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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琳去過「地委黨校」,林木森跟著她。百度搜索,出西門,過湖西大橋,西門大道一路上坡,騎自行車四十多分鐘可到農科所;沿著農科所的圍牆拐向南,有條很不起眼的林間土道。林間土道路面很平整,曲轉,因平日很少行人,兩邊的排水溝渠都長著雜草;一路也是上坡,樹木茂密,過了一處路邊「崗亭」,土道變成了水泥路。又騎車四、五分鐘,便到了「湖興地區‘青山黨校’」的大門;再次檢查「證件」後,兩人分手。「黨員輪訓班」在「三校區」,左拐便是。「黨員干部培訓班」在「一校區」,還得沿林蔭路上山。上山的水泥路更陡,盤旋而上,又騎車五、六分鐘;參天大樹綠蔭之中現出三、四幢紅瓦紅牆的樓房。
拐進「一校區」,是一塊綠茵操坪;在接待人員引導下,林木森來到「教務處」。一進辦公室,蘭雲沖著他笑,說︰
「歡迎‘學員’林木森,我是班主任蘭雲。」
辦理入學手續,先填了三四份表,領了二三張「學員須知」,然後領了一大一小二個皮革包。小的是文件夾,黑色、牛皮質地,拉開黃澄澄銅拉鏈,里面大大小小分成六七個格層;放有硬殼筆記本、「英雄」鋼筆、「中華」鉛筆等。大的是小號旅行箱,黑色、豬皮質地,八只角包有厚革護皮,沉甸甸地;打開鎖,拉開黃閃閃鍍銅拉鏈,里面是十四五本馬、恩、列、斯的精典著作和《*澤東選集》及**本參考資料。
林木森撫模著皮革包,壓抑不住喜歡;這可是市場上都難得一見的貨。首發龍溪河水向北流296
蘭雲說︰「木森,這次‘黨員干部培訓班’的待遇可是頂級破格。伙食是按縣級標準;你們一個月交九元錢。這里面一是地委領導對‘培訓班’的重視;二是你們踫上了一個機會,有位‘學員’父親在‘省外貿’,為這次的‘黨干培訓’提供了些‘出口轉內銷’的物質。這兩個皮革包就是,怎麼樣?今後出門就神氣了。木森,能參‘黨干培訓’是組織對你的重視,也是對你的更嚴格要求;珍惜機會,認真學習!」
林木森說︰「謝謝組織對我的培養!」
蘭雲說︰「木森,我忙于‘青干班’籌備工作,這次龍溪的調查沒去成。听方婷說,‘漁民新村’被你建得有聲有色,馬主任很高興!材料報到地委,陳書記也王贊不絕口!」
林木森說︰「這是我應該作的。若論功勞,蘭主任應是頭一份,當然,還有王冰主任和你家那位方書記。真的,沒有‘東方廠’,我在大豐許多事情根本沒法開展,更別說什麼漁民新村!蘭主任,其實社員的要求並不高,二條,有吃有穿,安居樂業。」
蘭雲笑了笑,說︰「木森,我比你年長,有些話說了你別不高興。木森,你現在身份不同了,說話、辦事請一定要掌握分寸!」
林木森有些氣悸說︰「我知道我的毛病是嘴巴太快!蘭主任,謝謝!」
蘭雲說︰「謝什麼?嘴巴快是因為你為人坦蕩,只是社會太復雜了。」
蘭雲望著這個躊躇滿志的青年,正如馬主任所說,林木森身上有種堅毅的朝氣。選定這批「青干班」學員時,林木森是湖興縣委、縣革委會議上第一個被提名,卻是最後一個定下來的。主要原因是父親林伯仁的「歷史問題」,這是一個極為敏感的問題,涉及到決策者的階級立場問題。雖然,黨的干部政策是「有成份論,不惟成份論,重在政治表現。」可在眾多的優秀干部中,還有許多工農子弟,為什麼要培養、重用一個家庭有問題的林木森呢?縣里討論時,由于林木森是馬天民提的名,參加會議的人既表示不贊同,也不提出反對,所有人都繞開林木森發言。馬天民很是惱火,卻又無奈。會後,馬天民找蘭雲商量,蘭雲想到一個理由,「樹典型」。這一點得到了王新宇的贊同,典型就是樣板,國家體制就有政協,**關于統一戰線理論和政策的根本出發點,是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為無產階級革命事業服務。按王新宇的方式,湖興縣連同林木森多報了一個人選到湖興地委,陳紹泉看了,也不吭聲,圈掉了其中一個,另加了一個周鑫,批復只說是「要結合當前形勢,各個方面都應注重培養‘知青’」,名單返回。林木森、周鑫同是「知青」,可倆人相比,懸殊太大。地委直接安排了周鑫,馬天民把桌子一拍,定了林木森。
蘭雲說︰「木森,有位‘學員’比你先到一步,看到你的名字,要求和你同宿舍;這是鑰匙,三棟301室。」
推開門,果然是沈雙林。幾個月不見,他養得又白又胖。一番寒暄,林木森才知道,本期「黨員干部培訓班」共三十二名「學員」,其中由公社來的十四人中,參加農科所「農科培訓班」的佔了九人。略作收拾,到教室一看,果然,陳仁杰、周鑫等人又相逢了;再一看,徐文、甘雪都在。後來,林木森知道那個父親在「省外貿」的「學員」就是湖濱公社的周鑫;難怪他屢屢「犯錯」,卻有恃無恐,還能事事如意,「榜上有名」。
