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時候,趙三忌跑了趟小青虎家,已經有一陣子沒在快餐店干送外賣的工作,但偶爾串串門也不是壞事,趙家堡跑出的犢子沒一個能薄良到人走茶涼的境地,就像藍未央他老爹,當時發跡的時候也曾回過幾次趙家堡,那會兒若不是趙老爺子攔著,琢磨著那些泥濘的羊腸小道得被他整成星光大道。只是趙老爺子說,藍昊的事業還處在起步階段,鋪橋造路這碼子卻不是燃眉之急,緩緩也不礙事兒,如果真有點散錢,倒不如把附近的幾所學校里頭的危房給拾綴拾綴,那也是件挺能積德的事兒。藍昊最後听了趙老爺子意見,出手也不含糊,闊綽地往鎮里扔了近千萬,把原先那些危如累卵的老式花崗岩建築一並鏟倒,重新蓋了幾棟彌漫著蓬勃朝氣的現代式教學樓,只是礙于資金和本地資源有限,不然藍昊還真有心把學校里頭的一些東西一並給電子化、信息化了。敗家歸敗家,但趙家堡的人就這點好,護短的同時落葉知根,若不是趙老爺子嫌棄趙子安的銀子太過骯髒,否則早在七八年前開始,趙家堡至今肯定是另一番光景。至于老二趙子墨發跡後搗鼓出的那家慈善基金,老爺子雖然嘴上沒說,但確實是打心底兒樂開了花。
還沒踏入林叔家,小青虎便老遠就瞅著了他的三忌哥,嘴上叼著條雞腿從門口殺將而出,屁顛屁顛地跟在趙三忌後頭,一抹嘴角的油膩,扯開嗓門開口閉口三忌哥叫喚,瞅著幾天不見越發膘肥體壯的小青虎,趙三忌並沒尊老愛幼的覺悟,賞了小青虎一暴栗,搶過小屁孩手中的雞腿,笑罵說再這麼吃下去非胖死你丫的,據說你們前一陣子有個考試,考得怎樣了。小青虎一抬虎頭虎頭的腦袋瓜子,大義凜然道俺底子薄,基礎弱,三忌哥說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rome-was-not-built-in-a-day,雖然有點小進步,但離自己的預期還有些差距,最後小青虎又感慨了句,希望總是美好的,只是現實太殘酷,俺這朵祖國未來的大好花朵,非得凋零在這應試教育的體制下不可。趙三忌被小青虎逗樂,把手上的雞腿丟了回去,笑說英文有了長足的進步,是個好苗頭,可惜三忌哥就沒听明白那話的意思,也不知道被你糊弄了沒,不過有進步終究是件好事,回頭賞你一套泡妞大全,希望小青虎在以後的日子里能勞逸結合,他也不想到時候見著小青虎變成個戴著副厚重的眼鏡,一副老學究的形象。林青虎在旁一邊啃著雞腿,一邊小雞啄米點頭,含糊道說就知道三忌哥心疼小林子。趙三忌對類似小白年紀的小屁孩從不吝嗇笑容,展顏一笑,說如果有機會,介紹個大虎人給你認識,大你兩歲,但個兒沒你高,腦袋瓜子卻比小林子好使,有些學習方法之類的,可以請教她。林青虎半信半疑,吞下嘴里的雞肉,問說難道那人比三忌哥還虎?趙三忌搖頭笑道自從學過了小蝌蚪找媽媽,打小學二年級的《孔融讓梨》和《靜夜思》開始,就都是自己教她的,同小林子一樣,算他的半個學生,不過現在年紀還小,來不及展露崢嶸,往後的成績現在無法蓋棺定論,但錢途或權圖琢磨著也是不可限量,只是大前提那小家伙的脾氣得改改。小青虎眨巴著眼楮,沉默不語,一旁的趙三忌自是不知道肚子里塞滿花花腸子的小林子到底在打什麼算盤。
進了屋子,林叔兩夫婦正忙得焦頭爛額,因為上陣子趙三忌的不辭而別,林叔最後只好又雇了一個幫手,手腳卻是沒趙三忌麻利,更有點好吃懶做的嫌疑,不出幾日就卷鋪蓋走人了,之後又招了幾個臨時工,上班時間大都時斷時續,整得最後快餐店的一些老客戶沒少天怒人怨,而為了維持生計,往日在家里打點一些家務的林嬸不得不到店里頭幫忙打下手,除去了那個大胸脯的鄉下妹張小花,現在店里頭能搭上手的也就林叔兩夫婦,貪黑起早的生活讓本來處于準養尊處優狀態的林嬸多加了幾道魚尾紋。見著趙三忌進門,林叔當下咧開了嘴,大冬天的一件有些年頭的保暖內衣並沒很好的遮掩上他那啤酒肚,放下手頭的工作跟媳婦吩咐了一些送餐地點,就過來招呼起趙三忌。趙三忌笑說叔您這是拿小趙當外人,今天過來就想看看能不能幫上您點什麼忙,如果您再這樣當個甩手掌櫃,累壞了林嬸回頭俺不得面壁思過去。林叔憨厚笑說以前叔不是不知道小趙是富貴人家的孩子嘛,現在知道了,總不能再叫你干些髒活兒累活兒,俺平民百姓,還真滲得慌。