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溪河水向北流 250相識恨晚

作者 ︰ 兔四哥

林木森列席龍溪公社最高級別會議——公社黨委常委會議。拉牛牛——/——/

會議在公社小會議室召開。這間小會議室在二樓圍廊的最左端角上;兩邊各為沈心田、王宏銘的辦公室。小會議室舉行的都是決策性的會議,一旦舉行會議,圍廊對面的辦公室的門會打開;從辦公室里觀看,任何想偷窺會議的人都逃不過辦公室的視線。

小會議室的布置很簡單。正面牆上褂著偉大領袖**像的玻璃鏡框;配有對聯︰「四海翻騰雲水怒,五洲震蕩風雷急。」室內有十三把藤椅,六張雙人茶幾。迎門三把藤椅,二張並排放的茶幾;這是「首腦席」,通常只坐沈心田.王宏銘二人。兩邊各有五把藤椅,二張分開放的茶幾。左邊坐著劉水根.張漢春.許巧珠和蔡阿田;這是「黨委常委席」。右邊坐著陸寶林.張國慶.林木森.趙洪權和派出所李所長。中國人講禮儀,講究座次。陸寶林.張國慶都是黨委委員,革委常委,以前兩人坐下前還會相互推讓一番,陸寶林出任「人武部」常務副部長後便當仁不讓了。林木森原打算坐在「末位」;可李所長不肯,兩人正謙讓,王宏銘開口說︰「不就是坐座位開個會;老趙,你和木森換一下。」

林木森一下「升」了二位;無形之中正式「亮」出了他「公社革委會委員」的身份。

在座次的問題上,還有二個特點︰一是要單數;一旦有分歧,表決時有個結果。二是不能有「空缺」。現正座缺一人,左邊的難免有想法;左邊空了一座,右邊的便蠢蠢欲動。

會議首先由陸寶林匯報「破獲‘九.二二’案件的經過」。陸寶林吸取上次會議的教訓;把發現「案件苗頭」,追蹤「案件情況」的成績都歸功于趙洪權。

發現「用糧食換木料」的的確是趙洪權。

小青的嫂子是萬豐大隊「農規技術專干」趙慶生的妹妹。當她回娘家「籌糧」時,趙慶生听妹妹說了「糧食換木料」的事,左思右想,把持不定。不幫,妹夫家就二間「窩棚」,妹妹的「新房」還「暫借」在張漢春家。幫,事關「國家糧食‘統購統銷’政策」;自己正處在「納新」階段,如果被人舀住了「把柄」,這回「入黨」準泡湯。可這回「糧食換木料」確實化得來;自己也應成家了,農村「相親」先看房子再看人。如果換得木料,就是擺在家里,媒人說話調子也會起高腔。交易的事情又不是我出面,過了這村沒這店。趙慶生想明白了,可糧從哪里來?家里沒有,只有動儲備糧的主意,萬豐大隊的儲備糧由大隊統一管理。趙慶生決定找趙洪權,在朱麗雯的事上,趙洪權欠了趙慶生一個「大人情」,趙慶生干脆向他「借糧」!

趙慶生的「借糧理由」很充分︰妹夫家吃「返銷糧」,定量有限;辦「喜事」有了虧空。借糧三百斤,「秋收」後就「還糧補倉」。

趙洪權答應得很爽快,說︰「借早秈還晚粳,化不來;干脆你明年八月還吧。借三百斤?三百斤夠不夠?」

趙慶生一听,感激不已,試探地說︰「只夠還糧,吃糧還得另想辦法。」

趙洪權說︰「干脆點;你是我最信任的人!說個數,只要不超出我的權限就行。」

趙慶生說︰「這是哪里的話,萬豐啥事不就是您一句話?要不就按您的指示辦……」

趙洪權說︰「屁話!如果是想去辦點什麼事,痛快點!」

「不,不辦什麼事……」趙慶生心想,趙支書的葫蘆里肯定有藥!

趙洪權說︰「你小子跟了我四年還是不與我貼心!‘狗子’昨天找我,說要去于林酒廠弄些酒,用糧食換酒,每斤酒便宜四分錢;回頭再用酒換糧食,可以賺上五分錢;扣去開銷,每斤酒七分錢跑不掉。他敢掏心窩,我也痛痛快快批了一千斤。」

趙慶生說︰「趙支書,我可不是借糧去搗賣酒賺錢;是妹妹借去換些木料蓋房子,您也知道,她嫁到漁業大隊連‘窩’都是借的。」

趙洪權後悔了。借糧給「狗子」搗賣酒賺錢,他一趟賺八十;四六分帳,我在家坐收「紅利」三十二元;你妹妹借去換木料蓋房,我頂多喝餐「上梁酒」。他感到「口」開大了!正琢磨往回縮;趙慶生又「央求」道︰

「趙支書,太湖北山今年遭災,沒飯吃;木料價開得很低,機會難得。您幫我妹一把,讓他們多換些;回頭賣掉一些,買上糧,立即歸還。行不?」

趙洪權說︰「慶生,你妹夫家的困難我知道;可動用‘儲備糧’是大事,借去又是‘地下交易’。張大發知道是我借的糧,就會揪住我的辮子了!」

趙慶生說︰「不會的。這次是他組織的,整個漁業大隊幾乎全參加了。」

趙洪權象貓嗅到老鼠氣味,整個神徑都緊繃了起來;故作不屑地說︰

「這不可能。張大發會有這大能耐?」

趙慶生說︰「真的。木材是太湖大隊王支書聯系的;說是太湖北山有他的朋友。」

近來灰溜溜的趙洪權看到了「重振威望」的機遇,說︰「這件事你可不要外傳。你妹妹的糧食幾時要?」

趙慶生說︰「最遲不能超過八月十三;就是今天。」

老天不餓死瞎家雀。人軋人,才能抬高人!趙洪權整個胸腔被激奮填滿;只是腦袋有些亂。他批了五百斤糧打發走了趙慶生,點燃煙,再把趙慶生的話慢慢地濾了二遍,一套完整的「計劃」完全了。

