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蔑地問︰「憑你現在，怎麼救他？」
她咬唇︰「我已經派人去求皇上了。」
「皇上？」他的語氣，像是听到一個天大的笑話，莞爾心頭一緊，問道︰「怎麼？」
「你是嫌小六死的不夠快吧？如今太後把持朝政，她要殺人，皇帝只會幫著磨刀，你居然奢望他來救人？」
「怎麼會……」不是他親口告訴自己，會看護她麼？
莞爾此刻的感覺就像是在絕處逢生時，有人告訴她說，那片能救她月兌險的綠洲，不過是海市蜃樓，一場空歡喜，令她無所適從。
為什麼看到她如此神色，他居然會有些不忍……強行別開臉，他冷聲問︰「你派了誰去面聖？」
她呆呆地一問一答︰「早荷……」
看不慣她這副了無生氣的樣子，他奚落道︰「你就祈禱她還沒見到皇帝吧，否則這個宮女和小六都要被你這個只會輕舉妄動的主子害死!」
她听了這話，果然微不可察地一顫，如秋葉枯敗，又被秋雨敲打，搖搖欲墜……讓他想避開眼去。
他知自己今晚不該來、不必來，她雖被人傷了，但沒有死沒有殘。可是他又告訴自己說，這個小公主有古怪、有利用價值、他對她有好奇、還有……
那一天，在水汽蒸騰的花香中，他以嘴渡氣換她醒來，那雙靜默的眸子，像是一個奇異的漩渦，飛快地卷了些什麼進去，那是連他都不曾知道的東西……
那一刻，他竟然慶幸，他手下的第一個生還者，是這個小公主。
他煩躁地闔上眼，這一瞬間，那張平凡無奇的面上，居然有了一絲少年人才有的青澀焦躁。
再不看她一眼，他走近窗子，迅捷無聲地躍了出去。窗子上的投影單薄縴細，莞爾如果此刻再看，就會發現，這個長相平凡的男子根本就是個清瘦的少年郎。
他立在窗外想了想，到底還是不能放任皇帝殺死水家的那個小鬼。身形微動，像一束風，他轉眼就消失在黑沉沉的夜色里。
莞爾甚至沒注意他是如何離開的，絕望霸佔了她全部的情緒。
——害無辜的人枉死，這是不是她未來一生的活法？
她把臉埋起，淚水密密地滲入錦緞棉被里，沒了蹤跡。
*
出乎意料的是，第二日一早，小六就被人偷偷送了回來，身上的杖傷也並不重。
莞爾眼淚汪汪地、鞍前馬後親自喂水遞藥，弄得小六自己都不好意思起來，只能一次一次地解釋︰「懿寧宮的總管囑咐他們淺淺打了我四十杖……這都是皮外傷，比你腦袋後面那個洞還好養呢！」
莞爾只是帶著淚傻笑。
這個男孩子沒死，她是真的高興，不管懿寧宮那個大總管為何幫她，她誠心誠意地感激他!
唯一的陰霾是早荷一直沒有回來。
招霞宮被看得很嚴，等閑人是不能進出的，早荷許是想歸而不能。但她又沒法不介意那個神秘人說的關于皇帝的那番話……莞爾只希望，如今小六回來了，早荷也平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