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分三六九等,肉分五花三層,金杯銀杯,到頭來終究只是門墓碑。
虎子知道無良大叔好侃,可不盡都是些沒營養的黃段子。口頭禪不少,引經論據的話如果有心思整理,估計比得上偉人xxx語錄。如果虎子腦袋瓜子願意再轉轉,也不見得無良大叔侃的都是些憤世嫉俗的玩意兒,往往都一語中的。而碳頭笑說範大叔那是身殘志堅。也是,一個跛了一條腿的中年人,天天起早模黑打理那一年到頭也就那麼點零星收入的一畝三分地,大部分供給小白這犢子外,剩下的也就勉強糊口。也虧村里人厚道,不欺負這對外來的孤兒寡父,雖然一定程度上要感激虎子家那個一只腳已經踏進棺材的老家伙,但範大叔的為人還真沒得說。哪次旱季和隔壁村搶佔零星的幾口水井的時候他不是沖第一個了?叫得凶,打得也凶,用虎子他姥爺的話說是虎死余威在,虎落平陽終究還是虎,被犬欺雖然有,但概率不大。
經歷世間風雨,冷暖自知的範大叔,鐘情的卻是那句「仗義每多屠狗輩」。然後很有男人味的滄桑一笑,啪嗒一口煙,眼神深邃卻不迷茫。打那會兒起,虎子就知道無良大叔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麼膚淺,有沒有故事尚且不談,只道無良大叔藏得很深。同時虎子也相信,這樣的一個男人,估計窮極一生,虎子也很難達到這個高度,滄桑、淡定、榮辱不驚,那是淌骨子里的一股傲慢。
雖然姥爺和無良大叔口上沒少責備虎子不識好歹,身在福中不知福,但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境界,虎子是體會不來。小旮旯的教育體制雖然完善,九年義務教育外加鄰鎮f上還有所幾近淘汰的高中,似乎連中考都不要求分數,只要交錢就能進的那種。以前深受碳頭荼毒的虎子一味認為,學習好就能招mm待見,在努力了一學期終于蟬聯整個學期年級第一後,招待見是不假,只是指指點點也多了,沒有所謂的「浪子回頭金不換」,也沒有所謂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倒是收到了不少書呆子的稱號,虎子這才發現,這一切都tmd扯淡。
村里人認死理兒沒錯,只是虎子沒想到,21世紀的花花草草也這麼認死理。會讀書不假,至于會不會賺錢卻是兩說。在他們看來,王二麻子能把一卡車農產品拉入省城,緊跟著他家那頭小麻雀也突飛猛進地進化成了鳳凰這才叫能力。學校里頭的小白菜們個個緊跟在小麻雀後頭不放,敢情他家老頭子有錢了跟著小麻雀放出來的屁也都是香的?以前那個在碳頭面前屁也不敢放一個的小家伙,現在趾高氣昂得,有點公孔雀的味道,走到哪屏就開到哪兒,順帶著尖酸刻薄的話兒,愣是把虎子的圈子個個得罪了個遍。如果不是碳頭那次趁宿舍熄燈,用被子把他包住狠k了一頓,到現在這只小麻雀還不得無法無天。
至此綠色 小說頁上587的成績後,沒多大感觸,只是有點小意外,臨陣磨槍不利也光,只是這「光」在一旁靜靜看著屏幕的燕姨看來,有點逼人眼球了,特別是英語26分的成績。
別看燕姨大大咧咧的整就一潑婦,和虎子的圈子她沒少接觸,曉得在這落魄的小地方,學校是有,但師資力量始終是個問題,也不怪虎子的英文成績如此慘絕人寰,一個半吊子的英文老師,听碳頭把他貶得一無是處,琢磨著四級估計也沒過,她壓根兒就沒指望虎子能生猛到無師自通,語言的東西燕姨知道,即使臨時抱佛腳,再怎麼燒高香也沒法兒燒出多麼詭異的成績。
「燕姨也是過來人?」虎子不帥,這點他自己知道,但此刻抬頭見到燕姨一副匪夷所思,用打量怪物的眼神望著他,虎子還是有那麼一點點成就感,男人,總是好面子的。
