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錢五岳和劉氏的恩怨,趙三忌不想當著當事人的面問個清楚,一是如果錢五岳有心隱瞞,手腳做干淨了,那自己肯定瞅不出丁點蛛絲馬跡,二則是一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趙三忌,有點剛愎自用地信了那個連泛泛之交也談不上的王繼。因此當下也就跟錢五岳在最大限度內推心置月復地掏心窩子。
趙三忌說,過幾天,廣州城這邊肯定有大風波,至于劉氏會不會被推到風口浪尖上然後被大浪給打沉了,老實說自己現在也沒太大的把握,一定程度這場博弈可以算是場十賭九輸的賭博游戲,如果錢經理不想冒這個險的話,這會兒先別把話給說滿了,能上自己這條賊船的,大都些孤家寡人,屬一家吃飽全家不餓的混混流氓。
錢五岳挺著個啤酒肚靠在檀木硬沙發上,卻是波瀾不驚地道出了這麼一樁秘史。
他說,錢家和劉家的恩怨勉強可以算世仇,當年劉氏跑運輸發跡的時候,其中就沒少招惹一些厚道本分的大小商人。俗話說,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同樣也是搞運輸的錢五岳的老父親,本分厚道了一輩子,到頭來老天還是沒長眼,踫上了劉圖斐這顆煞星。
當時如果兩家公司正當競爭的話,老字號的錢氏馬車夫最後勝出的結果肯定毫無懸念,關鍵就是劉圖斐,也就是現今掌控劉氏企業的掌門人,除了栽贓嫁禍,更缺德的是曾經綁架過自己兩次,從中牟利,兩筆不菲的贖金下來,楞是讓馬車夫企業元氣大傷,因而也導致馬車夫企業一蹶不振。在公司宣告破產時,自己的老爹已是欠下了一債,最後很沒骨氣也很不男人的跳樓自殺了。然而這一切,並沒讓心狠手辣的劉圖斐打消斬草除根的念頭,反而得寸進尺地趕盡殺絕,幸虧那會兒他激靈,躲過一劫,揣著母親臨走前塞進自己懷里的金銀首飾和存折,變賣後便一直流浪在港澳一帶,直到前些年在賭場遇見了王繼,才讓他看到了苟活過後的曙光,自覺那是一根起死回生的救命稻草。
接下來情節的發展,趙三忌不難揣測,錢五岳和王繼兩人達成了個協議,正如今天錢五岳能把自己一條自認還值幾個錢的小命系在他身上一樣,王繼答應幫錢五岳整垮劉家,而一向以正經商人自詡的王繼肯定看不上錢五岳的那條小命,倒是相中了他的領導能力和敏銳的商業嗅覺,兩人因此也就一直合作到現在。
既然他有那勇氣和魄力把整條命都豁出去,所以趙先生別懷疑自己的決心。
趙三忌緩緩喝著茶,既然是秘史,故事的真實與否,有待考究。只是急需人手的趙三忌,在喝完了第二泡的第三杯時,存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心思,點頭答應了錢五岳。
敲定了兩人的關系後,錢五岳也開始表忠心,因為他和王繼是合作關系,不存在賣身契什麼之類的糾紛,所以錢五岳說,過陣子他想到趙先生這邊的手下辦事,薪酬什麼的,趙先生看著給,至于他能辦的事,眯著一雙老鼠眼的錢五岳陰森森道,他對劉氏一脈了如指掌,甚至在劉氏企業未來的經濟走向,他也能從中套出個一二。
趙三忌笑問,錢經理哪來的門道?據自己所知,劉氏企業內部封建傳統得厲害,走的是家族路線,在外人看來就是鐵桶一塊,想啃也無從下嘴。
錢五岳鼠眼吞吐著精芒,緩聲道,革命堡壘都是從內部攻破的,我老婆就是劉家的人。
趙三忌一驚,眼也不眨地盯著錢五岳,後者不甘示弱,迎著趙三忌的目光,開口補充說,我和她沒感情。
「有孩子嗎?」本想出爾反爾直接拒絕錢五岳的趙三忌,話到最後卻是蹦出了這麼句。
錢五岳搖搖頭,語不驚人死不休道,「我只操那婆娘屁-眼。」
到這里,趙三忌是真哭笑不得了。
茶過三巡,趙三忌又和錢五岳聊了些傳媒那邊的一些情況,就想散伙。錢五岳起身自告奮勇,要當趙先生的司機。趙三忌別有深意地看了錢五岳,笑問道,錢經理這樣明目張膽,就不擔心自己兩人在一塊的事兒落到了有心人的眼里?
錢五岳口才好,回答說,兵法有雲,實則虛之,虛則實之。
上了錢五岳的奔馳車,他問了趙三忌,說想不想去哪兒逛逛?廣州這邊好吃好玩的東西多,自己下午沒什麼事,可以當導游。
趙三忌想了想,問,錢經理對粵劇這門子藝術有沒有研究?
