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他拖往越來越深處的無底深淵,疼痛像是一個無形的黑洞慢慢啃噬著他的意識,一切都在消失,難以言喻的痛感正在消磨他的意志……
隱約听到嬌柔的女聲在耳邊問道︰「希伯,你說辰他……他會不會有什麼事啊?」
「不會!怎麼會!少夫人,您可不要瞎想,少爺他一定會好起來的,一定會的!剛才醫生不是說過,他只是暫時性昏迷而已!」希伯安撫著痛不欲生的小女人。
「可,可是醫生剛才也說過,他還沒有過危險期啊……你看他的傷勢那麼嚴重……」女人突然噤聲不語。
恍惚中,姬烈辰仿佛听到一聲接一聲的抽泣聲了。
是她嗎?是他的小妻子在哭泣?
姬烈辰心里有些慌了,想要掙扎著從黑暗的深淵里站起來,可是未果,根本動彈不得。
「到底出了什麼事,為什麼會傷得這麼厲害呢?那麼多傷口……會不會又留下痕跡?」林若琪泣不成聲,她想起了姬烈辰曾告訴自己,關于換皮手術的事。
聞言,希伯點了點頭,禁不止老淚縱橫,「少夫人,剛才我請來的是南城最好的醫生,我相信他們一定會把少爺治愈的!一定會!相信希伯,希伯守護著少爺這麼多年,這一次也一定不會有事的!」
姬烈辰蹙了蹙眉間,他很想睜開眼楮去抱一抱她的小妻子,可是他實在是痛不難當,撕心裂肺的痛感伴隨著無盡的黑暗再次襲來,漸漸他又沉入夢境的深淵……
不知道又睡了多久,他隱約感到一股暖意傳遍全身,好像是有人在替他擦拭身子,兩個女人的交談聲低低地傳來。
「若琪,你還是去睡一下吧,都一天沒合眼了。要是姬老大醒過來,看見你這麼憔悴,一定會心疼的。」
片刻的沉默,可身上的暖意似乎沒消失,姬烈辰覺得那好像是有人用熱乎乎的毛巾在擦拭他的雙腿,極其小心的力道,盡可能地避開牽動他的痛覺神經……
半晌,小女人突然答非所問道,「琳達……告訴我,辰以前受過這麼嚴重的傷嗎?」
「這個……好像沒有過。」至少,自琳達認識姬老大以來,是沒有過這樣的事情發生。
又是長久的沉默……
再後來,姬烈辰終于能睜開眼楮了,第一個印入眼簾的就是他的小妻子林若琪。
他努力使自己的眼楮睜開得更大一些,然後費力地扯出一個笑容,可惜笑意沒能堅持太長時間就變得有些扭曲。而且,輕輕地喚了她兩聲後,他發覺自己很沒用地沒什麼力氣了。
「辰!你終于醒了!」小女人很欣喜,大概是看到他沒死才會這麼興奮。
他很想安慰她,可人的意識一旦清醒,身體的疼痛也就越加明顯,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就被疼痛牽扯出一聲申吟。
「你先別動,我去叫醫生!」小女人輕輕拍了拍他,就轉身出去了。
不一會兒,醫生就進來了,替他往吊瓶里推了點鎮痛的藥品……
他知道自己受的不僅僅是刀傷,還有嚴重的挫傷以及骨折,而且對方明顯是要把他往死里整,那些刀傷砍下去的深度都是致命的。虧得他有做足了準備,若不是穿了件護身服,只怕筋骨早就被砍斷了……
正想著,身上的疼痛再次襲來,而且每次呼吸都會帶動傷處,尤其是上半身的痛覺因為呼吸的牽動更是難以承受。
連深呼吸,都做不到……
他凝了凝眉,無聲地看著站在醫生身後的林若琪。
他的小妻子正焦灼地看著醫生檢查他的傷口,兩只小手糾纏在一起,互相摩挲攪合著,上齒咬著下唇,緊鎖柳眉……
看著她,就覺得是種美好。
若不是心里一直想著他的小妻子在家里等著他,說不定他就真的死在對方手里了。若非如此,那他,連多看她一眼的機會都沒有了……
不知不覺中,姬烈辰的眼里涌起潮濕的溫暖的感動,熱乎乎的,暖融融的,仿佛窮其一生,只為了這一刻的重逢。沒人知道他在將死的那一刻,懷著怎樣的信念拼命地沖出重圍想要回到自己的小妻子身邊。
他想起了那一場惡戰……
原本,姬烈辰自負地以為擅于謀略,是自己的強項,要說玩陰玩狠玩手段,他絕對是骨灰級人物!
