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蘭氏進來,岑慕雲就知道,蘭氏沒有接到人,料想嵐兒是給了她們閉門羹了。嵐兒果然就是聰明的,這時候也知道配合自己。
「老太太盡管自便,打擾之處,慕雲已經十分不好意思了。」她們要出去說話,就只管去說好了,自己也不怕她們溝通。
朱氏起身就笑著就到了外面,蘭氏這時候已經十分著急了,再找不到二小姐,要怎麼給夫人一個交代,夫人現在看起來可是和以前的時候大不一樣了,只怕是不好說話。
朱氏看著一臉焦急的蘭氏問道︰「老太太,小姐這會兒沒接到,到了那邊半天敲開了門,說是去了廟里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怎麼就這麼巧,我說去了廟里,還當真就去了廟里了?好端端的她一個女孩子不好好的在自己家里待著,跑到廟里做什麼?」朱氏這時候是真的有些凌亂了︰「可問了,去哪個廟里了?」
「說是祥符寺,那廟可是距離城里四十里路呢,而且那邊的丫頭還說了,找不到好馬車,找了一輛瘸腿馬車,這不就更慢了嗎。」蘭氏忙就回答。
「讓人趕緊去接,路上注意點,見到了馬車問下是不是嵐小姐在上面。」朱氏鎖眉說道,這般時候了,不去找人還能怎麼樣?
「已經差人去了,老太太別擔心了,只要拖著時間就好。只是老太太,如今就算是夫人來了,也不至于就怕成這樣。夫人看起來雖然和以前的時候不太一樣,可是總也不是凶神惡煞啊。」蘭氏有些不明不白了,以前的時候也不見老太太這樣怕夫人,怎麼如今倒是這樣?
「她就算是凶神惡煞我倒是也不怕,我就怕她後面的人,你可別忘了,她是慶國公府的人。以前的時候,她是我們家的人,做什麼自然是會為我們著想,可是現在已經反目成仇了,她又怎麼會為了我們著想?」
「雖然夫人是二小姐的生母,可是現在到底也不是一家人了,二小姐和夫人也就算是沒有關系了,我們就是不讓見也是無可厚非的。別說後面是慶國公府,就算是皇上又能怎麼樣?」蘭氏還是有些想不通的說道。
按照規矩,女人一旦離開了,哪怕是自己的親生兒女也是沒有任何關系了,如果夫家不讓看,就是連看的權力都沒有,老太太經歷這些事兒以後,怎麼膽子都變小了。
「你懂什麼,我自然是有我的想法。終歸不過還是為了老爺好,你讓人吩咐下去,不管怎麼樣,一定要找到嵐兒,並且將她接回來。」朱氏在此吩咐。
「奴婢知道了。」蘭氏忙就點頭︰「老太太且先進去,奴婢去準備膳食。」
「精細一些,可不能讓她小看了我們,如今雖然說我們在這里,可是總要和以前的時候差不多。」朱氏這時候還想著要撐面子給岑慕雲看。
少時吃完了午飯,岑慕雲只是不經意的做出很累的樣子,這邊星光會意,只是忙就說道︰「夫人可是累了,這些日子為了能盡快過來見到嵐小姐,夫人也著實是辛苦了,每天睡覺時間都不到三個時辰,今天早上更是天不亮就起來趕路,好歹這會兒嵐小姐也還在廟里回不來,夫人該是要好好休息一下才好。」
「你說的可不是,如今身子不如以前好了,這才趕了多少路,竟是有些精神不濟,罷了,我也不逞強了。老太太,實在是不好意思,我這邊這會兒是真的撐不住了,怕是要打擾你們了。」
「既然累了,就先到我屋里休息吧。」朱氏忙就說道。
「這個慕雲可不敢,這樣吧,老太太,我去嵐兒的床上歇歇就好了。」岑慕雲淺笑著說道。
朱氏听了岑慕雲這個話,心中一緊,這如何能成,趙晴嵐的那個屋子好久沒人住,里面的東西也是搬干淨了的,要是岑慕雲進去了,不就直接看明白了?這可不好啊。
「怎麼了?老太太,不方便嗎?」岑慕雲直直盯著朱氏問道。
「沒有不方便,只是嵐兒那屋子自然是比不了我這個屋子。這也是我疼愛你的一片心思。」朱氏擠出一絲笑容說道。
「這樣可不好,您老人家我記得中午也是有要休息的習慣,我要是去了你的屋里,您老人家要去哪里休息?」岑慕雲笑著回答。
