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你說,我們知曉這麼多,萬一到時候太後若是……」一旁的女音比那老嬤嬤稍顯年輕些許,她說這話的時候,微微轉過臉來,月光下,面色有些朦朧,她手里抱著一些破舊衣衫,還有些用具。
「住口,以後少在我面前編排太後的不是,好了,這些東西都拿過去燒掉吧!」那老嬤嬤說著,便徑直的走過那邊的石竹林,離去了。
那稍微年輕的宮女臉色顯然不是很好看,嫌棄的瞅著手中捧著的東西︰「不過是一些死人的東西,做什麼還要搬出來燒掉!」那宮女一張臉都快走在一起了,慢慢地朝著林瀟瀟這邊行來,口中念念有詞。
三人見到她直直的走過來,慢閃身躲在一處陰暗的地方,待那女子漸漸走遠,林瀟瀟才是皺著眉頭,似在極力的思索著什麼。
走回大殿的路上,林瀟瀟想了半天,這才疑惑的看向身邊的念書︰「念書,那個前太子的太子妃,是哪里人?」
「王妃怎麼了?」念書疑惑的望著林瀟瀟的身影,月色下,她的身影窈窕,顯得格外的柔弱,好似輕輕一伸手,便會破碎一般︰「前太子妃乃是北辰國過來的和親公主!」
「念書!」念棋暗瞪了念書一眼,然後小心地環視一周,這才低低的說道︰「這件事在皇宮可是個禁忌,以後可別亂說了!」
林瀟瀟眉頭深鎖,她怎麼感覺有些雲里霧里啊,想著剛剛那宮女經過的時候,嘴里不斷地念叨著太子妃什麼什麼的,只是,前太子都死了多年了,太子妃也應該早就死了,只是,這件事難不成還與太後有什麼關系?
回到大殿,此時,大殿之上正在上演一曲歌舞,撫琴的乃是皇後,跳舞的,則是珍妃,林瀟瀟挑挑眉看向安逸絕,她可是錯過什麼了嗎?
宮宴過後,眾人便一同移駕到另一處大殿內,那大殿前面搭了一個高高的台子,已經布置妥當,看來,應該是唱戲的才是。
太後與皇上坐在最正中央的位置,兩側,一側坐著三國使臣,另一側坐著安逸曄幾人,紅宮妃嬪便坐在靠後一排,大殿的位置是呈環形,卻又略高于對面的戲台,使人一看,便是一目了然,位置的安排也從側面反映了皇帝的態度,安逸絕雖然是第一排,卻是略微的靠邊,不過相對來說,在這里也不是很引人矚目。
第一台戲,是一賀壽戲,取材應該是來自于官宦家族,寓意則是福壽安康,長命百歲之意,太後顯然極是滿意,連連點頭,眼中亦是暈滿了笑意,不時的還側首與皇帝偶爾交談幾句。
其他人或是認真的看台上的戲,亦或者是在看台下的戲,又或者暗暗的觀察著各人的面上神色。
林瀟瀟便是這其中一人,她的位置緊挨著安逸絕,盡管離得較遠,可還是能夠感受到斜對面投來的刺探的目光,南柳風那偶爾的探尋,北辰晏的意味深長,其中最刺人的還是要屬那西國的宮無心,林瀟瀟微微蹙了蹙眉,其實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她便察覺到了他對她的敵意,甚至,那眼神中隱隱帶著殺氣,難不成就應為安逸絕的原因,西國的人竟是連她也一同恨上了?
再看看另一邊的北辰晏,初時見他,會給人一種驚艷之感,仿佛不食人間煙火,再次看去,就會像是隔著一層紗布,讓人只能隱隱的看見一個模糊的影子,但在三看,就會讓人覺得那是深淵,讓人望而卻步,林瀟瀟不禁猜想,北辰國多年沒有與東邑國有所往來了,而這次竟是出人意料的來給太後祝壽,微微垂下眼簾,林瀟瀟不禁聯想到剛剛听到的談話,莫不是,這中間有什麼聯系?