決定帶著閆浩和金木水火土去談判,當然是並不打算真的去送死,但他會盡全力把損失減到最少。所有的準備都有條不紊的做好了,他清楚的明白,去見冷梟雄的路上,將有很多的埋伏,但他必須以身試險。
但他怎麼也沒想到,冷梟雄的狡詐與狡猾遠遠超過他的預料,難怪當年連父親也死在他的手里……
這一場惡戰,除了他自己受了重傷以外,金木水火土當中的金和火為了救他也戰死在對方手里。這場惡戰,烈焰損失慘重!
而這一切,才剛剛開始……
思及此,姬烈辰來不及多想,費力地抬起手腕向林若琪招了招。
「辰,你怎麼樣?痛不痛?還痛的話,我給你再打一滴鎮痛劑……」
他搖了搖頭,說道︰「我沒事兒……」
唇齒間有些干澀,姬烈辰很想喝一點水。但醫生囑咐過還不能喝太多水,于是林若琪拿來一個衛生棉簽,沾了一點水替他潤了潤嘴唇。
感覺舒服了些,他這才對林若琪說道︰「若琪,去把閆浩叫過來。」
聞言,林若琪蹙了蹙柳眉。
通常他會叫上閆浩,都是和烈焰有關的事,換句話說,他就是要做某些危險的事了。
這麼一想,頓時來了氣,不悅地道︰「你要干嘛?才剛剛醒過來,又要逞強了嗎?」
姬烈辰抬眸,幽幽地看了看她,默然了半晌。
最後才嘆了一口氣,說道︰「老婆,我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
很重要的事?她豈會不知道呢?
「什麼重要的事?」她板著臉僵硬地問。
姬烈辰抬眸,笑了笑道,「乖老婆,就幫我這一個忙,好嗎?」
林若琪垂下眸子,沉默了片刻,終于站起身來,卻沒有看他,徑自出了門去替他傳話。姬烈辰默默地看著她略有些賭氣的憤憤背影,面上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沉重……
閆浩就守在客廳內,第一時間听到林若琪說姬老大醒過來了,眼神一凝,就蹭蹭蹭地上了樓。
林若琪默然無言地看著臥室的門,一張小小的俏臉繃得緊緊的。
屋內。
閆浩輕輕地走到姬烈辰的床邊,悄聲問道︰「老大,您叫我?」
「坐。」不似往常那般的犀利和高傲,但是口吻依舊的霸氣。
閆浩輕輕點了點頭,安靜的坐下後等著姬烈辰的吩咐。
他定了定神,嚴肅地沉聲道,「閆浩,這兩天好好部署一下盧登堡的防御工作,冷氏那邊會派人來突襲的,而且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就在這幾天……」
閆浩凝眉,表情越發沉重起來,「老大?你是說……」
毋庸置疑,冷梟雄定是想要置姬老大于死地。黑道中兩幫仇殺沒有輸贏,只有生死,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即使一方敗了絕不可能苟活,因為這是大忌,贏的一方定然會趕盡殺絕斬草除根。
這一次姬老大雖然幸免于難,但像冷梟雄那樣一個心狠手辣的老家伙,是絕不可能放過他的,接下來只怕是會有一場更艱巨的惡戰……
姬烈辰微微點了點頭,肯定了閆浩的猜測。兩個人的表情都更加嚴肅了,此外還有的就是面對一場交鋒的決然。
閆浩忽然想起了林若琪,忍不住問道,「老大,少夫人那邊……」姬老大還有傷在身,如果少夫人知道姬老大還要面對一場惡戰,會怎麼樣?