「你我就像是母女一樣的,在一個床上休息豈不是很好?何況,我們這幾個月的時間沒見,我也是有些想念你的,一起休息也能說些體己話。」朱氏故作親密的說道。
「老太太,不是慕雲不願意,而是多少年一個人住著,慕雲已經不習慣和人住一張床上了。嵐兒的房間在哪里?我自己過去吧,你們也就不用帶我過去了。我看著對面那邊那間房子的門關著,想來就是那間了。」岑慕雲說著就站了起來向著門外走去。
朱氏這些著急了,忙就沖著趙靜源使眼色,可是趙靜源哪里能明白母親的意思,何況,趙靜源現在也不能拿岑慕雲怎麼樣,此一時彼一時,現在的岑慕雲已經不是那個什麼都听趙靜源話的岑慕雲了。就算是趙靜源也不能將岑慕雲強行拉住。
朱氏朝著兒子使了半天眼色,趙靜源愣是沒有反應過來,朱氏恨鐵不成鋼,只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只能自己追著岑慕雲的腳步出去,可是那里來得及。
岑慕雲到底是年輕,走路自然比朱氏要快,不過是轉眼的功夫,這就已經到了趙晴嵐的門口了。
「這個門為什麼是鎖著的?」岑慕雲做出一副驚訝的樣子問道。
「嵐兒說是自己走了,屋里一個人都沒有,怕有人進去,走的時候就把門鎖上了。剛才就要和你說,現在進不去,罷了,我們去我屋里吧。」朱氏忙就賠笑說道。
「夫人,我看這個鎖頭似乎不是今天才鎖的樣子,您看看上面這麼多的灰,最起碼也是有十天半個月的時間了。」星光上前看看,忙就對岑慕雲說道。
「果然是,這上面這麼多的灰,怎麼會是今天早上才落上的鎖?老太太想來是記錯了吧,這門究竟是什麼時候鎖上的?你們究竟葫蘆里買的什麼藥?你們把我嵐兒弄到哪里去了?」岑慕雲猛的就回頭,只是直勾勾的盯著朱氏。
朱氏被岑慕雲這樣的表情給嚇到了,可不是,相處差不多二十年的時間,朱氏從來不知道,岑慕雲的目光可以這樣的狠毒,似乎是要用眼光殺死人一樣,讓人不寒而栗啊。
「夫人,您別生氣,小姐好好的,一點兒事兒都沒有的,等會兒就回來了,您就能見到了。」蘭氏忙就上前安撫岑慕雲。
「等會兒我就能見到了?我上哪兒見?」岑慕雲咄咄逼人的問道。
「是,是,夫人,很快就能見到了。」蘭氏只敢賠笑,這會兒也有些明白了,為什麼老太太這樣怕夫人了,看起來這世家出身的女子終究是不一樣,這氣勢哪里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
這時候的動靜自然是院子里的人都看到了,張氏和柳氏在東廂房隔著窗子看。
「這夫人今天怎麼感覺不一樣了?你瞧瞧這氣勢,大不一樣啊。」柳氏有些捉模不透的說道。
「夫人這些年忍氣吞聲的,也不就是為了老爺嗎,如今既然和這個家都沒關系了,自然是沒有顧忌。」張氏看看那樣一個陌生的岑慕雲說道。
「當初夫人在的時候,其實對我們也都算是不錯了,總是比現在好了許多了。」柳氏還是有些懷念那時候的。
「是啊,夫人是個好人,只可惜的是,再好又能怎麼樣?最後還不是如此的結果?就連二小姐,到了關鍵時候不是也被放棄了?作為母親,知道了這樣的事兒還能穩坐嗎?」
「你說的可不是,也難怪夫人會變成這樣子,要是晴玫和晴雪被老爺放棄,我想我們兩個大概也是今天這個樣子吧,就算是拼了命也會保護女兒不受傷害。夫人千里萬里跑過來看二小姐,可是等了一個早上也沒見到,心里必定是早就懷疑了。你瞧瞧夫人現在的樣子,自是恨不得要吃了他們一樣。」
「依著我看,才不是這個樣子。夫人只怕是早就知道了,這會兒就是來興師問罪的,可笑老太太還在那里瞞著,也不說早去找了二小姐來安撫夫人才是正經。」張氏一直在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岑慕雲,總覺得,她早就已經知道二小姐不在這里了,要不然不能是這個樣子,大半個早上的時間,她怎麼就有這樣的閑情逸致陪著老太太這里瞎扯了?