不置可否,燕姨好歹也跨入花瓶一類的俏臉卻有了一絲蒼白。輕微點了點頭,道︰「沒想到你這麼聰明。」
哈哈一笑,一如既往的沒心沒肺,燕姨的臉色的變換虎子自是瞧在眼里,但他不像碳頭那般八卦,對于別人的**更不像小雞說的那般,**就是讓人用來分享它而得到快感,他是這邊陲鄉村土生土長的農民沒錯,雖然刁蠻,但也偶爾厚道,這點上,于人于己,虎子很是老實。
「聰明反被聰明誤,小學楊老師很喜歡說的一句話,燕姨損我哦?」
扭頭瞅了瞅坐在隔壁位置上的碳頭,瞧他一副眉目緊擰的模樣,虎子跟著一陣無奈,這家伙什麼都好,就是太好強,估計他的成績沒給他帶來多大的成就感。不過虎子清楚,碳頭再怎麼窩囊,好歹也會混個名牌大學,這個在q、f兩鎮聲名鵲起的潮男,那智商是毋庸置疑的。雖然時下所謂的名牌不怎麼招虎子待見,但有些仍舊趨之若鶩,比如碳頭、小雞的一類人。
「日了,628,虎子哥,我不爽。」
通常碳頭喚虎子為虎子哥的時候只有兩種情況,一是群毆後碳頭由衷的痛快,二則便是他遇上真讓他傷心事兒。
虎子沒想到這個玩慣了啄木鳥,就算在被人用鉛筆刀扎進胳膊也不吱一聲的猛人,竟為了件自己看來無足輕重的事兒煩惱,想來兩人是都長大了,就像政治課本里頭所說的,人生觀和價值觀也開始出現分歧,虎子當然明白碳頭為此做出的努力,高中下來,雖然沒少玩過,但同村、同校、同班、同寢室的虎子最是明白碳頭雖然吊兒郎當,可無論再怎麼個玩世不恭,每天晚上碳頭都會熬夜看書到三四點,風吹不走,雷打不動,甚至為了提高英文成績,稍有假期就特意跑縣城。或許,628這成績的確有點埋汰碳頭了。
「再玩會兒,等等吃過午飯了,去f鎮。」
虎子不會安慰人,這點就算後知後覺的小白也清楚,每次小白挨無良大叔的揍,痛哭流涕時,虎子總顯得有些手足無措。但小白和碳頭明白,只要虎子上心的事兒,甭看他一臉令人蛋疼的淡定,其實心里還是會著急的。啪嗒了口香煙,碳頭其實長得不差,比虎子帥上那麼兩三分總是有的,一听虎子哥說要去f鎮,顯然來了精神,帥帥的臉蛋兒有些迫不及待,又有些欲拒還迎,道︰
「虎子哥,你真幫我?」
不理會碳頭那諂媚的表情,虎子呵呵一笑,回頭對燕姨笑道︰
「燕姨,中午一起吃飯?」
「喲,終于記得請姨吃頓飯了?打認識你起,整就一頭琉璃耗子玻璃貓,鐵鑄公雞銅羊羔——一毛不拔的牲口,看來今個兒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燕姨不矯情,並不代表她不諳世事,今天就當是虎子放榜後擺的宴席吧,回頭給他買個像樣點的禮物就是。
坐在虎子右手邊的小白正專心致志玩一款名叫三國殺的網頁游戲,正惱火怎麼每次老是內奸,耳尖的他一听燕姨又罵他的虎子哥牲口,小嘴一嘟,正打算來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不料燕姨卻俯子,在他耳旁小聲道︰
「再罵老娘,老娘就抽你這女娃!」
震撼過後,小白瞬間老實了下來,一臉忐忑,偶爾用眼角瞅瞅身旁的虎子哥,發現沒有異常,這才敢抽出小手輕微地拍打小胸脯,表示怕怕,順帶著看著燕姨的眼光也有幾絲祈求。不是她後知後覺,只是老爹說,這是她的宿命,紅顏禍水也好,手足情深也罷,老爹說,女人的肚皮往往是英雄冢,她不能害他太深。
虎子上網除了看看成績外,多余時間大都是和燕姨一塊斗地主坑人,沒有所謂的道不道德,一切只是為了開心,當然也沒少挨罵,每次地主罵得越凶,燕姨就笑得越花枝招展,虎子不理解燕姨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反應,姑且就當做是一種癖好。燕姨說看他們那樣叫囂著罵人,就感覺他們是小丑,想挽回什麼,卻又蒼白無力。
