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漸濃的清晨,街道有些冷清。太陽也顯得有絲無力,懶洋洋地到了十點才勉強爬出雲層。所有的一切,全是如此倦怠而慵懶。
突然間,從遠處疾馳過來的車子,猶如一道白色的閃電,瞬間劃破了這份寧靜!
街道邊上墜落的葉子,也隨著車子的劃過而飛旋起來,揚揚灑灑飄飛揮舞著,繼而又落下。
車內,疾速的鈴聲一陣響過一陣。良久,手機才被主人拿起。
「喂?」醇厚而冷硬的聲音自車內響起,男人的臉絲毫看不出有任何變動。
「冷少,您的所有部署都已就位,就等您最後的指令了!」
「很好,立刻行動!」聲音果敢冷凝,不帶任何感情和諧)色彩。
男人的黑瞳內閃過一絲魅異,唇角微漾,浮現一抹冷冷的笑意,「天助我也,竟然讓我無意中撿到一個寶。姬烈辰,這一次你就徹底認輸吧。」
話落,冷如風啪地一聲果決收了手機,加大油門,以超過100碼的速度飆行在高速路上,瘋狂馳騁,駛向某個地方……
——
早飯後休息了半個小時,林若琪這才磨磨蹭蹭出了門,站在盧登堡月白色大門前,深呼吸了好幾下,緩緩走下石階。
走到石階的中段,她忽然又停下來,埋首躊躇地看著自己的鞋尖……
姬烈辰跟在她身後,見她的表情很忐忑,便走上前來握住她的手。挑著眉盯著她看了好幾秒,忽然輕輕捏住她的下頜,抬起來。
將英俊的臉龐停留在她的眼前,漂亮的眼眸直視她水蒙蒙的眼底,低沉著聲音,慢慢地道︰「怎麼了?還是動搖了?要是你現在說不想去,還來得及。」
林若琪下意識地舌忝了舌忝自己的嘴唇,略微停頓後,說道︰「動搖倒是沒有,不過就是有點兒……緊張。」
姬烈辰輕笑著捏了捏她的臉蛋,調侃道︰「在李家莊的時候,你不是和老頭兒一起生活了好幾個月,你還會緊張?再說,或許也沒有我說的那麼嚴重。你別想太多了,不要因為我說的那些話影響了你的心情……」
林若琪微微抿唇,然後挑了挑眉峰,蹙眉抱怨︰「你怎麼一天一個說法?昨天還說可能不樂觀,今天又說可能不嚴重,到底是怎樣嘛!」
他唇角微微輕抬,「我這不是安慰你嘛。」
林若琪跺了跺腳,黑線地說︰「你這哪里是安慰,根本就是給我添堵……」
驀地,又像是想起了些什麼,她突然驚訝地問道︰「咦對了,你呢,你難道就一點兒也不緊張嗎?」
畢竟,這是他第一次以孫女婿的身份正式見老頭兒啊。
姬烈辰莞爾,用食指刮了一下她小巧的鼻梁,淡淡地說︰「我這又不是第一次和他見面了,你忘了是誰找到他的?再說,我和你不一樣,不會因為這種事而緊張的。」
她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也對,姬烈辰一定是先見過老頭兒,和老頭兒聊過之後,才告訴她老頭兒的真實想法。
她抿了抿唇,暗自吐了一口濁氣,「好了,我們走吧!」
姬烈辰看了她一眼,「這次可是真想好了?」
「嗯!」她重重地點了點頭。接著,自嘲地說道,「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更不是要去地獄見魔鬼,那是我爺爺,我親爺爺,有什麼好怕的!」
姬烈辰淡淡地笑了笑,早知道她沒那麼怯弱,這次一定是做好了心理準備要去見老頭兒了。
她的神經無比強大,遇強則強,當初在幽靈谷懸崖之上的時候,她那樣不要命地對扛冷如風,也沒見著她有一絲一毫的緊張和膽怯;再看看這段時間她和翠茜兩個人,就像是經歷了一場沒有硝煙的戰斗,最終還是成功贏得了母親大人的喜愛。
盡管老頭兒說不想見她也不想認她,而姬烈辰自己也很擔心老頭兒的固執會惹她傷心難過,可潛意識里他卻是相信她的。