「你的意思是,夫人早知道二小姐現在不在這里,那麼也就該是知道二小姐在哪里了?所以夫人今日並不著急是嗎?」柳氏也不傻,這會兒也算是明白了︰「這麼說來,今日這一場好戲是免不了了?我們就看看,老爺和老太太怎麼給夫人一個交代。當初將昏迷不醒的小姐送出去,確實是過分了,莫說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就是別人也不能這樣。別說是夫人知道,就是我瞧著也覺得寒心了。」
「二小姐有夫人這樣的後台,尚且是這樣的對待,要是我們不在了,我們的女兒還能有好日子過嗎?生在這樣一個家里,也算是這幾個孩子的命不好。」由此及彼,張氏未免是有些唇亡齒寒的感覺了︰「罷了,也不說這個了,想著就後怕,我們只管在這里看著就是,好歹這會兒你也出不了門,就在這里坐著吧。」
卻說趙晴嫣和趙晴然一早看著岑慕雲來的時候就沒打算出去見,在她們姐妹的心里,這個女人是害死了自己姨娘的罪魁禍首,只可恨的是不能手刃報仇,怎麼還會去陪著說話,這會兒又看著岑慕雲這樣氣勢洶洶的就在質問朱氏,心中倒是也痛快。
這女人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怎麼來了這里還能這樣為所欲為的,以前是當家主母的時候,都還不至于這樣,現在倒是越發大膽了,就看看祖母和父親會怎麼收拾她。一個已經不是這個家里人的女人,也敢這樣,怎麼還不抓到縣衙大牢里,怎麼祖母看起來還是賠笑的樣子。
「這是什麼人?怎麼在我們家里大呼小叫的?」別人都沒有出來的時候,忽然就闖進來這麼一個人。「老爺,這是誰,你還不趕緊的讓衙役給抓起來?就讓她在這里放肆?」
「雲袖你怎麼出來了?不是禁足了你,不得出門一步?」朱氏听見這聲音已經皺緊了一雙眉頭,只是嫌惡的看著雲袖︰「還不趕緊把雲袖給拉出去,這是什麼地方,哪里就有她說話的份。」
對于雲袖朱氏心中那就是一個厭煩,如果說當時只是看不上眼,在發生了她謀害巧芫的事情以後,朱氏就只是恨不得殺了她,可是趙靜源以雲袖現在懷孕為名義,不讓殺,對此,這就更加深了朱氏對雲袖的不滿意。
這樣的女人根本就是禍水,能讓自己的兒子連最基本的立場都丟了的人,要是時間長了,難道就不能是第二個路氏?
「雲袖?卻不知道是什麼人。我看著這穿著也該不是趙家的新夫人吧,如今趙家的規矩居然就是這樣了?主子和客人說話,隨便來個什麼人都能插嘴了?」岑慕雲嗤之以鼻的說道︰「而且,老太太說什麼?被禁足的人?難道被禁足的人也能隨便的走動了?能走動的叫什麼禁足?」
岑慕雲可沒有遺漏了朱氏看到雲袖時候那份嫌棄的表情,所以不失時機的說道。岑慕雲也猜出來了,這就是晴嵐說的那個叫做雲袖的女人吧。
朱氏听了岑慕雲的話只是覺得有些臉紅,可不是,以前慕雲在的時候,可從來沒有這樣過,如今這家里是沒有規矩很多了,果然一個家里沒有女人不成啊,要是慕雲還能回來的話有多好。
「讓你見笑了,這是源兒新納的妾室,因為犯錯被降成丫頭,還在禁足期間,不知道怎麼出來了,想來是丫頭有所懈怠,這才讓她出來了,誰看著她的?罰了兩個月的月錢以示警戒。」
「母親,是兒子讓她出來的,因為總是蒙在屋里對孩子不好,所以我允許她在院子里活動的。」原來就在昨天晚上的時候,趙靜源一個人呆著無趣,就想到了雲袖,故而走了過去,趙靜源哪里能禁得住雲袖的柔情攻勢,所以一時不忍心,就讓雲袖可以四處走動了,哪里知道這雲袖膽子倒大,直接就走到了這里來了。
「你個糊涂的東西,她做的那是什麼事兒?你居然讓她出來,你忘了巧芫怎麼死的了?你忘了巧芫肚子里那也是你的孩子了?來人給我拉回去嚴加看管,門鎖上,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開門。」朱氏听了趙靜源的話更是暴怒了,自己這兒子怎麼見到這女人就犯糊涂?因此只是咬牙切齒的下了死命令。
看著母親生氣,趙靜源也是不敢多說半個字了,可是雲袖從來死無法無天習慣了的,這時候也不饒人。
「我听說有人來府上鬧事兒,所以巴巴的跑過來看看,想著幫幫你們,誰知道你們這樣對我。」因為雲袖是有孕的,所以眾人不敢用力,只是拉著雲袖小聲的勸著讓雲袖走,可是雲袖自己不樂意。