姬烈辰搖了搖頭打斷他,突兀地轉開話題︰「我叫你查的事,你查到了嗎?」
閆浩怔愣了一下,回答︰「查到了,需要給你看看地址嗎?」
幾天前,老大就委托他去查一位名叫白政的老者的消息。查到他的地址頗費了點精力,只是他不明白姬老大為何讓自己去差這位老者,因為無論從哪方面看,這位老者與姬家,以及烈焰都沒有任何的關系……
但他不敢多問,姬老大向來做事都有他自己的道理,而且他通常都喜歡不按牌理出牌,出其不意地打亂敵方的陣腳。
姬烈辰半眯鳳眸,思考了兩秒,微微頷首道,「也好,你先留下地址,然後等我消息。」
「……是,老大。」
……
林若琪趁姬烈辰和閆浩談話的空檔,做了很多事。傷雖然不在她的身上,可她也出了一身汗,加上一天一夜沒有好好洗澡,她去客房的洗手間洗了個澡。然後又到廚房替姬烈辰熬了點淡粥,又和希伯商量了一些家事,這才端著粥回到臥室看他……
但是,一想到他習慣性瞞著自己什麼事也不說的毛病時,林若琪卻覺得心里壓抑不住的煩悶,無法發泄。
氣咻咻地折回廚房,把粥遞給希伯。
說道︰「希伯,這粥你給他送去!我要回去睡覺了!」
說實話,一天一夜都沒睡,她是真的有些累了,盡管這麼說怎麼听都像是在和某位少爺鬧別扭……
「少夫人,您這是在……和少爺制氣嗎?」希伯黑線滿額地問。
林若琪撇了撇嘴,不發一語地轉身,離開。
「呃……」希伯面有難色地道,「少夫人,少爺才剛醒,您這樣不怕他傷心嗎?再怎麼說,他這次可謂是死里逃生啊。」
「……」林若琪語遏。
的確,他身上的那些傷她有何嘗沒看到呢?可她就是氣,氣的是正因為這麼大的事,他卻不事先告訴她,這還把她當自己老婆看待嗎?
頓了頓,改口道,「那希伯……你先上去看看他吧,我再多做幾個小菜,一會兒就上來。躺了這麼久,他該餓了。」
希伯點了點頭,「嗯,也好。」
轉身正準備離開廚房,突然又想起些什麼,希伯折回來說道,「哦對了,少爺愛吃雜菜,尤其是那種粉絲拌著各種素菜做的雜菜,清淡又可口,正好合適受傷的時候吃,那就有勞少夫人替少爺多準備一下了。」
林若琪乖乖點頭答應,雖然護理方面她是專業人士,但是在飲食起居方面,希伯才是最了解姬烈辰的人,他說的話她是不會有任何怨言的。
希伯和姬烈辰似乎說了很久,而林若琪的雜菜也做了蠻久,久到連林若琪自己都覺得肚皮開始餓起來,之間她發現雜菜不是做的太咸就是太淡,做了一遍又一遍,倒掉了又重來,不知不覺時間似乎過去了很久……
直到接近清早時,林若琪的雜菜才做好,恰好這時候希伯也回來了,把林若琪叫到臥室里去。快到臥室內的一瞬間,林若琪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姬烈辰,他竟然又睡著了……
也是,傷得那麼重,身體肯定是容易疲倦的。也難怪希伯去了那麼久,大概是因為他又睡著了,所以才多在臥室里守了這麼長一段時間吧。
仔細一看,發現這個之前還奄奄一息傷勢嚴重的男人,現在看上去臉色似乎好了許多,雖然眼楮是緊緊閉著,看起來像是在沉睡,可那副慵懶睡顏依舊的冷艷俊美。依舊有著一頭幽幽富有光澤的絲緞頭發,依舊有著線條優雅冷峻的輪廓,依舊有著長長的密梳一般的羽睫……
這樣的男人,光是躺著也叫人不能忽視啊。
腦海里不禁憶起他生龍活虎時那副叫人不能稱贊的壞脾氣,高傲冰冷的表情配上居高臨下俯視她時說話的姿態,偶爾耍耍高雅貴族風舞刀又弄槍的騷包模樣……
這一剎那,只有一個感悟——姬烈辰,你能活著回到我身邊,真好……
生了一晚上的氣就這麼自動偃旗息鼓了,心里柔軟了下來,她總是這樣,和他呆在一起越久,就越忘記了強硬的感覺。
可是,她卻心甘情願。反正,她的溫柔只有他才看得見。
躡手躡腳地挪到床頭,悄悄靠近他,想要離他更近一些,卻沒想到在下一秒,她的手腕就被人狠狠拽住了,並拉近一個溫暖的懷抱!