「湖興地區青年黨員干部培訓班」十一月六日上午「開學」。沒想到地、縣領導都沒來出席開學典禮,說是「到德興檢查工作去了」。「湖興地區青山黨校」校長也參加了「地區‘社教運動’工作組」,在「開學典禮」上講了十幾分鐘話,又匆匆忙忙地趕回德興去了。
小道消息說,德興對「社教工作」的扺觸情緒很大,有些地方把「社教工作組」都趕了出來。
晚上,陳仁杰來「301室」,沈雙林悄悄地問陳仁杰德興「社教工作」的情況;陳仁杰一怔,很認真回答︰
「革命工作能一帆風順嗎?巒山的形勢就很好,‘社教運動’進……」
沈雙林扭頭就走,從此倆人相敬如賓。
下午,「干部培訓班」便上課。「黨校」可不比農科所,嚴肅,緊張。頭一周是「馬列主義關于《無產階級專政》理論」教學,立刻使每個「學員」沉陷在緊張學習中。大家利用每一分鐘背誦領袖的經典語錄,對領袖的精闢論述精心領會也好,囫圇吞棗也罷,經過幾天「自我封閉」;周五下午進行了「開卷考試」。周六上午公布了成績,全班平均成績是九十六分;其中甘雪最高,為九十九分;徐文最低,為七十四分。
「徐文,我真佩服你;」蘭雲說,「照書抄也會寫錯別字,還掉字。」
徐文咧開嘴,笑著說︰「蘭主任,我是‘扛大包’出身,工人階級;‘大老粗’嘛!」
下周的課程是以《*澤東選集》為綱要,用二周時間學習「中國革命近代史」。從「國際**」回到「中國革命斗爭」,大家都顯得很輕松;中飯時,餐廳里一片說笑聲。頭一個周日,「學員」都準備回家一轉;沈雙林等人連中飯都不吃就「下山」了。林木森打好飯,剛坐下;甘雪端著托盤坐他對面,問︰首發龍溪河水向北流296
「木森,今天回龍溪嗎?」
「不。」林木森正經八百地回答,「甘雪同學,我要去‘東方廠’看看。」
甘雪笑了;她知道林木森有氣。「報到」那天,林木森喜形于色地向她打招呼,林木森一聲「雪姐」引來四下暗笑;甘雪的面子掛不住,一本正經地說︰「林木森同學,有事嗎?」林木森臉漲得象豬肝,怏怏走開。而後,甘雪想找林木森解釋;林木森總托詞回避。
甘雪笑著說︰「木森,一個大男人,還生氣嗎?你不想想,當著那麼多人……你就不怕把我叫老了?」
「不會的;雪姐永遠十八歲!」林木森笑了,低聲說,「其實我早就想通了;女同志口口聲聲‘不愛紅妝愛武裝’,心里還是‘萬紫千紅總是春’。」
「又貧嘴是不是?我沈姨好嗎?他……」甘雪低頭吃飯,說,「今天怎麼又是茨菇燒肉;來,木森,給你換。」
「給我,給我。」徐文端著托盤坐過來,殷勤地說,「甘雪,我把炒蛋給你。女同志吃蛋對皮膚好;我最喜歡吃茨菇。」
「我不要你的炒蛋!」甘雪側過肩,擋住徐文。
徐文說︰「昨天晚飯時,你不還多買了份炒蛋嗎?」
周鑫說︰「你的炒蛋是‘鴨蛋’炒的,怎麼能給甘老師吃呢?」
徐文有些奇怪,說︰「不會吧?中午不都是茨菇燒肉、炒蛋、蘿卜絲,炒蛋會分兩種嗎?」
「那是食堂專為你準備的!」林木森調侃道,「你們兩個正相反,一個喜歡吃茨菇,一個喜歡吃炒蛋;食堂的安排還挺有水平!」
徐文很是高興,說︰「就是,就是。食堂知道我和甘雪是一對……」
甘雪憤憤反詰︰「徐文,誰和你是一對?胡說八道!」
徐文說︰「怎麼不是一對?考得最好和考得最差的就應是一對!」
餐廳笑聲一片。望見甘雪滿臉慍色,林木森忙裝著有事,沖著陳仁杰叫了一聲,匆匆端起托盤坐到陳仁杰的對面。
陳仁杰是個認真人,從不參與「學員」間的玩笑;見林木森坐過來,料定他有事。可林木森只顧吃飯,陳仁杰急著去蠶種場找言小蘭,心里不安穩了。見周圍沒人了,林木森還不開口;便問︰
「木森,有什麼事?說吧。」
林木森的心早己掛牽在「東方廠」了;听陳仁杰這麼認真地問,想和他逗逗趣。便隨口反問︰
「什麼事?你答應過我什麼事?只知道談戀愛,下回遇到難題,別找我!」
「我答應過……哦,知道了。不就是幾百根椽子嗎?」陳仁杰深表歉意,又咬著理,說,「你回龍溪後,話都沒有一句;現在有了‘東方廠’,我怎麼知道你還要不要?」
林木森一听,認真地說︰「仁杰,‘東方廠’的‘材料分配權’又不在我的手上;幾百雙眼楮盯著,我敢動嗎?」首發龍溪河水向北流296
「行了,行了。我又不缺木料!」陳仁杰知道,不少同學都盯著林木森,想從「東方廠」弄些舊材料;原來林木森是想在我這兒搞塊「擋箭牌」,好堵他們的嘴。這個忙應該幫!陳仁杰說,「好了,木森,椽子我回去就辦;下周六給你送下來!」
陳仁杰說完,轉身便去了蠶種場。
林木森這下怔住了;想改口也來不及了。又一想,也好,將錯就錯,權當是給李金鳳一個安慰;讓她在舅舅面前說話增些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