南方人大都信佛,所以虎子知道這麼個小故事,佛說︰如果你送我東西,我不接受,那這件東西最後是誰的?當然是送不出去的人的。或許燕姨現在就是這個想法,只是會不會有點阿q就不得而知。
因為虎子邀請燕姨一塊午餐的緣故,「heybar」早早打烊,燕姨笑罵道說她會被那群光顧著瀏覽黃色網頁的牲口戳脊梁骨的。碳頭倒是受寵若驚,雖然燕姨沖的是虎子的面子,不過他也樂見其成,笑道有虎子哥在,諒那些沒真刀真槍干過架的花架子也沒種找燕姨麻煩。小白在旁邊一直暗暗不爽,嘴上喃喃道就碳頭你最流氓。同時還不忘拽緊虎子哥的衣角。
q鎮比不得f鎮,這在一些娛樂設施對比上就可見一斑。燕姨也沒奢求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能有什麼上檔次的飯店,在這生活五年該習慣的也都習慣了。常見的幾家大排檔,說是大排檔其實沒那規模,典型的鄉村小飯館。沒有包廂,清一色的廳堂圓桌,擺下三四桌卻還略顯空曠,同一些大城市的寸土寸金不同,鄉下的地方土地雖然值錢,但人均擁有卻是很可觀,估計也是地廣人稀的緣故。
虎子一行四人找了家標有巴渝食府的飯館落座後,飯館老板便屁顛屁顛地小跑上來,笑呵呵道「稀客,稀客」。不知情的還以為虎子他們和這微胖的中年是舊識。虎子對自來熟的小商人並不感冒,謀生手段罷了,這點嘴皮子都沒有,那經營能力估計也高不到哪去。
燕姨口味偏重,太清淡的東西嫌不入味,所以虎子特意點了碳烤活魚、毛血旺,很重慶風味。虎子知道燕姨口味偏辣,應該會喜歡。剩下的就交給了小白,碳頭和虎子一樣,嘴巴不刁,好養活,所以也沒怎麼刻意。
小白倒是不客氣,以前沒少和虎子吃過飯,特別上高中後,虎子每次菜稍微點多了,小白就絲毫不客氣的指責虎子哥浪費,整一副小管家婆的模樣,而今天卻是生猛,清蒸鱸魚、清蒸大閘蟹、水煮白蝦、紅燒五花肉…林林總總,不下十道,而且啥貴專挑啥下手,惹得燕姨一陣花枝亂顫,而微胖的中年老板,那眼神和虎子今天在網吧剛看到燕姨時如出一轍,艱難地吞了吞口口水,暗道可惜了這水靈的閨女,白白讓虎子這頭黑豬給拱了,暗自尋思要不等等給這群娃兒下點蒙汗藥,暈倒一片得了,不求劫財,但求劫色。
而虎子靜靜听著小白娓娓道來,感覺背後一陣涼颼颼的,暗罵小白這小兔崽子厚黑,以前咋都沒發現,不過虎子也不擔心,前幾天出海打漁賣掉的錢還沒被老爺充公,囊中頗豐,這次算是買個教訓,以後叫上燕姨吃飯打死也不拉上小白,省得到時候沒錢買單還得丟人兒。
飯館老板壓根兒本沒指望這一伙衣著寒磣的家伙能多麼奢侈,四個人點三、四個家常菜再要瓶飲料就差不多了,當然那位水靈的閨女肯定是被坐在他身邊一副殷勤勁兒的黑豬給坑蒙拐騙過來的。他是地道的重慶人,剛來q鎮扎根不久,所以對這位在q鎮「有口皆碑」的黑寡婦,他自是還沒來得及認識。琢磨著今天也算祿星高照,沒想剛走一波款爺,又來一波愣頭愣腦的偽款爺,這人為魚肉,我為刀俎的日子的確快活。都說不是猛龍不過江,在重慶那龍蛇混雜的地兒,他撐死了也就條蚯蚓,可沒想到剛來這邊陲小鎮不久,便如此財源滾進,果然應了「樹挪死,人挪活」。接回小白遞過來的菜單,心底正暗自計較這頓飯又得賺多少時,沒想飯館門口又風風火火地殺來了一批人。
對于生活,虎子、小白、碳頭三人都很質樸,這得感謝風氣尚未開化的淳樸鄉村,土生土養的農民雖然不招城里人待見,稍見到個西裝筆挺打扮的家伙,就自覺低人一等,可燕姨好歹也顛簸了n個一流城市,在她看來,有些人即使再怎麼道貌岸然,也是衣冠禽獸。這點,虎子至少比他們來得實誠得多。他是禽獸不假,但不會衣冠楚楚。
禽獸得讓人沒有防備之心,這也是境界,燕姨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