盡管受著傷,可男人的速度依舊快得驚人,動作並不凶猛,而且力道也拿捏得很柔和,所以林若琪沒有被突如其來的擁抱撞疼,只是被男人像小孩一樣粘住她抱著不撒手的反應嚇了一跳!
「等,等等……你,你不是受傷了嗎?你等等,會弄疼你的……」
「不會,只要你不動,我就不會痛,」嘶啞的男人嗓音,誘哄般吐露,「希伯說,你在生我的氣?」
林若琪渾身僵硬,石像一般趴著不動,對方正埋頭在她的頸窩里撒嬌般一個勁兒親吻。而她正趴在他的身上,兩只手無處可放,生怕自己稍稍動一動,就會弄疼了他……
他昨天晚上還很狼狽看起來如將死之人的樣子,為什麼今天看起來就這麼有精神了?難道希伯給他吃了什麼靈丹妙藥?不會吧……
嚇,還真被她猜中了,但她只猜中了一半兒。希伯的確是給姬烈辰擦了些「靈丹妙藥」,只不過這些藥沒有她想象的那麼玄乎。
「烈焰」自主開發了不少治療皮外傷的藥,這其中有一種叫做「AP1」的外傷藥,就是對治療刀傷擦傷以及燒傷都特別的有效。既能快速止痛,還能幫助皮膚肌肉組織快速生長,總之確實算得上是一方奇藥。
說來這個藥的配方來之不易,據說是姬老大的父親姬立行早年從「鬼醫」那里得來,而這位鬼醫先生已經隱居多年,想要再找到他並配制更多的奇藥是不可能的。
之所以沒有將這個奇藥用以大量生產,其緣故一方面是原材料太稀有,另一方面當然是因為用多了這種藥會對皮膚產生副作用。這些事情姬烈辰自然是不會跟林若琪講的,他一個人操心也就好了,不想讓素來活潑開朗的她也跟著煩惱操心。
林若琪見他痞痞的樣子,無力嘆氣,「你才剛剛好一點,不要這麼沒臉沒皮好不好?」
皺著眉扭動了一下,林若琪試圖擺月兌身上正撥弄她衣襟的兩只毛毛手,對方立刻怕她逃跑一般摟得更緊……
「老婆,難道你一點兒都不想我?」
林若琪撇了撇嘴角,違心地說道︰「不想!當然不想!」
見狀,姬烈辰也不生氣,反而笑了笑牽起她的手說︰「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聞言,林若琪的鼻頭就酸了……
吸了吸鼻子,控訴道︰「雞十六!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你怎麼還笑得出來?!我一個人守著這麼大一個房間,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嗎?可你什麼都不說,你要是早一點告訴我你去干什麼了,我能這麼提心吊膽嗎?我……」
她突然哽咽住。
呃……話說回來,要是他真告訴她自己是做什麼去了,只怕她更會提心吊膽吧?這麼說來,到真的是什麼都不知道恐怕還好一點兒吧?
這麼一想,林若琪突然就明白了姬烈辰的用心良苦了。
見她面上的表情柔和了許多,尤其那張小嘴粉粉女敕女敕的誘人想要深吻,于是他想要坐起身來,可惜傷口牽扯起來的痛感還是很難受,雖然比昨晚好些了,可他還是沒有忍得住,齒牙咧嘴地痛嘶了一聲,驚得林若琪回過神來。
「你別自己亂動,還是我扶你起來吃點兒東西吧。」
姬烈辰吁了一口氣,微微點頭。
于是,林若琪小心翼翼地扶起他,在他身後墊上一個柔軟的大抱枕,復又替他整理一下衣服,這才端起溫潤潤的淡粥喂他吃。
「不燙的,你多吃點兒。」她柔聲說道。
這樣溫柔的林若琪,就算是在蜜月期里感情最好的時候姬烈辰也沒感受過,輕輕一句溫柔的話語,小心翼翼的舉動,輕易就把他這些天的牽掛都勾了出來。
但他什麼也沒說,一邊品嘗著她喂進嘴里的淡粥,一邊定定地凝視著她,仿佛怎麼看都看不夠似的……
見他這麼盯著自己看,林若琪自然是臉上又飛起了一抹紅霞。
「你在想什麼?」狀似不經意地問道。
其實,她很想吐槽說「你干嘛盯著我看」!