錢五岳搖搖頭,他除了是個復仇使者,剩下的也就是個純粹的商迷,在為王繼拼命的這些年頭,唯一的信條是,利益最大化,再最大化。
最後按趙三忌的吩咐,錢五岳把車開到了中山四路的市圖書館,這讓錢五岳覺得有些暈乎,下車那會兒沒少感慨趙三忌敏而好學。
進了圖書館,趙三忌在大殿前的館內分布圖前研究了小片刻,之後在錢五岳訝異的眼神下,直奔戲曲書架專區,畢竟他是搞娛樂的,對當下年輕人居然還有人好這口,錢五岳除了表示難以理解,更多也只能在心底兒唏噓,趙三忌果真是朵奇葩。心地琢磨了片刻,左右無事的錢五岳待趙三忌坐定後,就蠕動著肥胖的身子,挪到了樓下的人體藝術書架前,也不知是做賊心虛還是老男人還殘存的那點靦腆作祟,懷揣著本《人體賞析》小跑著氣喘吁吁上了樓。
並沒有搜出相關古籍的趙三忌,這會兒正隨意翻著本《南國紅豆》期刊,用眼角瞥了錢五岳一眼,也不道破錢大叔的這點小齷齪,小聲問錢老哥在這邊有沒有熟人?我想借閱些孤本,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錢五岳在廣州這邊扎根沒多久,所以也沒敢拍胸脯打包票,問過趙三忌想要哪些方面的古籍後,就下了樓打了個電話,上來已經紅光滿面。
最終在錢五岳的能量下,趙三忌如願以償,捧著《木魚書》《金刀記》《金葉菊》在圖書館度過了一下午。而陪著趙三忌臨陣磨槍的錢五岳,期間沒少徘徊于中國傳統文化與西方露骨藝術間,樓上樓下滾來滾去,也跟著消耗了一下午。
從圖書館出來,天色見暗。錢五岳盡地主之誼,拉著趙三忌跑了趟廣州酒家,為了撐門面,單就他和趙三忌兩,錢五岳愣是點了十八道菜。趙三忌能吃,卻也不是美食控,在第五道菜上來時,就已飯飽八分。錢五岳突然發現少了點什麼,開口建議說要不叫幾個小妞過來陪陪酒?
吃飯從來中規中矩的趙三忌對那種香艷的場面也只是在電視或電影里頭看過,覺得讓一群鶯鶯燕燕的女人伺候的確實挺渲染氣氛,第一時間想到了金芙蓉,只是話一出口,差點沒把餐桌前的錢五岳給嚇趴。試探問說,三忌不知道金經理的底細?
趙三忌搖搖頭,疑惑問,難道金小姐大有來頭?
因為趙三忌不喝酒,所以錢五岳這會兒只能自斟自酌,一小杯茅台仰頭下肚後,擱下了手中的杯子,吐著一口酒氣道,具體的我也不清楚,只知道金芙蓉和王繼兩家是世交,同時金小姐也是王繼的未婚妻,算是聯姻,不過後面這說法有待商榷,畢竟這事兒我也沒問過王繼和金芙蓉本人,但公司內部和香港那邊是這樣傳聞的。要我說,這種事估計也是**不離十。
趙三忌尷尬一笑,難怪剛才自己說出金芙蓉時,錢五岳會有那種反應,敢情這大叔懷疑自己是挖王繼牆角來了。
既然趙三忌沒拒絕,錢五岳隨後就打了個電話吩咐人叫來了四個,都是傳媒旗下的三四線藝人或模特,人長得標致,談吐馬虎算得體,只是女人們聊天時,偶爾會夾雜一兩句國罵,趙三忌倒是不反感,畢竟有燕青兆這前車之鑒的悍婦擺在那兒,這些還沒來得及大紅所以言談頗為肆無忌憚的女娃們都是小兒科。倒是玩慣家里那個比貴婦還來得貴婦的錢五岳,即使浪跡江湖已有些年頭,但還是見不得張口草,閉口干,心里還想著他媽的庸脂俗粉,看著趙三忌的興致也不高,所以一臉黑線地打發走了一干人。而那些掙扎在後浪邊緣還沒推倒前浪便隨時可能煙消雲散的鶯鶯燕燕們,臨行前其中的兩三個自是不忘拐彎抹角地朝錢五岳和趙三忌談起了價碼,這讓原本抱著人多好熱鬧心思的趙三忌突然想起了那朵龍舌蘭,心中升起一股無名火,沉聲道了句,「滾。」
這陣仗不僅唬住了現場的四女孩,順帶著錢五岳跟著也被趙三忌瞬間散發出的王八氣給懾服,起身匆匆打發了四人,回頭關上包廂門,回到餐桌上自罰了三杯茅台酒謝罪。
趙三忌抬頭苦笑了一陣,看著一臉珠光寶氣瑞彩千條的錢五岳,自知自己這把無名火燒得太突然,自覺道了歉。
心思向來剔透的錢五岳冷靜下來後,第一時間仔細剖析了趙三忌方才的一舉一動,最後得出了個**不離十的答案,朗笑了兩聲,這會兒他的確像極了彌勒,朝趙三忌再次舉了杯,度化道,「男人的江湖和女人的江湖不一樣,有些事三忌還得看開些,否則愧對了給你取這個名字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