「娘子——」安逸絕見林瀟瀟走神的厲害,伸手輕輕地握住她冰涼的手,入手的冰冷之感讓他有些不悅的皺眉︰「怎的這麼冰冷?」說著,另一只手也輕輕地捂了上來,看看前面依依呀呀的不知所謂的戲碼,眉宇間滿是不耐。
「嗯?」林瀟瀟一回神,便見安逸絕正欲起身,忙伸手拉住了他︰「你想干什麼?」
「現在已經很晚了,我們該回府了!」安逸絕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感受著那冰冷滑膩的觸感,心中微微有些擔憂,聯想到白天的事情,他便以為林瀟瀟心中還在難受。
「我沒事,你先坐下吧!」林瀟瀟又怎會不知,這皇帝早就看安逸絕不順眼了,雖然礙于他手中的兵權始終沒有說什麼,可是不代表他會無限制的忍讓,尤其是在這個當頭︰「再等等吧!」
「可是你……你手很冰!」安逸絕握著她的手輕輕的拉到胸前,頓時,林瀟瀟便感覺那隔著衣衫似乎也能傳出來的火熱感襲來,臉頰微醺著低頭︰「做什麼如此,大家都在看呢!」
「你是我娘子,怕甚!」安逸絕咧開嘴角,從來都是他在她的面前手足無措的,鮮少見到她臉紅的樣子,嗯,很美!
兩場戲份過後,眾人便開始覺得有些索然無味了,突然,林瀟瀟原本正在四處亂開的目光定定的望向那太後身後的一個老嬤嬤,那個女人,不正是之前在假山邊上見到的那個老嬤嬤嗎?雖然當時僅憑著月光,沒怎麼看的清晰,可是從那身形來看,應該是她無疑。
「怎麼了?」敏感的察覺到林瀟瀟那一瞬間的情緒變化,安逸絕眼神隨之凌厲的望了過去,在看到那邊的太後的時候,眼神微微閃爍了一下,隨後便是收回目光。
「我剛剛出去的時候見到過她……」林瀟瀟微微斂了斂神,收回目光,小聲的說道。
「哦,那是太後身邊的侍候的嬤嬤,一直服侍著太後,怎麼了?」
「剛剛……」林瀟瀟眼神有些復雜的看了看那個老嬤嬤,然後微微搖搖頭︰「沒什麼!」宮里的事情太過復雜了,林瀟瀟想了想,自個兒還是明哲保身,有些渾水還是不要去蹚。
——
子時剛過,外面便是響起了禮炮聲,聲音震天,幾乎將這個夜空都照亮。
「禮炮過後,便是太後壽辰的結束,咱們便可以回府了!」安逸曄的臉色在夜色下顯得格外的寧靜,那臉頰上的線條也微微柔和了下來,微微低首望著林瀟瀟,在禮炮響起的那一刻,嘴巴動了動,似乎說了什麼話,只是,禮炮的聲音太響,林瀟瀟一時沒有听清楚。
整個胤都幾乎都被這震天的禮炮聲給震醒了,一時間,全城幾乎又是熱鬧了起來,由于夜間全城戒備森嚴,不少外地的也是逗留在這了胤都,此時整個都城幾乎都徜徉在一片歡慶的喜悅中。
回府的時候,林瀟瀟有些疲憊的半躺在馬車內,身後被念棋小心地墊上了柔軟的狐皮,馬車行進也是極為平穩,林瀟瀟揉了揉太陽穴,不由得想到了剛剛回來之前那皇後的眼神。
「王妃,可是頭疼?」念棋一邊給林瀟瀟倒上了一杯茶,一邊輕輕傾身小心地給林瀟瀟按摩著太陽穴。
「是啊,頭疼……」林瀟瀟回答的有些有氣無力,她知曉,林清月的事情可大可小,再加上這事發生在宮內皇宮內的事情一律都是皇後做主,珍妃盡管對林清月不甚滿意,可是對于她月復中的孩子卻是極為期待的,畢竟,若是林清月真的一舉生下小世子,到時候對她的把握就會更大。
而這件事最終的決策權卻是在皇後手中,是黑是白,到時候莫不都是她一句話而已。
「回到王府就好了!」念棋倒是沒有想太多,只當是今兒個折騰了一天,是累著了,念書心思是比較多,只是此時,她倒也沒有往林清月身上猜,只當是南柳風要來王府的事情讓她起了危機感,不由得皺眉道︰「王妃可是在擔心那南柳風的事?」
林瀟瀟搖搖頭︰「這個南柳風倒還好!」她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一定要住到戰王府來,可是她的眼中並沒有敵意,當然,亦或者是她隱藏的太深了,只是她終究是他國人,總歸是會離開的,總不至于看上了安逸絕而不去做她的太女殿下吧?