驀地發覺他的臉不知不覺中離自己越來越近,近到都能感覺出他溫熱的氣息吹拂在她頸邊,還有他的眼楮,深邃如黑潭的一雙漂亮眼楮灼光閃爍,包含了太多太多復雜的情緒。
他忽地執起她的柔荑,輕吻她的指尖,每一根,然後逐一噬咬,仿佛那是最美味可口的飯菜……
輕咧嘴角,柔聲道,「當然是在想我的老婆。」
重新回到她的身邊,能夠這麼親近地和她耳鬢廝磨,真是太好,太好了……
霍地,他便侵襲上她的唇,想證明她此時此刻的真實存在。他猶記得瀕死的那一刻,有那麼一瞬間,他幾乎就萬念俱灰了,因為一想到再也見不到她,那種恐懼感從未有過……
如果一次的生死一線,能換來她一次的溫柔以對,終是值了!
姬烈辰雙手擁著她,無奈且認命。
嘆息一聲道,「老婆,怎麼辦?我覺得自己越來越離不開你了……」
呃?林若琪有點兒呆。心弦微微顫抖,情不自禁地貼近他溫熱的胸膛。
離不開你……
多麼煽情卻又多麼自然的一句話……
其實,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可是……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他想要離開她嗎?
她才不要!那他還不如直接一走了之,永遠都不要再回來了!呃……老天!原諒她不是真的這麼想,她只不過是不想他離開……
悄然的,沉聲嘟囔著,「你說過,你不會逃的。」
呃!誰在說話?一定不是她!林若琪懊惱極了。
姬烈辰沉默了。
若琪啊若琪,你可知道我有多不想失去你?不是我想逃,只是我擔心自己終有一天保護不了你,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倒不如讓你離開我。
可是,我能做到嗎?
姬烈辰捫心自問,卻無法回答……
見他悶聲不語,林若琪有些懊惱了。他這麼模稜兩可的什麼也不說,到底是什麼意思?為什麼總是這樣給她一些懸念讓她心神不寧,為他牽掛著?
她正想發脾氣,卻發現胸前的扣子被人悄悄解開了。柔白的雙肩逐漸暴露在寒冷的空氣中,熾熱的唇在她細膩的肌膚上肆虐,熨燙著一遍又一遍……
「若琪,剛才我有沒有听錯?你是說,你也不想離開我,是嗎?」姬烈辰的聲音沙啞透了。
她無聲地點了點頭,把他抱得緊緊的。
其實問與不問,都無關緊要,他只不過是想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慰籍一下自己煩悶的心。
輕輕一哂,自嘲一笑,他姬烈辰在林若琪面前為何會不自信?這樣的感覺,大概也就只有在她面前才會有了吧……
是的,林若琪始終都是他姬烈辰人生中的唯一。
她是唯一一個敢打他敢罵他還敢扎了他,更是唯一一個能夠牽引他內心的女人……
她不算太漂亮,也沒有好身材,更沒有什麼氣質可言,可他就是不可自拔地愛上了她……
他也曾捫心自問過自己,為什麼會愛上她,以前他說不出理由,至于現在?