他想她一定有辦法和老頭兒和解。畢竟,在李家莊的那段日子,若琪和老頭兒之間相處得十分融洽,這已經是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話說回來,看這小女人滿臉緊張的模樣,他挺不放心的。或許,給她一個有效的動力,是個不錯的主意。
于是,側臉看著身邊的林若琪,克制著笑容說道︰「若琪,要不要老公我替你加加油打打氣?」
林若琪懵了,茫然地問道︰「你打算怎麼給我打氣加油?」
聞言,他又沖著她勾了勾食指,滿臉含笑。果不其然,她沒有領會到他的意思,干愣在原地不明所以。
姬烈辰忍著笑意,捧住她的臉,深深地吻住了她……
他吻她的動作十分輕柔,而他的口腔中,充斥著淡淡清涼的芳香,更是要她著迷,林若琪心里正想著眼下不是親親的時候,想要推開他,卻下意識的把一雙手放在了他溫厚的胸膛前,無法推拒……
她的眼眸緊緊的閉著,可是那一雙長長的卻在不停的輕顫。柔軟的唇被他愛憐地含在唇齒之間,林若琪的身子漸漸細微地顫抖起來,並不是她害怕什麼或緊張什麼,就是身子不由自主地做出的敏感反應。
感覺到了她的顫抖,姬烈辰的一雙大掌滑落在她的細腰上,輕輕地箍住,有了這樣的支撐,林若琪只覺得仿佛一下子落回了地面一樣的安心……
她小巧的臉蛋微微地揚著,柔順地承受著他的親吻,香甜的味道彌漫在他的舌尖,誘得他忍不住深吻下去和她的小舌糾纏在一起。
噢,這可愛的小妖精!
他只是想小小的鼓勵她一下,卻害得他不可自拔……思及此,姬烈辰唇齒間的力道微微加重了些。
林若琪微微蹙了蹙秀眉,他方才的力道有些大,竟似要將她的舌吮出來一樣,連舌根都有些隱隱的發麻了。忍不住地動了動身子,放在他胸前的一雙手便往前推了過去,姬烈辰壞壞地一笑,已經低下頭咬住了她蔥白一樣縴細的指尖……
她驚愕的睜大眼楮,卻正撞入他一雙沉寂迷人的深眸中去,此刻他的眼楮像似含了水,深深地凝視著她。那一瞬間,林若琪真的覺得︰只要有他在,不管做什麼事她都不害怕……這個吻果真給她打氣加油了啊!效果還很不錯!
姬烈辰松開了她,眼楮卻始終糾纏在她身上,只覺得她害羞臉紅的樣子十分可愛,百看不厭的可愛。
「都快要當媽媽了,還這麼害羞?」他忍不住調侃道。
她立即反駁,「都快要當爸爸了,還這麼沒臉沒皮!」話落,反手又推了推他,又羞又怒地嘟起了嘴,「走吧,別再磨磨蹭蹭的了。」
姬烈辰低低的笑出聲來,又愛不釋手地在她粉女敕的耳垂上輕輕咬了一口,「好,听你的,該走了。」
林若琪邊走邊問道︰「你把我爺爺藏哪里了?」
「在一間很不起眼的小公寓里,有阿彪阿海他們守著,我不想太多人知道。」
林若琪點點頭,又不放心地問︰「那里安全嗎?」
「沒問題,除了我、希伯和四個保鏢外,沒人知道。」
「嗯。」微微沉吟,她問出這幾天一直納悶的問題,「對了,你是怎麼找到我爺爺的?」
姬烈辰微微一笑,側首抬起右手,習慣性地揉了揉她柔軟的頭發,「這件事說起來很巧,但是似乎也不是偶然。烈焰一直在尋找鬼醫的下落,上一次你墜崖前我就已經找到了鬼醫以你父母的名義,秘密買下的一套公寓的住址。前段時間,我媽說到殷老頭兒可能就是鬼醫的事情,我又派人去那間舊公寓找他,沒想到果然被我找到了。」
林若琪幡然大悟,看來這一切並不是偶然,應該來說是早就注定了……
她突然淺淺地笑道︰「辰,原來我們倆早就認識了。」早到比翠茜認識他的時間,還要早。
「所以呢?」他忍住笑反問。看著她眸星閃爍,樣子清純得可愛。
「所以,我才是你真正的青梅竹馬呀!」雖然,那時她三歲,他十歲,而且兩個人相處的時間不到一個月,但這樣也勉強算得上是青梅竹馬吧?