「你不是就想知道我是誰嗎?我是趙晴嵐的親生母親。」岑慕雲好笑的看著眼前這個女人,怎麼趙靜源的眼光越來越差了,如今連這樣的女人也要,不過就是有點兒皮相粗俗不堪的人罷了。
「原來你就是和離了的夫人,你今天來是找二小姐的?二小姐早在一個多月以前因為疫病就被送走了,雖然一直都說二小姐還活著,可是也不見回來,我想你的女兒你八成是見不到了,早死了也不一定。」雲袖幸災樂禍的說道︰「你那個女兒太壞了,和你一樣的不要臉,小小年紀,連自己父親的事情都管,幫著巧芫那個小賤人治我,如今死了算是罪有應得。」
雲袖說完只是放聲大笑,笑的人毛骨悚然的。朱氏听著雲袖這麼說,只是當場就差點兒暈過去,自己處心積慮掩蓋了一個早上的事,如今就被雲袖這個賤人這麼全都說出來了,這女人當真是該死的很。
「還不拉下去,養著你們做什麼?」朱氏惱火的沖著下面的人發火。
這些人看著朱氏惱火成這個樣子,這才也算是顧不得雲袖是不是有孕了,忙就將雲袖連拖帶拉的弄走了。只是雲袖一邊走還一邊喊道︰「趙晴嵐那個小賤人,總算是遭到報應了。阻礙我的人一個個都會遭到報應的,趙晴嵐要遭到報應,巧芫那個賤人也遭到了報應,哈哈哈,總算是都遭到報應了。」
岑慕雲听著雲袖的話,心中一冷,只是想著,如果不是當初寧墨軒在,那樣一個昏迷不醒的女孩子被送出去以後,這時候該是像這個雲袖說的那樣,已經死了,早就不在這個世上了吧。只要心中這麼一想,岑慕雲就覺得後怕,心中對趙家人的恨也就更加的深了。
岑慕雲怒氣沖沖的就看著趙靜源和朱氏母子兩個,一雙眼楮都瞪的紅了,只是恨不能立刻就沖上去吃了這母子兩個的肉,喝了這母子兩個的血。對不起自己自己也以不計較,可是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不能好好的照料,這樣的人能算是人嗎?這樣的人有什麼臉面活在這個世上,有什麼臉面做官為宦。
「你們誰告訴我,這個女人說的是真的嗎?我的嵐兒真的不在了?你說!」說這個話的時候岑慕雲只是咬牙切齒的,一步步朝著趙靜源走過去。
朱氏雖然是親生祖母,可是畢竟是遠了一輩,對于自己的孫女兒就算是有什麼不是也能理解,可是趙靜源是親生父親,是和嵐兒血脈相連最親密的人,這個事情是要趙靜源負責,自己誰也不找,就找趙靜源。
「慕雲,你冷靜一點兒,不像是她說的那樣,嵐兒好好的,只是在外面的別院里。」看著岑慕雲這樣,趙靜源也怕了,只是一步步的朝著後面退去,邊退邊解釋,就怕岑慕雲忽然會沖過來掐死自己。
「我來了一個多時辰了,要是嵐兒真的在,你們為什麼不接她來?可見嵐兒是真的不在。這女人說出實話了,你們才要把她拉走,是不是怕她說出更多不利的話來?」
「在的,確實在的。就在綠柳巷的院子里,絕對不是她說的那樣,那個女人瘋了,她的話不能听。」趙靜源忙就解釋。
「那你倒是說說,嵐兒為什麼不在這里,倒是一個人去了外面的院子里?」岑慕雲今日來就是打算找事兒,為嵐兒也是為了自己出氣。現在想想當初趙靜源把嵐兒送走的時候,嵐兒的心中該是有多麼的絕望,無助。
「就是因為嵐兒得了疫癥,所以才送走了她,要不然要是給這一家子的人都傳染了如何是好。」趙靜源還是覺得自己為了全家人著想,是沒有做錯。
「你就讓她一個女孩子到了外面去過?你好狠的心。趙靜源,你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能這樣對待,我就不該把這個孩子給你留下來。」岑慕雲說完了這句話,忽然就轉身朝著外面走。
一時之間,大家都沒看明白,為什麼這岑慕雲好端端的說話,剛才還是一副氣勢洶洶不依不饒的樣子,這會兒卻忽然就朝著外面走了?別說是別人了就是連星光也不明白自己的主子究竟是在做什麼,不過,星光也沒多想就跟著自己的主子走了。
看著岑慕雲忽然轉身離開了自己面前,趙靜源這才覺得心里舒服多,自是急急忙忙就喘了一口氣。這個女人怎麼現在變成這樣了?以前的時候多麼的溫柔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