或許,已經有答案了。
思及此,他靜靜地回抱住她,感受著從她身上傳來的溫熱的體溫,將下巴擱在她瘦削的肩膀上,與她緊緊依偎著。
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做,管它什麼復仇和真相,就這麼依賴著她的感覺,真好……
任由他抱著自己,安靜了半晌,林若琪忍不住開口,「要不,我和你一起再睡一會兒吧?這樣比較不會著涼。」
姬烈辰揚起嘴角,掀開被子讓她躺在身邊,他從身後圈住她,吻上她的發絲,彼此擁抱著彼此。
忽然,林若琪冒出一句,「辰,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問吧。」他已經合上了眼。
「為什麼會……選擇我?」
驀地,他重又睜開雙眼,吻了吻她的額間,微微一笑。
真是夫妻同心啊,他才剛剛想到這個問題上,她就竟然問出口了。
萬分無奈地回答,「說了我們倆是不扎不相識,那時候我就開始懼內,再加上眼光不好,喜歡就是喜歡了,能怎麼辦呢?」
林若琪心里一窒,眼里涌出一些酸澀的東西。
這個答案听起來那麼無奈,甚至還有點兒小小的調侃意味,卻听得她那麼窩心。
什麼也不說,只管把小腦袋埋進他的胸前,窩得更深更深了……
——我是天使的分割線——
希伯每天來給姬烈辰擦兩次「靈丹妙藥」,姬烈辰身上的傷痊愈得很快,不過只是兩三天的功夫,痛感已經好了許多,而且,他已經能夠起床走動了。
見他好多了,林若琪的訓練也就重新開始了。
這天早上,她換上了之前姬烈辰曾經讓她穿過的那套迷彩服,英姿颯爽的出現在姬烈辰面前。興致勃勃地說道,「老公,今天我要學槍法了!」
姬烈辰忍俊不止,「怎麼,你很期待?」
「那當然!」林若琪大大咧咧地說,「跟著全國射擊王學槍法,這是多高的榮譽啊,機會難得,我可要好好學習呢。」
姬烈辰看著她黑白分明的大眼楮炯炯有神地眨巴著,突然不做聲了。不動聲色地打量著站在對面的林若琪,她正俯身彎腰檢查自己的鞋帶,長長的黑發扎成了高高的馬尾辮,絲綢般的顏色襯托得她的臉蛋如縴玉,眉色清麗,眸似剪水清瞳,眼神清亮專注,晶瑩剔透的眸子如黑珍珠一般璀璨。
身高一百六十厘米,很嬌小,但穿上迷彩服之後那股氣勢卻十分英氣,只見她這時已經穿好了鞋帶,走起路來一根馬尾辮高高地甩起來,步履輕盈,干淨利落。
不覺莞爾。果然是他最特別的小妻子啊,永遠的這般青春有活力……
林若琪感覺到他的沉默,回眸看去,發現他正定定地看著自己。
忽然心里來了主意,學著他慣常的口吻說道,「怎麼了?老婆長得太美,所以看成花痴了?」
姬烈辰著實一愣,足足呆了五秒之久,才回過神來。
然後,不可抑止地笑出來,可這麼一笑,又牽動了身上的傷口。
終于緩過勁來,他吐槽道,「老婆,你開起這種玩笑,一點兒也不像那麼回事兒。」
林若琪沒好氣地瞪他一眼,然後囑咐道,「千萬不要出去走動哦,就在家里好好休息,我去學一兩個小時就回來。」
聞言,姬烈辰又忍不住調侃道,「老婆,我發現自從結了婚,你變得越來越像老太婆了,真的很嗦……」
「雞十六!」跺腳,勃然大怒。
姬烈辰好笑地舉手投降,「好好好,我不說,我不說。」
雙手環抱在胸前,微笑著看林若琪輕盈地離開臥室。
說是休息,其實林若琪前腳剛走開,姬烈辰後腳就進了書房,開始忙碌起來。
「喂,閆浩,你和希伯一起到書房來一下,關于盧登堡的防御部署,我有新的計劃……」
——
林若琪從來想過打槍原來是件那麼忒難學的一件事。看那些個槍戰片里面的女特工們個個拿槍耍的二五八萬的,有多帥氣就有多帥氣,為毛她連個短槍都拿不穩?有這麼難嗎?
不單難,還很枯燥!
關鍵是,這教槍法的師傅,特他媽刁鑽!
「林若琪!說你多少次了,打頭是殺敵最有效的方法!先瞄準頭部,準星要抬高,兩腳並兩肩,重新試試!」雷紹庭氣急敗壞地吼聲傳到耳邊,震得林若琪禁不住的皺眉。
這個雷紹庭真是奇怪,私底下跟個轉世妖孽一般,動不動對人動手動腳,可一旦上了射擊場,那態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不光是林若琪,就連琳達也被他唬住了。
「砰——」一聲,子彈倒是打出去了,可惜沒打在目標物上,更別提什麼殺敵要打「頭」了。
看了看遠處的槍靶,林若琪乍了乍舌。
眸色一沉,身後的雷紹庭氣急敗壞地扯過她手里的短槍,根本就沒怎麼瞄,只見他站在之前林若琪站過的地方,擺出漂亮帥氣的姿勢,右手一抬。
「砰砰砰——」連續三槍,響亮清脆!
