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爸爸是軍人，駐守在蘇州城，他六歲時跟隨父親從大草原來到這美麗的江南水鄉，卻一點都不快樂。他喜歡的是騎馬與摔跤，父親卻要求他多讀書。只要讓他上學念書，他就離家出走，到外邊惹點事然後讓家里去收拾爛攤子。
次數多了，父親已經對他不抱希望，只盼著能用個地方收留幾年，年齡到了就跟他從軍。听說達魯花赤在相莊辦了一個學堂，還可以寄宿，這正中他意，于是就從兒子郭爾羅斯來到了相莊。
郭爾羅斯到這里一看，十分失望，既不熱鬧，也不好玩，一眼望去，浩淼的湖面。他不會水，只會騎馬。可來到這里，能逃避家里的管教，他覺得如月兌韁的馬，自有一種好處。雖然學堂的老師看上去挺凶，他根本就不看在眼里，該玩的玩的，該樂的樂，帶著一幫孩子，在相莊到處閑逛，听說還有家學堂，就過來瞧個究竟。
看了後，他大失所望。這間叫做五味齋的學堂，根本無法與達德書院相比，老師只有一個，學生大的大，小的小，也就七八個，桌椅十分簡陋，學生穿得衣服，破得不像話，這里一個洞，那里一個洞，把背呀腿呀都露了出來。還有一個更搞笑，上破了兩個洞。他們五個不管魯天搖頭晃腦地在授課，走到他的身後，把他推到一邊。郭爾羅斯爬上了魯天授課用的講桌，對著下面大喊，念什麼書，別念了，都回家去。
魯天被一群衣著光鮮細皮女敕肉的少年推在一邊，大為著急，想把郭爾羅斯從講桌上拉下來，一邊拉，一邊講著︰「使不得，萬萬使不得。」他堂堂一個塾師，竟當著學生的面，被一群乳臭未干的孩子們羞辱，太有辱斯文了。
他的叫喊根本沒有作用，相反，這一群人笑得更歡倒騰得更厲害了。郭爾羅斯一甩手，文弱的魯天竟被摔得四肢朝天，後腦勺著地，半天爬不起來。
天禧與姚坐在第一排，見突然來了一群來歷不明趾高氣揚的少年，舉止猖狂，目中無人，吃了一驚。特別是姚，哪見過這種陣勢，就哭了出來，邊哭還邊護住弟弟，怕他受到欺負。天禧坐在那兒一動不動，只是臉上慣有的笑容不見了。他想看看這伙人到底意欲何為。
大牛正坐在後排打瞌睡，這群人的到來把他的美夢驚醒了。魯天搖頭晃腦的念誦是他入睡的最佳催眠曲。他醒了以後，抬頭一看，發現魯天摔在地上了。他樂了，這老師經常罵他打他，有人收拾他，他挺爽的。可這種感覺沒持續多久，他發現，這伙人下手狠毒，打人沒有分寸，笑聲太過放肆，目中根本無人。
他坐不住了，幾個箭步躍了上去，抱住郭爾羅斯的大腿，一用力，就硬生生地把他就講桌上拉了下來。
郭爾羅斯在同齡當中從來沒有遇到過對手，生平還沒有被人摔倒過，哪曾受過這般奇恥大辱？他被拉下來後，還被大牛鎖住了喉嚨，不得動彈。
其它四個見郭爾羅斯無法動彈了，就一擁而上，抱的抱，拉的拉，拽的拽，把大牛圍住了。郭爾羅斯得到了喘息的機會，他掙月兌了大牛，從地上爬了起來，惱羞成怒，一腳朝大牛的褲襠踢了過來。
這一踢來勢凶猛，勢大力沉，十分歹毒。郭爾羅斯是鐵了心要打殘甚至打死大牛了。他從小在兵營長大，知道蒙古人打死漢人，特別是南方的漢人，就像打死一只雞一樣，最多賠點錢了事，連懲罰都犯不上。
底下的幾個小伙伴，都看傻了，打又打不過，叫又天不應，束手無策，反應快的，就去叫父母大人去。
這時，天禧恰當地出現在大牛的面前，替大牛擋下了郭爾羅斯歹毒的一踢。所有人都沒有看清他是如何走到大牛面前，所有人也不知他小小的個子如何能擋住又壯又狠的郭爾羅斯的。
大牛趁此機會用起了蠻力，把身上掛著的四個人抖落了，一個還被他橫著飛了出去。他看到郭爾羅斯想對天禧動手，連忙把他推到一邊，對郭爾羅斯說︰「有種的，就一對一單挑，別欺負一個幾歲的孩子。」
郭爾羅斯也有此意，他還不信，會有人能贏得了他。
姚這里上去把天禧拉了下來，上面太危險。
魯天這里也回過神來，讓大牛退下，不要與蒙古人打了。這伙人他有所耳聞，都是有背景有來歷的人，惹不起傷不起。只要大牛開打，不管輸贏，就注定了他悲慘的下場。
他不斷地喝斥，可大牛哪里听得進去？
