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下的精神生活大都貧瘠,沒有了太多繁華都市的「亂花漸欲迷人眼」,所以作息時間大都規律。也可能是無良大叔心情不佳,沒有太多和虎子、碳頭閑侃的**,臉不紅心不跳地訛下虎子「孝敬」上的半塊茶餅後,翻臉不認人地下了逐客令,然後起身朝臥室午睡而去,這讓虎子和碳頭又是一陣月復誹,暗罵這天殺中年大叔厚黑得爐火純青,實乃我輩之楷模。
撐著那把折了一根支架的大花傘,從無良大叔的院落出來,雨勢漸大,虎子的人字拖在泥濘的泥道上印出歪歪斜斜的兩排腳印,這讓尾隨身後的碳頭難免想入非非,琢磨到可能是昨晚壞事干多了,導致今天走路也不利索,同時更是對虎子頂禮膜拜,暗嘆真不愧是虎子哥,像燕姨這樣既水靈又彪悍的大閨女,除了虎子哥,天下之大還真沒人能馴服得了這頭胭脂虎,不知這是不是就叫惡人自有惡人磨,反正虎子在他眼里看來也不是什麼善男信女,所以稱虎子哥為惡人,碳頭倒也覺得無可厚非。
路上碳頭對虎子詢問起了昨天警車的事兒,就一碗飯功夫都能從村頭逛到村尾的趙家堡,虎子可沒指望能瞞過這八卦程度和小雞有得一拼的碳頭。除了幾個舅舅們的情況有點含糊外,其他的地方倒也實誠交待。這讓碳頭一陣唏噓,直叫怪哉。按理說q鎮的邊防所即使再怎麼個銀樣槍頭法,也不是他們這等升斗小民所能招惹的,算得上半個當事人的碳頭自然清楚——更何況昨天還有個一通電話便能直通縣公安局的大虎人。所以對虎子的話他也是將信將疑。
虎子之所以沒對碳頭全盤托出,是因為他太了解碳頭這家伙。他擔心碳頭一旦知曉自己的背景,滋生出一些沒必要的敬畏心思,這樣功利的友情太脆弱,以虎子寧缺毋濫的性格,他寧可不要。當然也不怪虎子不真誠,就幾位舅舅的事兒,他也是昨晚才從燕青兆的口中知曉其中一二,除了起初那會兒的一點小雀躍,習慣了鄉野氣息的虎子之後並沒有舅舅們三人得道而順帶著自己也跟著雞犬升天的感覺,下里巴人慣了,反而覺得這一切來得有點唐突,太過于不切實際了。在見得虎子的反應後,燕青兆又是一陣感慨趙老爺子著實妖道,正常人如過踫到這種天上砸rmb的好事兒,還不得樂得一蹦三尺,哪有像虎子這般無所謂模樣。
談話間轉了幾個巷口,今天虎子喚來碳頭就為了「分贓」。沒辦法,三位舅舅昨天送來的禮物如出一轍,手機、筆記本電腦、還有一些服裝和運動鞋,這讓就連吃份五塊錢午餐吃不完剩下的都得打包的虎子有點無從下手,本想尋個時間去f鎮把多出的兩份給當掉了湊點大學生活費,後來瞅了瞅價簽,一陣心驚肉跳後便斷了這念頭,四位數價格的最少都是3打頭,甚至三台筆記本清一色都價格破萬,這讓虎子于心不忍,之後便想起了碳頭和小白。不料小白沒能找到,據無良大叔的口訊是下田疏水道去了,這雨下得急,如果水渠不及時清理等雨水漫過田岸,今年年初的辛苦耕耘算是瞎忙活了。
碳頭一听有好東西可以拿,一臉諂笑問道是不是又是那種紅盒裝據說只有政府高官才能享受得到的中南海香煙?虎子笑罵道碳頭你丫的整就一桿大煙囪,不是。碳頭撓撓頭,才恍然大悟肯定道算算時間playboy應該出新刊了,不知道這期的女人正不正點。虎子搖頭苦笑,道你丫的思想就不能純潔點,別瞎琢磨。弄得碳頭有點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
打心底講,碳頭每次隨虎子回家總是心懷忐忑,或許在虎子看來這個無良程度絲毫不亞于範江水的趙老爺子除了貨真價實的為老不尊淨干些同自己搶零錢的勾當外,為人還算好相與,至少老一輩的道貌岸然在他身上很少見到,開口閉口想當年的話兒更是幾乎沒有,語重心長的長篇大論對于這個一天早上能睡到十一二點的老家伙來說顯然也太過聒噪,平日里除了翻翻那幾本發黃得幾乎快要爛掉的《黃帝內經》和《易經》之類的,剩余的時間要麼院子里打打太極,要麼就揮斥方遒龍飛鳳舞般地寫寫毛筆。而正是這樣的一個老家伙,碳頭每次面對總有一股喘不過氣的感覺,四人行中除了小白還好點,小雞當然也不例外,記得初一那年,小雞和碳頭人手一把鍍鉛管,站在虎子家院門口吆喝喚虎子去干翻隔壁班幾頭欺負蕭薔的牲口,老爺子聞言跳罵道一群只會四處煽風點火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說著操起門後的掃把挨個把碳頭和小雞打回家。自此見識過老爺子暴戾一面的兩人便有了股在老神棍面前抬不起頭來的感覺。自那事之後,碳頭和小雞每次來找虎子,總得偷偷模模,對老爺子也沒了小白那張口閉口趙爺爺的殷勤勁兒,今天自是也不例外。