林若琪興沖沖地跑到槍靶邊一看,表情裂了裂……
尼瑪,只有一個眼,三發子彈毫無虛發,全都打在一個洞眼里了!
轉頭一看,雷紹庭額頭上的青筋暴露,正拉開大嗓門朝她喊道︰「看到沒有?這才叫槍法!你過來,繼續!」
林若琪心里也窩火,本就對雷紹庭過往的行為不甚滿意,這會兒見對方這麼不客氣地罵自己,頓時氣焰囂張起來,大聲反駁道︰「跟你比當然沒得比,你那是國際級射擊王的水準,我這根本就是新進菜鳥的水準,怎麼比?切——」
切字還沒說的出口,「砰砰砰」又是三聲,三發子彈斜斜地從林若琪的腰側準確無誤地飛向槍靶……
林若琪身形不由自主地一頓,只听見風里有東西呼呼地呼嘯而過,再轉頭回去看時,才發現不知道何時,自己背後的那個槍靶上多出來三個洞眼……
汗,狂汗,瀑布汗啊!
「雷紹庭!你瘋了?竟然敢向自己的雇主開槍?你不要命了!」琳達已經率先開始罵人了。
「怎麼不敢?危險面前,我還管你是不是雇主?先保了自己的小命再說,更何況我是射擊王又不是萬能王,不是什麼時候都可以保護她!」
琳達語遏,頓了一兩秒又覺得不妥,反駁道,「但不管怎麼說,你也不應該拿槍對著她啊,若琪畢竟是第一次學槍法,打不準也是很正常的事!」
雷紹庭呲之以鼻,「拜托,你的意思是說因為她笨,所以我可以要求得低一個檔次咯?」
「你!」琳達再次語遏,半晌,甩手憤憤地說,「不可理喻!怪人一個!」
話落,琳達甩手轉身。
林若琪在旁邊干站著看這兩人吵架,有點兒汗顏,「那個什麼……我知道我很笨,可是沒必要讓你們兩個為了我一個人吵架啊。我承認我很笨,既然笨,那就有勞雷先生,雷大哥,雷教練,哦不,是雷大射擊王……我拜托你再多教我幾次吧?」
這下,換雷紹庭汗顏了。
「你這女人……怎麼說你才好,笨也就算了,還這麼厚臉皮……竟然有人承認自己笨,真是搞不懂姬少和冷少為什麼會喜歡你這樣的……哎呀算了算了,明天繼續,今天先罰你去跑步好了。」
「跑步?」林若琪懵了,居然還有體罰?