突然,林瀟瀟揉著太陽穴的手驀地一頓,她似乎,忽略了什麼?
——
皇宮內,安文宇有些疲憊的坐在御書房內,雙眼微微磕著,身後的太監小心地將燈給撥到最亮,然後小心地侍立在一邊。
「皇上,裴侍衛求見!」突然,從外面走來另一個較為年輕的小太監,微微對著安文宇跪下小聲的稟告道。
「嗯,傳!」安文宇驀地睜開雙目,那一霎那,眼中明銳如刀鋒一般,絲毫不似那干癟的身材一般。
「屬下見過吾皇!」接著,便見到一個身著侍衛統領服的年輕男子恭敬的走了進來,旋即單膝跪下叩首道。
「起來吧,可是發生了什麼事?」安文宇微微蹙了蹙眉。
「回皇上,一切安然無恙!」裴侍衛恭敬的低頭答道。
「無恙變好,你且回去好生看守著,朕擔心這次西國來和親是假,想要帶走那人是真!」安文宇眼中滿是凌厲的道。
「……是!」裴侍衛微微猶豫了一下,但旋即又鼓起勇氣,抬頭看著安文宇︰「皇上,屬下不明白,那西皇子作為質子,很明顯便已經被西國放棄了,皇上又為何……」
安文宇漫不經心的坐正了身子,眼神淡然卻滿含壓迫的看向那裴侍衛︰「可是覺得讓你去看守一個質子委屈了?」
「屬下不敢!」裴侍衛身子幾不可見的顫了顫,腦袋垂的更低。
安文宇低頭凝視了裴侍衛好一會兒,適才淡淡的開口道「你又是如何會覺得,這西國會放棄那宮念卿?」
「那西皇子不是……」裴侍衛略顯急躁的抬頭,在接觸到安文宇冷沉如冰一般的雙眼時,再度低下了頭︰「請皇上恕罪,屬下只是……」
「不錯,宮念卿確實不是西皇的親兒子可是你別忘了,如今西國把持朝政的是誰!」安文宇冷然一笑︰「你真當他將宮念卿送到我東邑國只是一枚棄子麼?」
「難道不是?」裴侍衛喃喃的道,就如同五皇子一般,不也是作為東邑國的棄子而被送往西國為質?當然,這些話他並不敢說出口,皇室究竟有多少腌事,作為宮廷侍衛長,他多少也知道一些,自然,更是知道五皇子被送去當質子的真正原因。
「當年,西朝廷內部動蕩,西皇一心想要扳倒權勢滔天的逍遙王,而恰巧在這個時候,逍遙王王妃失蹤,他兩頭都是自顧不暇,這個時候,作為東邑國沒有比東邑國更安全的了!」安文宇眼中帶著點點嘲諷的冷笑道︰「一來還可以打消西皇對他的一些猜忌,另一方面又保住了兒子,不得不說,他宮無墨也算是機關算盡!」
裴侍衛默然不語,好半晌才澀然道︰「屬下想,這逍遙王定不會用自個兒的女兒來換回兒子吧?」
安文宇眉峰一縮︰「這便正是朕所擔心的,所以你的職責便是給我看好了他,只要有了這枚棋子在手,即便……東邑國沒了戰王,他宮無墨亦不敢輕舉妄動!」這才是安文宇所打的注意。
「屬下明白了,屬下遵旨!」裴侍衛身子狠狠的一叩首,重重的磕在地上安文宇眼中微微波動了一下,旋即擺擺手︰「罷了,下去小心看著!」
「是!」直到裴侍衛走了許久,御書房內靜悄悄的一片,只能隱約的听見一個或輕或重的呼吸聲。
「朕數度午夜夢回,皆是會見到大皇兄的面容,到了如今,竟是有些模糊了!」安文宇倒也沒有去在意身後的人究竟撞成什麼樣子了,只是兀自的說道︰「朕一直在猶豫著,卻不曾料到,如今卻是養虎為患!」說到最後四個字的時候,幾乎是咬牙切齒,聲音亦是低入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