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森,看看……陸主任也在!」徐文見到陸寶林一愣,笑著說,「陸主任,這是我兄弟,徐武。在錢北‘插隊’;是木森的好朋友!」
陸寶林嘲弄地一笑,說︰「啊徐武,久聞大名……」
「徐大哥,抽煙。」林木森忙攔住陸寶林的話。招呼大家坐下。
喝茶抽煙,一番寒喧。徐文邊吹噓在湖興城的「勢力」,邊向陸寶林保薦徐武;言下之意是想讓徐武進公社治安大隊。剛進入談話契機,陸寶林推說老婆在等,兒子太鬧,起身告辭了。
「木森,陸寶林怎麼這樣?花崗岩的腦袋,不就是‘大聯合’時我支持張國慶嗎?」徐文大為不滿地說,「他作了縣革委會委員了,尾巴翹到天上去了!我在馬主任面前幫他說上二句話,比他干一年都強。別以為破了個大案,擺什麼架子;如果他辦得漂亮,縣里會讓我來審查嗎?」
林木森說︰「他就是為這事鬧心。徐大哥,案子是他破的;你們來重審,把他晾在一邊,好象他也有嫌疑似地。他能不窩火嗎?」
徐文說︰「是劉副書記自己要來的,怎麼能怪我?」
林木森說︰「徐大哥是‘欽差大臣’,自然要公社黨委副書記一級的人配合工作了!」
徐文笑了。轉過話題說︰「木森,讓徐武來公社,配合你工作怎樣?」
林木森說︰「求之不得。不過,我還在農科所‘培訓’;具體工作要明年才能定。徐大哥還是找王主任說說。徐大哥的面子他能不給嗎?。」
「就是!」徐武很興奮地說,「哥,找王主任說去。他開了口,陸主任能不把我調進治安大隊?」
徐文說︰「王宏銘跟陸寶林都是‘一根筋’!一步走錯,處處蹩腳。當初讓我兄弟去青山公社就好了。木森,要不你去說說?」
林木森說︰「我?徐大文哥開玩笑,我算哪根蔥,說話不頂用的!」
「你開口比誰都頂用!」徐文得意洋洋地說,「木森,二年前我就知道你是‘人中龍’。你問我兄弟,當時我就對他說,木森這個朋友值得交!怎樣?你是陳書記、馬主任點名的‘納新’典型。木森,實話告訴你;讓你暫時不離開,跟‘九.二二’不搭介,實質是保護你。查匿名信只是一個幌子,我們主要還是來‘查班子’。萬一某些事涉及到龍溪某個主要領導,你不知道還與他來往密切,豈不是黃泥巴落褲襠,說也說不清?等著吧,‘國慶’前後有許多好事都有你的份!」
原來只是虛張聲勢的鬧劇!一股無名狀的惱怒襲來,林木森真想罵娘;他竭力抑止情緒,問︰
「徐大哥,關鍵時刻,你可得幫幫我;我現在應和誰靠攏?」
徐文說︰「王宏銘沒問題。這二年,‘造反派’處處受壓!這次‘運動’主要對象是查那些‘解放’的‘走資派’;看他們是不是‘穿新鞋,走老路。’張漢春就有問題,上來後‘只知低頭拉車,從不抬頭看路’。沈心田的立場也有問題,壓制造反派。本來劉水根也在內,好在他轉彎轉得快!」
徐文兄弟倆走後,林木森感到腦袋里裝滿了漿糊。經過一番思慮,頭腦清晰過來,總總事由集中在一個人的身上。
王宏銘!林木森還弄不清王宏銘到底是什麼人。他口口聲聲說自己和陸寶林是他的左膀右臂,明知內幕還讓我去冒險;真厲害!真可謂,「權,然後知輕重;度,然後知長短。」當初王宏銘附合劉水根,不惜壓制朱麗雯的冤屈,讓她忍辱求全;此時又讓我以此挾制劉水根,以解月兌他附合沈心田處理「九.二二」之嫌!孔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縱然我不能控制自己,最憂慮的還是不了解別人!林木森突然感到自己就象是個拉線木偶,似乎表現很優秀,實際上行為舉止全被他人操縱時,可悲的是自己還由此而自鳴得意。還是麗雯說得對,公社機關里,勾心斗角,人人掛張「面具」,自己還真不適應機關……不過,有此一番作為,倒也還了沈心田一份知遇人情。
還有,徐文所說「‘國慶’前後有許多好事都有你的份」;其為何故?林木森知道「納新」是「入黨」,這方面連王宏銘都很關心,據說還列入了公社「納新」重點發展人員名單。還有些什麼?公社革委會委員。還有嗎?*洪文調中央後,各級革委會都遵照「摻沙子」指示,增加年青干部,田樹勛已內定錢北重點培養對象,我能在公社革委會二十一位委員內月兌穎而出嗎……