聞言,姬烈辰勾了勾唇,笑得很開心,「好吧,我就承認把你當作是我當年的小小女友吧。」
話落,見她女敕白的臉上飛上淡淡緋色,他心里也禁不住一絲蕩漾,薄唇再次落下,如輕羽拂過她的容顏,極其纏綿地吻吮著她。
仿佛只是短暫的瞬間,又仿佛過了很久……
直到有人在不遠處輕輕咳嗽了一聲,她慌忙睜開他,一連帶笑的希伯走了進來。
「少爺,時候不早了,該去接鬼醫了。」
她趕緊點頭附和,「對,時候不早了,我想早點兒見到他老人家。」
姬烈辰從希伯的笑容上撤回眸光,微微頷首,說道︰「那走吧……」
——
南城北郊,一棟僅有12層樓的小高層舊公寓。
「2,3,4……」瘦削的少年雙手插在外套兜里,盯著跳動變換的樓層數,在心中下意識地默數著,手心卻因為莫名的恐懼,已滲出一層細細的密汗。
陳舊的電梯發出吱吱嘎嘎的噪聲,艱難地一層一層往上爬。電梯轎廂的顯示面板上,只有十層亮著紅燈,這是少年要去的樓層,很顯然,也是電梯里另一個高大黑衣男人的目的地。
剛才,少年先行進入電梯後,梯門快要關閉起來的一剎那,一個手戴黑色皮手套的男人便突然伸入。隨後,梯門被硬生生地拉開,男人高大健壯的身軀便欺身而入。
進來的男人頭戴一頂黑色鴨舌帽,壓得很低很低,腳踏一雙男式的黑色軟皮鞋,一直走到少年身邊。微微停頓片刻,側身倚靠在了梯壁上。
不知道為什麼,少年總覺得眼前這個男人的身上,散發著一股危險緊張且壓迫得令人窒息的氣場。
他穿的倒是周身整齊,可衣服又像是臨時借來的,明顯不合體,少年想不出來他穿成這樣子是做什麼的。而且少年是公寓里住了很長一段時間了,從來沒有見到過眼前這名高大的男子。
頓時,少年心里起了一絲迷惑,忍不住多看了男人幾眼。
許是感受到了少年打量的目光,男人仿佛有第六感應一般,迅猛地回頭看了少年一眼,那視線可以用「殺氣騰騰」來形容,讓少年渾身的血液幾乎降至冰點。垂眼的一瞬間,他仿佛看到對方的瞳孔映著頂燈,眼珠子可怕地瞪視著自己,冰冷得令人窒息!
更可怕的還不是男人冰冷的目光,而是他臉上一道猙獰駭人的刀疤,幾乎橫著從一側眉梢斜斜爬到一側的下頜,恐怖至極!
少年慌張地低頭,與男人錯開視線,只盼著電梯快點停下……
這時候,七層的顯示燈開始閃爍,此層有人叫梯。
門開處,少年看到一雙男式的愛步休閑鞋,一直走到他身邊停下。一角深灰色的長褲,雙手似乎和悠閑地插在褲兜里,嘴里還橫著小曲兒。少年微微地怯弱地抬頭,發現眼前這個哼著小曲兒的男人,是前兩天才搬來的一個住戶,也住在十樓。
狹小的空間里多了一個人,不安的氣氛便緩和下來。少年沒有抬頭,只悄悄吐出一口氣,眼看著新上來的人伸手按下了數字「12」。
少年正在納悶,後上來的男人明明是住在十樓的,為什麼他要按成十二樓。這時候,十層已經到了,少年湊近電梯門等他緩緩打開,一面在心里慶幸著,還好沒發生什麼事兒,這年頭要是倒霉起來在電梯里都會被人搶……
然,事情就在這一刻急轉直下!
少年連驚帶嚇,事後很多細節都記不得了。他只記得,門開處眼前黑壓壓一片人!
他尚未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兒,已經被人拽住扔出了電梯,後腦勺重重地撞在對面的牆上,眼前金星亂冒。
等到少年的實力恢復清明,身體早已失去了應變能力。視線里只有棍棒和菜刀上下揮舞的影子,人體在地板上掙扎翻滾,血肉模糊,一片狼藉,眼前呈現的,竟是一場比黑幫電影真實百倍的殘酷殺戮!
