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安在茶道上的造詣和自家的老頭子半斤八兩,都挺能暴斂天物。落座後的趙子安,在老人復雜的眼神下,鯨吞牛飲地干完了茶幾上還冒騰著熱氣幾杯普洱茶,可能覺得不解渴,之後又從茶幾上那塊茶餅上敲下了兩大塊,自泡自酌了三五杯,這才翹起二郎腿,拿眼瞥著一臉心疼的老人。在他印象中,這老人對別人尤其是後輩小生,似乎從來就沒有這麼慷慨解囊過。
老人不輕不重地嘆口氣,用枯槁的老手輕輕摩挲了手頭那本線狀古本封面,然後輕輕把它放在茶幾上,端起只剩半杯的普洱茶,象征性的輕吹一口,淺嘗輒止,開口試探性問道,「給老頭拉曲二胡?」
趙子安今天本就過來找茬,沒有心情和老頭子賣弄高雅,開門見山說,「廢一人,殺兩人,今天只要你點頭,你入土的那天時,我在你墳前拉上一天一夜。」
老人緩緩搖了頭,淡淡說不行。
這答案似乎在趙子安的意料之中,嘴角的玩味更甚,既然談不攏,也就沒必要繼續在這邊裝深沉,索性站起身,朝門外而去。
在踏出別墅的一剎那,老人開口了,道「留老曹一條命,算是老頭子求你,他跟了我大半輩子,確實不應該卷入這場風波,以後再犯,悉听尊便。」
趙子安腳步不見緩,頭也不回道「晚了。」
趙子安走後不久,老人重新捧起茶幾上那本古籍,只是沒翻開,楞坐半晌,之後重重嘆了口氣,起身上了樓。
前後不過四個小時,趙子安已經逛了小半個廣州市,斬殺嘍一百零三名,其中雇佣兵出身的外國佬二十二個,特種兵出身三十六名,余下的大都是些光又花拳繡腿的小貨色,另外,曹老太監被心狠手辣的趙子安打得半死後,被腳綁沙袋給扔進了黃埔舊港,生死未卜,洪江別墅的老人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並沒大發雷霆,而是有條不紊地發動唐氏一些或明或暗的力量,全城搜索劊子手趙子安,卻是沒下格殺令,只是當事人來無影去無蹤,消失近三個鐘頭後,于當天中午再次冒頭,直奔劉氏在廣州的大本營,揪出了劉氏第一順位繼承人,劉雲祥,一個注定得打醬油的悲劇公子哥,活生生被嗜血的趙子安給大卸了八塊,劉氏在得到這一信息後,舉家震動,第一時間與唐家家主,也就是那個趙三忌該叫父親的男人達成共識,背著老人出動了不亞于一個團的武裝力量,全城圍剿趙子安。
只是趙教父不退反進,也就是在趙三忌和藍未央以及屠晚清去醫院探病的時候,趙子安單槍匹馬闖進了唐氏老巢,期間又血洗了不下百來號黑衣人,最終殺進了山頂的別墅,找到了趙三忌同父異母的親大哥,當時護在那俊秀男人身前的是個有那麼兩把刷子的陰柔男孩,名喚唐氏壁,只是卻也沒能在趙教父面前討到好,沒走出兩回合,楞是被一腳踹飛如壁虎般粘在了牆上,戰斗力全失。
就在趙子安打算拿那俊秀男孩開刀時,老人風風火火地從背後趕進來,半要挾半懇求性質地同趙教父說了句內容不詳的話,殺紅了眼的趙教父當然輕易不妥協,一直喜歡拿腳踹人褲襠的他這次也沒例外,勢大力沉一腳生生把俊秀的年輕人胯下的兩鳥蛋踹得個粉碎。俊秀年輕人的母親的娘家蕭氏,驚聞這一噩耗緩過神來後,當下雷厲風行的展開了一系列報復行動。
先是老趙家的老大趙子象,于當天下午三時十五分接到了國務院下達的一紙雙規狀,被「留校察看」了,繼而是遠在內地的老二趙子墨,旗下兩家主力公司市面上的股票莫名其妙的跌停,到第四天的時候已經跌破了開盤價,情勢岌岌可危,最後則是趙教父一手打下來的黑道帝國,前後不過一禮拜的時間就被嚴打一空,除了堅如鐵桶的浙江省久攻不下外,福建、江蘇兩地等均被捅得體無完膚,而繼石佛之後東北的新晉大佬泥菩薩則趁火打劫,以山東為跳板,大肆搶佔已經千瘡百孔的江蘇地盤,繼而再以江蘇為前線,打著一統沿海一線黑幫的野心,先是從軍火方面入手,把浙江地下一帶搞得雞犬不寧,再以雷霆手腕全面襲擊趙教父在浙江建立起的地盤,前後歷時兩個月,趙家這棵號稱在商界和政界的常青樹眨眼枯萎。