于是，其它人退開了，講台變成了擂台。
一個天生神力；一個訓練有素。兩人相見，殺得眼紅，抱在一起後，就分不開了，一會這個被壓在身下，一會那個被騎在跨下。
郭爾羅斯從來沒有見過這般打架摔跤的，毫無章法，全無技巧，奇怪的是，雖然大牛看上去笨拙如牛，無招無式，卻難以對付，他的許多技巧與經驗用不上了，只能和大牛一樣用起了蠻力。這樣一來，就被大牛牽著鼻子走了。
最後勝利的是大牛。
郭爾羅斯雖然心里不服，嘴里不認輸，但也無可奈何，只好灰溜溜地帶著一群人離開了。
魯天在一邊呼天搶地的，好像天要塌下來一樣，對大牛說︰「你完蛋了，完蛋了，趕快逃命去吧！知道你打的是誰嗎？蒙古人，蒙古人呀。他們肯定會來報復的。我們這個五味齋要倒閉嘍。」
大牛一副不在乎的樣子，說︰「老師，你叫什麼叫？像個女人一樣，我一人做事一人當，不會連累你，連累五味齋的。他們要來報仇，就直接找我好了。」
他對剛才挺身而出的天禧刮目相看了，要不是天禧替他擋一下，他現在就殘了廢了，簡直就是救命恩人啦。
他跑到天禧的面前，把他抱了起來，看了又看，瞧了又瞧，發現沒什麼特別的。大牛笑了，問天禧︰「你剛才沒受傷吧？」
天禧搖了搖頭。
「怎麼會？」大牛還是不信，不找到點傷來他不心甘。當時他看清理了，那個蒙古人下腳真是狠了，換了他，也接不住。他不信這個看上去只有五六歲的小毛孩有此能耐。
「大牛哥，我沒事。」天禧說著。他喜歡大牛哥。不知為什麼，從看到大牛的第一眼，他就喜歡大牛。
大牛把天禧放了下來。魯天還跟在他後面，婆婆媽媽嘮里嘮叨地說著，要大牛趕快回家，與父母交待清楚以後立刻逃到外地去，等風頭過了再回來。可大牛根本不理他。
當天晚上風平浪靜，大家放學回家，孩子們向家長說起蒙古人與大牛打架的事，他們听著都害怕，叮囑自己的孩子一定不能無事生非，如果蒙古人生事，就忍著，惹不起躲得起。
當然，大牛是不會告訴父母的，其它人也刻意地幫他隱瞞。
魯天只是把這事告訴了姚醫士，說了不得了，一定要姚醫士想想辦法。姚醫士不以為然，說孩子們打架滋事很正常，用不著太過操心，以後注意點防範就是了。
魯天見姚醫士不為所動，只好暗自嘆氣，蒙古人他是了解的，天生好斗不認輸，那個與大牛干架的人一定會來的。
他提心吊膽的，念起書來不像從前那樣抑揚頓挫了。
該來的它還得來，躲是躲不過的。姚醫士是明白人，他清楚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隨機應變才是上策。像魯天這樣過于擔心的人活的累。
第三天，郭爾羅斯來了，這一次，他帶的人馬比上一次多了一倍，足有十人。
更讓人害怕的是，多出來的五人，都是真刀實槍的軍士。
他是怎麼找到這些軍士的，不得而知。他的父親是軍官，反正他就會這樣的能力。
他們橫沖直撞，直接殺到了五味齋門前。魯天這些天眼皮一直在跳，听到外面雞飛蛋打的，就覺得不好，叫孩子們趕快躲起來。
可還是晚了。他們和上次一樣，站定在講桌前，把魯天架在一邊，讓他跪下，不得反抗。
可以的魯天，雖讀了幾本書，哪見過這種陣勢，嚇都嚇軟了，渾身抖著，跪在他們的跟前。這時他一定很後悔，當初為何不棄文練武，這時還可以派上用場。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他縱有滿月復的才學也是無用的。
他們要找的人是大牛。
大牛惹了禍後，依舊大大咧咧的，該放牛時放牛，該上學時上學，當什麼事沒發生過。他確實覺得什麼事沒發生過，不就是兩人一起抱著比力氣大小嗎，有什麼了不起的，輸了就輸了，贏了就贏了，記什麼仇呀。他是那種什麼事都不往心里去的人。
可人家不這麼想。他們興師問罪來了。
他坐在後面，正睡意正濃呢，魯天說了什麼他一句沒听進去。好在這上學是免費的，如果要交費，他才不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