趙三忌放下手里頭趙牧魚托人帶給自己的一盒鐵觀音,挽了袖子,輕車就熟地走到廚房里開始忙活,扭頭朝著跟進門來的林叔笑道小趙算哪門子富貴人家,爺爺就一算命的半仙,小時候靠他忽悠人賺錢給俺買女乃粉自己才沒夭折在襁褓,老媽又死得早,自打懂事來俺就過著清貧的日子,至于富不富貴之說的,林叔是道听途說了,屬無稽之談。就在林叔還打算是刨根究底問那天送小兔崽子回家的那輛寶馬車是怎麼個說法時,一旁的林嬸發話,罵說老頭子你咋比我們這些婦道人家還能嘰歪,小趙說啥是啥,敢情你還真不信小趙的為人了,如果他真是富貴人家的孩子,那又咋滴,他仍舊是小趙,那個勤快實誠的孩子。趙三忌聞言諂笑道還是嬸兒深明大義,再說自己在店里頭幫忙也是林叔給的錢,咱兩是一黃蓋,一周瑜,願打願挨,怎麼就突然上升到了平民與資產階級的對立面上,叔剛才那話說得,不靠譜兒。被趙三忌和自家媳婦這麼一強強聯合,林叔到頭來也只能偃旗息鼓,進了廚房開始忙活。期間大多時間都是自家媳婦和趙三忌在嘮些家常,偶爾自己插嘴一兩句,第一時間就被妻管嚴了,但他也不惱,仔細處理著手頭上訂單的同時,也豎起耳朵聆听,都說女人的心細,林叔以往對自家這個大大咧咧的河東獅沒啥感覺,如今听著媳婦兒同趙三忌聊些無關痛癢的溫飽話題,他算是有了切身體會,就算一些對趙三忌身世比較敏感的話題,她也很好的點到即止,讓並沒存著隱瞞心思的趙三忌感覺一陣好笑,卻也溫馨,說到底,林嬸的待人接物功夫高了林叔不止一籌,這樣想來林叔那妻管嚴的名頭也就無可厚非了,或說罪有應得。
時近午後一點半,迫于老爹和老娘的同氣連枝,小青虎甩給了趙三忌一個你還欠著我本泡妞秘籍的眼神,就上樓關了房門睡午覺。而偷得浮生半日閑的林家夫婦也張羅了一桌酒菜打算招呼還沒吃過午飯的小趙,趙三忌也沒客套,在林叔家他真沒把自己當外人,從消毒櫃取出碗筷和杯子,又幫林嬸端上了一鍋熱騰騰的魚頭豆腐湯,依次幫林叔、林嬸和小花打上了飯。惹得林嬸又是一陣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暗悔當初咋就沒生個閨女,不然就小趙這肯吃肯干的脾氣,閨女隨了他肯定幸福。
小花的胸脯很大,這是趙三忌和林青虎兩人心照不宣的不爭事實,當事人或許渾然不知,早在趙三忌剛踏入餐館那會兒就已經開始瞄上了她的傲人雙峰,雖然大冬天身上的衣服厚實,但趙三忌憑借初中那會兒從幾本《人之初》和《家庭醫生》里頭淘出來的歪門邪道,還是很容易憑空想象出了張小花的胸脯肯定是渾圓挺翹的特大號水蜜-桃形,而不是那些上了年紀的大媽的干癟吊鐘形。吃飯期間,林叔對趙三忌不安分的眼神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他也年輕過,曉得燃燒荷爾蒙的激情歲月有著太多的有賊心沒賊膽的無奈與辛酸,只是當初他們那種淺嘗輒止的暗度陳倉,不像今天趙三忌這般明目張膽。像是為了祭奠那些逝去的躁動歲月,林叔難得在自己媳婦兒面前張牙舞爪一回,拉著趙三忌提起飯桌下的一瓶非精裝版的普通茅台,扯著嗓門不斷朝趙三忌喂酒。後者也給面子,頻頻舉杯,只是很好的量力而行,畢竟他不是能把威士忌、二鍋頭當飲料喝的唐呂娘,算是怡情小酌。最後林叔來了脾氣,叫囂著說感情深一口悶,感情淺,舌忝一舌忝,小趙這是不把叔當叔看,忒不給面子。林嬸在旁一翻白眼,罵說老不死的你再犯渾灌小趙的酒,小心晚上老娘不讓你進門。耙耳朵到根骨里的林叔聞言這才熄火。但酒癮一上來,逢酒必醉的林叔也只能自己在一旁一聲不吭地喝悶酒,趙三忌看著過意不去,笑說嬸兒,難得林叔今個兒高興,小趙就舍命陪叔一回,您也別攔著,大不了下午的課曠了,反正大學的學習就這麼一回事兒,不差這幾節課。林嬸不依,典型的市井小民一直信奉哪怕是草雞,只要是進了大學里頭鍍金,三四年後畢業出來也能飛上枝頭變鳳凰,當下斬釘截鐵道真要喝,等放假的時候再讓你們叔佷倆喝個痛快,小趙可別被老不死的給拐壞了,當年你叔就是喝酒誤事,這才淪落到是今天這境地,嬸兒可不會讓你重蹈覆轍。听著林叔在一旁重重地嘆了口氣,趙三忌心底兒琢磨,敢情膘肥體壯的林叔也是個有故事的人吶,遂不做深究,夾過盤子里一塊板燒牛肉,擱張小花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