只是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唐氏、劉氏以及蕭家那尊至少也有個國家級干部的神秘大佛咋也沒料到,已經在官場站穩腳跟的趙子象在事發第一個月後就官復原職,並被平調到了西藏那個敏感地帶,其中的意思可就讓人玩味。再有就是趙子墨,雖然談不上家大業大,但好歹他還有個結發夫妻在美國那邊玩得風生水起,雖然兩人彼此不待見,可再怎麼說也是一日夫妻百日恩,既然大陸這地兒待不下去,到美國那邊重新玩起空手套白狼的戲份,對這個智商不在老小趙子安之下的他來說應該也不是件難事。至于趙教父,則叫人百思不得其解了,就在眾人以為趙教父會單槍匹馬北上挑翻泥菩薩一干人時,趙子安卻是出乎人意料的銷聲匿跡了,只是玩消失前,趙子安放出了風聲,原話是,「老子不管你們這些家伙怎麼玩,但有個大前提,在不動用那些力量的前提下,就算把趙三忌玩死了老子眉頭也不會挑一下,可如果誰要逾規了,別怪老子心狠手辣,這次是一個廣州市,三百七十二條人命,下次老子可不敢擔保會是一個省,或者是半壁江山,老子就這麼一個外甥,別懷疑老子會出爾反爾,有種你們這群操蛋的家伙試試?」
很狂妄,但人家就是有那個雄糾糾氣昂昂的資本,咋整?玉石俱焚這話說來輕巧,可往往事到臨頭了嚎得最厲害的那頭牲口肯定是第一個明哲保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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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子安在第二天中午回了廈門市,依舊是那輛奧迪a6,只是一路沒少為人側目,奧迪車一改出發前的烏黑瓦亮,車身這會兒已經千瘡百孔,擋風玻璃也盡數碎了個干淨,若不是趙子象事先和交通局警察局打過招呼,估計奧迪車後面還得跟著條冗長的追殺隊伍。
進了別墅時,在周育堯命令下的趙三忌今天請假在家休養生息,順帶著也把唐呂娘陳花枝以及小芍武從那小公寓喚了過來,除了一些生活上的小件需要添置外,別墅里的東西也算一應俱全,這為趙三忌解決想重新換套寬敞點的地方的煩惱。
趙子安瞥了眼正襟危坐在周育堯面前的唐呂娘,又看了看抱著小芍武有說有笑的趙三忌。自打進門就如履薄冰的唐呂娘率先發現了趙子安,拿著小手了隱晦地拉了拉身邊的趙三忌,又求助地看向了給她感覺很親切的周育堯。後兩者見狀回了頭,而在趙三忌懷里的小芍武也沒安分,蹭著小身子爬上了趙三忌的肩膀,只是不看還好,這一瞅,愣是把水靈粉女敕的小閨女給嚇得直接扯開嗓門大聲嚎啕。
趙子安不曉得這小閨女的本事,低頭檢查了自身的裝扮,沒能瞧出邋遢的端倪,之後又把目光瞄向廳堂里頭的玻璃櫥櫃,鏡子里頭的男人除了發型凌亂些,一身整潔的四袋中山裝一塵不染,不解,當下一擰英雄眉,湊近身子拿出大手不輕不重地往小芍武頭上敲了記,「誰家的閨女,咋一見人就嚎啕,不像話。」
被趙子安這麼一敲,小芍武哭得更歇斯底里了,埋著頭可勁地往趙三忌懷里鑽,有苦難言的趙三忌沒敢在舅媽和媳婦前露出馬腳,只能咬碎鋼牙忍受小芍武的任性,幸虧讓趙三忌吃苦的時間並不長,在房間里打掃衛生的陳花枝听聞自己閨女的哭聲就立馬跑了出,先是叫了沙發上的周育堯三人,這才低眉順目地走到趙三忌身前,打算把小丫頭抱進房間里好好教育下,只是如頭八爪魚的小芍武死活不肯放,反而和趙三忌越粘越緊,之後抬起頭,淚眼婆娑地望望陳花枝,又瞅瞅趙三忌,哆嗦著嘴皮子指著趙子安,泣不成聲道,「惡魔,染血的惡魔。」
在場數人除了不信鬼怪之說的唐呂娘,其他人聞言均變色,撇開剛從死人堆里打滾出來的當事人趙子安,練武之人特有的某些玄幻直覺的趙三忌,當然能感受到現在趙子安身上洋溢的那股濃厚殺伐氣,而好歹也和趙子安同床共枕二十個年頭的周育堯,自是清楚自己枕邊人的變化,當下瞳孔一縮目光緊緊盯在小芍武身上,只是隨即變柔緩,
趙子安把詢問的目光落在趙三忌身上,後者聳聳肩,搖搖頭,之後又把眼神瞅向了一身樸素的陳花枝,只是一直低眉順目的鄉下婦人沒那勇氣抬起眼皮子和趙子安對視,現在她一門心思就都放在自家閨女身上,她雖然不想丟掉這飯碗,但如果再這麼下去,先且不談小丫頭是否會被這些人給利用,就光泄露天機這碼事兒,便夠小芍武遭天譴了。所以她在心底兒暗暗做了個決定,畢竟,她得先是個母親,再是個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