「對!繞著這個訓練場跑十圈!」
「什麼?!」琳達和林若琪異口同聲地尖叫起來。
「叫什麼叫?!」雷紹庭邪氣地瞄了一眼一臉怔愣的林若琪,滿臉不屑地回道,「今早姬少說了,訓練你槍法的這段時間,一定要嚴格管束,不能偷工減料,更不能半途而廢……」
話到一半兒,看見林若琪那副一臉不相信的表情,他駁斥道,「不相信是吧?不相信的話我馬上給他打電話過去,讓你確定一下事實……」
說著,就真的拿出手機來準備打電話了。
「等等!」林若琪喝止,「跑就跑,誰怕誰!」
其實,這不過就是雷紹庭的激將法,只不過他確實和姬烈辰有過約定,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把林若琪教會。因為,他還欠姬少一個人情……
琳達側首看了看雷紹庭的表情,覺得這其中有些貓膩,本身姬老大雇佣雷紹庭當林若琪的保鏢就是一件奇怪的事,現在還要他教槍法,這就更奇怪了。
但是,她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究竟,也就只有作罷。
所以沒辦法,林若琪只能甘心受罰,跑訓練場十圈兒。
原本,眾人都替林若琪捏了一把汗,訓練場一圈兒相當于400米的距離,要跑十圈就有4000米,對這樣一個嬌小的沒有受過專業訓練的小女人來說,應該是件十分困難的事。
可沒想到的是……
雷紹庭和琳達,以及同在一個訓練場訓練的烈焰成員們,全都凝神貫注地看著正「全力」奔跑的林若琪,發現她在訓練場上磕磕絆絆跌跌撞撞地跑了一圈兒又一圈兒……
隨著她奔跑的姿態和速度,眾人的小心肝也變得兢兢戰戰起來。
天哪……那是她的最快速度嗎?哦對不起,所有蝸牛們,所有烏龜們,所有一切慢半拍的生物們,她「奔跑」的速度跟你們相提並論真是太失禮了……
哦,她終于要跑第二圈了,啊,絆倒了……爬起來了,連爬也那麼慢……嗯,模到鐵欄桿上休息喘口氣,也行也行啊,畢竟不是受過專業訓練啊,跑完第二圈應該是會累了……很好,又開始跑了,什麼?這次是用走的?啊,還沒走兩步又坐下來了?老天,你這是龜速嗎……簡直是比龜速還龜速嘛……終于又開始跑了,哎呀她這速度,以後老大帶著她火拼的時候能行嗎?早被人砍成七八塊了……老大啊老大,你還是想想辦法先教會少夫人怎麼逃跑吧,看看她這極品龜速……哎呀,終于第五圈了,耶,閉眼楮了,還揉了揉?難道是進沙子了?好像是……難以置信啊,跑得那麼東倒西歪的能堅持到終點嗎?她到底行不行啊……
一直目送著林若琪在訓練場上「奔跑」的眾人,這時才突然意識到,原來自己竟然一直為老大的小妻子捏著一把汗!甚至看到她終于磕磕踫踫要抵達終點時,竟然有一種「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尤其是號稱全國射擊王的雷紹庭,縱橫沙場戰無不勝只要出槍從未失手的頂級賞金獵人,第一次犯這種低級錯誤!
于是原地扶額,郁悶地默默地垂首,死死地盯著滿是沙子的土地,只想在上面掘個怨恨的小坑……
還有琳達,看見林若琪奔跑的樣子也是幾欲撞牆,想要收回自己之前替她喊冤抱不平的那些話了。
這死妞兒,太沒用了……
過去整整一刻鐘了,林若琪十圈的懲罰內容還沒完成,肚子卻莫名其妙地痛起來了。
剛開始她還以為是自己吃多了才會痛,但是後來慢慢就覺得不對勁了,這痛覺似乎來自小月復,而且似乎還沁出一股濕濕的液體……
難道是例假來了?又不像……
林若琪一向例假不準時,算日子也是白算,她正想去上個廁所察看一下,怎料還沒來得及轉身,小月復一陣絞痛襲來,痛的她忍不住彎下腰癱軟在地上。
「哎唷——」
眾人看見了,均是心里一驚。
尤其是琳達,最先發現了她的不對勁,趕緊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她跟前,「怎麼了若琪?哪里不舒服嗎?」
「……」老天,林若琪痛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額頭上全是汗水。
她只得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老天!好痛!這種痛,她從來沒感受到過,怎麼會怎麼痛?
而且,似乎有精氣從四肢百骸往外游走,腦袋也眩暈不堪,她用力甩了甩頭,不知道是不是跑了太多圈,眼前的魔影不斷,耳邊魅聲綿綿,清晰的不清晰的,嘈雜的不嘈雜的,所有的食物都變得模糊不堪……
意識也越來越模糊,痛覺也越來越敏銳,她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終于發出一個字,「救……」
救救我三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完,又是一陣更強烈的絞痛襲來,痛得她頭皮發怵,四肢麻木,連聲音都發不出便暈過去了……
「若琪?若琪?你怎麼了?醒醒!」琳達驚惶地大喝,完全被林若琪嚇到了。
「快點讓開,別杵著不動!」一聲怒喝傳來,雷紹庭矯健的身姿奔來,單膝跪地,攔腰將林若琪抱起來,轉頭呵斥琳達,「快點給姬少打電話!」
琳達這才恍然大悟,趕緊給姬烈辰打電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