陸寶林對趙洪權的拜訪很意外,沒听完趙洪權的話,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邊走邊說︰

「這兩個家伙是昏了頭!老子先把張大發敲醒……」

趙洪權一聲長嘆,說︰「等一下。好,你去;看來你真是個扛槍護院的,虧我還當你能作大事!」

「你這話怎麼講?」陸寶林站住了;趙洪權一語中的,這正是他苦惱的問題。

趙洪權說︰「陸主任,我說了你別不高興。在龍溪論資歷,別說張國慶,王宏銘作文書時,你就是‘人武部’武裝專干。‘文革’開始,就數你的‘鐵血軍造反兵團’最威風;‘大聯合’時,你主動讓賢;甘居人後為革命政權保駕護航,大家都佩服你品質純正。隨著沈心田、劉水根、張漢春‘恢復工作’,你從不計較個人得失,任勞任怨。可就有人把老實人作台階,特別是張國慶,利用那些‘老干部’對他父親的緬懷心情,兩面三刀,籠絡人心,事事都要與你平起平坐。公社黨委還缺名常委,為什麼至今不定人選?就是因為你和張國慶之間二選一,王主任挺為難!」

陸寶林綴綴地說︰「張國慶除了寫些狗屁不通的文章,還會什麼?抓生產,搞了個‘直播稻’,田里種稻草;抓革命,錢北火災,他把薛長笀折騰進了勞教所。」

趙洪權說︰「不管他的文章通不通,可會變鉛字;領導會看到,看多了就記住張國慶這個人。不論他的事作得怎樣,好壞也作了事;在大方向上還是有成績。再說說你的好兄弟林木森,七零年差點成了‘現反’;現在送農科所學習,又增補為革委會委員,擺明了會接張漢春的班,為什麼?」

陸寶林眼楮一鼓,說︰「木森作的事,人人都看得到。他上去,老子服!」

趙洪權說︰「我也服。我服是因為他辦了事。你為什麼不辦幾件事?眼下就是件非你莫屬的大事!王建民、張大發兩人身為大隊黨支書,難道不知道用糧食換木料是違反黨的‘統購統銷’政策?這不是簡單地搞投機倒把,而是在破壞國家建設,破壞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他們為什麼敢作?不就是有張漢春這個‘黑後台’。你現在去制止,他們頂多作個檢討;說不定還不認帳,說你造謠生事。」

「老子抓他娘的現場,看他們有什麼屁放!」

陸寶林興致勃勃了。可一想,這里有些問題;一是匯不匯報?事關兩個大隊黨支書,重大案件不向公社黨委、革委匯報,擅自作主,違反組織原則;領導會認為你心懷叵測,豈不自討苦吃!二是派不派人去查?發現重大線索,龍溪所有人都可以裝聾作啞,就自己不行;維護治安,打擊犯罪是自己職責。不查是失職,一查難免有人走漏風聲,豈不又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趙洪權見他猶豫不決,笑了;說︰「陸主任,有言道,不知者無罪。高安大隊的‘女知青’出事後,‘治保’一直是龍溪的薄弱環節,王主任不總讓你去抓嗎?高安大隊的‘治保會’主任王厚民可是你親自安排的,你不幫他一把?還有,你人不在公社,我又沒告訴,你能知道嗎?」

陸寶林說︰「今天二十號。明天沈書記、王主任還有劉副書記要去城里參加‘縣革委全委會’,二十四號才回;我和張漢春要‘留守’,又是‘中秋節’,我怎麼能走?」

趙洪權說︰「陸主任,這才是機會!都不在;發現問題你可以當機立斷呀!縣里為什麼在‘中秋節’開會?一是過革命化的傳統節日,二是傳統節日革命化。中秋佳節更應提高警惕;把‘治安大隊’帶出去,利用‘訓練’調集基干民兵。公社.大隊都會‘慰問’,集體過節多好!陸主任,一旦王建民、張大發有所行動,手上正好有人、有槍、有船。把公社交給張漢春;他是人,有所發現,手上沒人,也得先告訴你。是鬼,自鳴得意,正好把他的偽裝剝去!」

陸寶林說︰「有道理!省得臨時召集,耽誤時間。以我判斷,王建民、張大發也有可能在這幾天行動。好,老子欲擒故縱,引蛇出洞!   ……可,這里誰耵住?」

趙洪權說︰「我。我去農機站找許阿多,讓他盯著。你暢開‘水路’,讓張大發的糧船和太湖大隊會合後,等他們和‘北山’交易時一網打盡。」

陸寶林說︰「好主意!我估計他們會在王家蕩交易;王家蕩水網密布,不好圍。重點放在‘北山’的木料船上,我們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甕中捉鱉,抓獲幾船木料,有什麼紕漏,我也好向王主任作交代。」

趙洪權說︰「陸主任真不虧是龍溪的‘槍桿子’,破獲此案,看誰還有什麼屁放?不過,到時可千萬記得讓我也沾沾光,這段時間我可是灰頭土臉……」

陸寶林把胸脯一拍,說︰「什麼話?破此大案,你是‘首功’!這樣,事情成功,我保薦你進‘專案組’,只要在台上一‘亮相’,看那些人還嚼什麼舌根?」

倆人越談越貼心,越扯越近乎;大有惺惺相惜,英雄相識恨晚之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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