,調人是沈書記的事;姐姐,沈書記的眼晴可刁了,沒在大隊里作出一二件事的人,他瞄都不瞄。」
金娥知道,張愛玲是暗示當初薛天康辭了大隊植保員的事。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中飯沒吃就走了。
吃了中飯,林木森送張愛玲時;張愛玲感嘆地說︰「木森,阿拉沒料到姨媽家的條件這麼差,真難為你了!」
公社檢查過了,工地的活得留到大年初一用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