踮著腳步跟隨虎子進了臥室,碳頭心有余悸,暗道慶幸沒踫著老爺子,雖然事隔多年,但沒準老爺子哪天吃了壞東西再發飆,把自己往門外趕,這事要讓小白知道了,那得多落面子。
虎子的房間還算干淨,沒有時下年輕人的邋遢,一張八格床,一張書桌,一方衣櫃,倒也簡潔。昨晚燕青兆說是要參觀虎子房間那會兒,本以為好歹能從床底掏出幾雙臭襪子,沒料到未曾收獲,似乎虎子的勤快很讓她很是大失所望。這叫一向臉皮厚如城牆的虎子一陣尷尬道我一年四季就一雙人字拖,除了大年三十那會兒,不然幾乎都不穿襪子的。整得燕青兆啼笑皆非,罵道虎子這農民當得實在專業。
碳頭眼賊,一進寢室那會兒眼珠子便盯在了牆角那堆大大小小的紙箱上,光瞅著那精美的外包裝,碳頭就一陣眼花繚亂,扎眼的apple、nokia、htc、多普達標簽看得碳頭一陣頭暈,虎子對這些沒什麼研究,要不是從價簽上明碼標價著的天文數據,他還以為撐死了換個幾千塊錢算是賺大發了。若不是昨晚燕青兆說了句這些東西可不比集市上那些擺地攤的廉價衣裝可以討價還價,虎子還不以為然。
然而碳頭不同,這個誓要身為人上人的家伙,對時下一些大品牌雖然談不上了如指掌,但也有所涉獵,至少在價格上如此。艱難地吞了口口水,難以置信地栽贓道虎子哥,你啥時搶銀行了?
虎子罵道「搶你妹,少在這甩嘴皮子,選個你中意的,」又比劃比劃了碳頭的身高,「衣櫃有十幾套新衣服,咱哥兩身材差不多,也挑幾套過去,你知道我衣服多了就懶得洗,反而糟蹋了。」碳頭聞言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虎子笑罵就你丫的實誠。
對于這些東西的由來,碳頭琢磨著估計就是昨天那三輛四輪 轆的蛤蟆車帶來的,至于他們和虎子是什麼關系,村子里傳得五花八門,但又都不可盡信,趙家堡的人只知道趙老爺子有幾個了不得的兒子,每到逢年過節都會回家探望,但當時也就幾輛稀拉平常的大眾車子,雖然也是四輪 轆,可比起昨天的奧迪大奔還真是天壤之別。
碳頭轉頭看向虎子,這個無論是智商還是情商上都能讓碳頭心悅誠服的青年,還是一如既往的雲淡風輕,除了打架還有被蕭薔那賤貨給甩了那會兒張揚出一股戾氣,其余時間大都溫潤如玉,就如威爾?鮑溫筆下《不抱怨的世界》,虎子確實沒有碳頭那麼多的花花腸子。
望著虎子凝神望著窗外的背影,碳頭自覺很沒底氣低他一等,這個曾幾何時同他嬉笑怒罵的虎子哥,不知何時早已同他不屬一個世界。而這一切卻與apple、nokia無關,但他又深信,無論什麼時候他永遠都是他的虎子哥。
調整了下心態,碳頭還是一副諂媚的姿態,同虎子道,哥,你這是非要把我整成暴發戶不可了?咱鄉野小民一個,雖然有勇氣,但著實沒底氣裝b呀,我的德行自己當然清楚,你真要給我些東西了,到時候把我禍害成個虛偽的小男人,可別自責哦。
虎子沒想到碳頭會拒絕,轉身看了碳頭兩眼,走向書桌從抽屜里頭掏出三舅暗地里送他的一條軟中華,摳出一包自個兒留下,剩下的示意碳頭可以帶走,點燃了一顆香煙深吸一口後,調侃道這可不像我認識的碳頭,別擔心這幾樣小東西就能把自己禍害成六親不認的主兒了,虎子曉得碳頭在害怕什麼,但誠如碳頭所說他自個兒的斤兩他自己最明白,一些東西始終裝不來,他們哥兩沒範大叔那種有著可歌可泣的血淚史,再說,臉皮是父母給的,面子是自己掙的,別他娘的膩死在禮物太過貴重之類的狗屁話,既然虎子敢給,碳頭再沒膽氣收下就是不帶把的太監,只要到時候碳頭別干些只為身外之物而有辱人格的蠢事,那虎子永遠挺碳頭這哥們,否則虎子第一個不饒他。他說這是做人的底線,至于人格的底線,虎子道碳頭自己清楚。
碳頭聞言,憨憨一笑,道︰「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