少年開始狂叫,手腳並用地向旁邊爬動,可是卻躲不開四處飛濺的血肉。他大哭,渾身哆嗦成一團,就像兒時的夢魔,除了哭叫,沒有別的辦法讓他從噩夢中逃月兌。
某戶人家被驚動,屋門開了又關,屋主人變了調的尖叫聲在樓道里回蕩了許久……
不一會兒,似乎遠遠的有警笛聲駛近。
有人大喝一聲︰「快!帶著人趕緊走!警察來了!」
十幾個黑影迅速作鳥獸散,恍惚中少年似乎看到某個老者被人攙扶著離開了現場,地板上一動不動地趴著的,全是死尸……
少年嚇傻了,正傻愣愣地看著地上一攤血水,眼前忽然黑下來,刺眼的紅色消失了,有人鬼魅般抓住了他的腳踝,一下子把他嚇得七魂六魄全都沒了。
一個聲音附在耳邊,十分艱難地說道︰「快,快打電話給這個人……就說,鬼醫被劫走了……」話落,有一張帶血的紙條被塞入了少年的手里。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爬過滿是死尸的樓道,又是怎麼進到電梯里,下到一樓,然後連沖帶撞地來到一個公共電話亭,真的就給紙條上的那個人打電話過去……
——
盧登堡一號環山林蔭大道上,一輛玄黑色加長型勞斯萊斯正穩穩地往山腳下行駛著。
駕車的正是希伯,行駛到半山腰上時,他的電話鈴聲響起來。側首看了看,接通耳塞後按下接听鍵。
「喂……我是,請問有什麼事?」
姬烈辰正牽著林若琪的手,听見希伯的鈴聲響起的一剎那,心里忽然閃過一絲不妙的想法……
果然,下一秒,希伯手里的方向盤驟然虛晃了一下,失聲叫了出來︰「你說什麼?!」
車上,剩余的三個人都不安地抬頭看向希伯。
姬烈辰盯著希伯,身子微微前傾,看見希伯把電話掛斷後,表情凝然地將車緩緩停在了馬路邊,這才回首垂下眼簾,默哀般地說道︰「少爺,鬼醫他……被劫走了,阿彪阿海他們全部遇難……」
聞言,姬烈辰還沒來得及回應,他右手掌里拽著的那只小手便驟然抽回,林若琪驚駭而又緊張地問道︰「希伯,你說,說什麼……」
希伯抬眼看了看姬烈辰冷峻的神色,復又埋首,「少夫人,對不起……」
林若琪心里一抖,感覺自己都不能呼吸了。
眨了眨眼,她剛剛支起身子想要說些什麼,卻猛地發現腦子里眩暈不堪,而且似乎有一陣精氣從四肢百骸往外游走,繼而隱隱地感覺到小月復部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感。她直覺這情形不妙,上一次流產時那種疼痛的記憶她還十分深刻,她趕緊捧住自己的月復部,心里既擔心肚子里的寶寶又擔心著身在未知處的爺爺……
「若琪!」姬烈辰率先發現她的不對勁,因為她的手里出了好多汗,卻又冰冰涼涼的,這很不正常。
她用力甩甩頭,恍惚中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勉強接收到一絲清明,茫然不解地看到面前的男人臉色大變。
「若琪!若琪!你怎麼了?你醒醒……我帶你去看醫生!」
姬烈辰嚇壞了,顧不得其他,便命令希伯直接把車開到了醫院……
還好林若琪只是些微的動了胎氣,並沒有大礙,醫生一再囑咐不能讓孕婦再受任何的刺激,姬烈辰連連點頭稱謝,眼里不知道是何時染上的薄霧,為了她們母子倆都平安的消息而感動到雙眼都紅了起來。
之後,姬烈辰便吩咐琳達守著林若琪,他出了病房就給母親打電話,把林若琪在醫院的事告訴給冉芳。
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當了,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一則陌生的電話號碼打了過來。
「喂,姬少?我是冷如風。」聲音一如既往的冷凝,可事實上,冷如風的唇邊悄然彎出深得異樣且難解的笑容。
姬烈辰眯了眯好看的鳳眼,回頭看了看臥在床上昏昏欲睡的林若琪,轉身掩上房門,來到無人的走廊盡頭。
他玄寒地問︰「冷少,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