林木森輾轉反側,折騰了大半夜,醒來後感到神搖意奪;心里總掛牽著徐文所說的「好事」,猜測劉水根、趙洪權有何動靜?懊惱昨晚行動是否莽撞?一著出錯,滿盤皆輸。林木森自感舉止言談,不能自持。干脆關上門,攤開《龍溪公社「農規」圖》裝作審視。他知道此時要「以慎為鍵,以忍為閽。」將持以謹慎、忍讓,約束言論行為;堅守門戶、陣地,伺機而動。
門被敲響。王琳在外面叫︰
「木森,木森,開門,開門。」
「你沒事吧?」王琳進門便問。她看見圖案上的《龍溪公社「農規」圖》,笑了,說,「嚇我一跳!我同蘭姐去吃早飯,老丁頭說你早上臉色不好看;我還當你有什麼事哩!對了,劉副書記還問我,有沒有見到你?」
林木森說︰「就是沒有什麼事,才找點事來作。劉副書記找我有什麼事嗎?」
王琳說︰「不知道,我也沒問。對了,早上劉副書記可奇怪了。他追著蘭姐問你昨晚出去沒有?蘭姐說,我一直在屋里,沒有見你下樓;還說,你屋里一直有人。劉副書記不相信。蘭姐說,先是張愛玲,再是陸寶林,後是徐文兩兄弟;一個一個挨著來的,便問他有什麼事?劉副書記咕咕唧唧地說是老毛病犯了,要去城里看病,還說半個月都回不來;說讓小王哥哥找公社另派人來配合調查,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林木森笑了。劉水根的請辭,滌除了他心底的憂慮!面對活潑開朗的王琳,他心曠神怡了。他問︰
「看你春風滿面,‘中秋’一定過得愉快吧!」
王琳說︰「還說呢?絲綢研究所組織‘業余作者’去天目山‘采風’,姆媽不去,我本想借你的光去天目山玩的;二十一日找你,姨媽說你回錢北了。」
林木森說︰「借我什麼光?」
王琳說︰「你的那幅《月》姆媽送去絲綢研究所了。所里還找了沈榮根,把你的幾幅畫的創作人名改了過來。絲綢研究所已把你列入‘重點業余作者’名單。喂,你好象並不高興?」
林木森說︰「高興。怎麼會不高興?」
林木森也說不出高不高興。他心里只是惋惜,揭穿了沈榮根,萬一他惱羞成怒,倒是斷了一個「財源」。
王琳說︰「你有什麼事,這麼急著回錢北?啊,老師是想金鳳了!」
林木森說︰「瞎扯,錢北一個‘女知青’結婚。你認識嗎?叫楊慧麗,湖興城的。」
王琳說︰「听麗雯提起過。不對呀,她不是和徐文的兄弟……對,徐武好嗎?」
林木森說︰「散了。她嫁給了錢北蔡支書的堂弟蔡小毛。」
王琳說︰「蔡小毛……我有印象;高個,復員兵。去年辦‘測繪學習班’時,老師總夸他繪圖準確,我還向他請教過繪圖。」
林木森說︰「你也參加了‘測繪學習班’?」
王琳說︰「半途而廢。學了不到三天,我姆媽病了,就回去了。麗雯姐好嗎?」
「好。」林木森的心頭一顫,臉色陰郁下來,說,「早知這樣回來遇上這些事,真不如跟你去天目山。」
王琳說︰「哪我們‘十.一’去!你怎麼攪進了‘九.二二’;有麻煩嗎?」
林木森說︰「沒有。王琳,你和‘工作組’的人都熟嗎?」
王琳說︰「小王哥哥原是姐夫的秘書,算熟,他見面總是一本正經,客客氣氣地,我們很少說話。徐文這次才認識;蘭姐原來也是‘鴻達綢廠’的,和我姆媽、我姐關系很好。有什麼事嗎?」
林木森眼前頓時一亮,我怎麼沒有想到蘭雲?雖說接觸不多,單憑她到錢北調查,能真實地反映農村的切實情況,足以證明蘭雲是個能實事求是、真心實意為人民辦事的人。最關鍵的是,蘭雲對自己的印象很好,她的每句話都能直接影響馬天民的態度。如果爭取到蘭雲,自己就無疑解除了大半的嫌疑。女同志最大特點是心慈,對!應該讓她去看看漁民新村。
林木森說︰「王琳,領蘭主任去趟漁業大隊;行嗎?」
「一句話。對了,木森,你表哥調回湖興了;我姐說,‘省五建’己答應,讓你表哥回湖興來過‘十.一’。」王琳突然想到一件事,又說,「問你件事。我姐說,答應你的事她辦到了。我總感到這話里有些名堂;木森,你們之間有什麼秘密嗎?」
「沒有。」林木森突感心里一涼,側開臉,又加重口氣說,「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