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少爺,我們走!」梟叔也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似要用這一眼來牢牢記住她的樣子。他背起小六,拼盡全力一躍,兩人飛快消失在夜色掩蓋之下。
男子並不想放過這可能成為心月復大患的小鬼,他亦提氣要追,莞爾卻回身撲來,死死地環住了他的脖子。貼到他頸邊的小臉微涼,他費了些時間才想明白,那該是她冰涼的淚水。
「不要……求你!放他走吧……」她哽咽著,身體如受傷的小獸,猶自帶著血腥味和香甜的體香,在他懷里輕顫。
而他,竟身不由心地抬手攬緊了她的背。
這個能揮手將攬月樓都夷為平地的人,竟然就這樣僵硬地、不甚熟練地抱著懷里的女孩,久久……
夜,靜謐如死寂。
那輪細瘦的殘月像是旁觀者的眼楮,百無聊賴地看著這三個平凡的血肉之軀……第三個人隱在那片月都照不進的黑暗里,目睹了眼前發生的一切。他好像和那黑暗完全融為一體,除了頭頂的郎朗月光細密,再也沒有人能注意到他。
倏忽一陣風刮過,月眼被薄紗般的雲撩撥,這片刻功夫,攬月樓旁,就只剩了那別扭的少年和哭泣的人相擁而立。它眨眨眼,再看時,那單薄少年郎也只余遙遙的一個背影,徒留攬月樓下尸體血肉狼藉。
月光越發柔和暗淡,像是一場大戲閉幕,它將帷幕緩緩拉合,爾後憐惜地為戲中另一位主角照亮前路。
官道上的路一時大亮,天上殘月爆發出耀目的光芒,梟叔頓生喜色,他寬慰懷里的小主人道︰「連老天都在幫我們,不忍我們模黑趕路呢!」
他正疾步而行,這一說話,一股濁氣竟在體內橫沖直撞起來,腳步漸亂,被官道上凌亂的大石一絆,人直直向前栽去。
「梟叔當心!」他背上的小六在此時施力攬了他一把,兩人才堪堪立住,沒有再摔出一些內傷來。可小六手腕上深可見骨的傷口又開始潺潺地往外涌出血紅,他咬牙掏出懷里的傷藥,不要錢似的往傷口上灑,梟叔在一身狼籍中扯了塊稍淨的棉布為他裹上才算了事。
「梟叔,歇息會兒吧。」小六小心地取出一個小瓶,將瓶內的四粒藥丸全傾倒出來,遞給面泛青白的梟叔。
「這是……」鋪面一股異香,他輕手捻起一顆,忽然笑道︰「還以為我老梟今日該命盡于此,卻沒想到能有這皇宮大內密藥救命!」
小六也露出一個虛弱的笑︰「來皇宮走一遭,總不能空手而回。梟叔,你把這四粒大還丹都吃了,到下一個鎮子買馬前還有幾十里,都要靠你了。」
「怎麼可以!這麼珍貴的藥……」
小六打斷他︰「梟叔,別推辭了,人比藥更重要。」
梟叔凝神想了想,點頭取了三顆仰頭吞了,才感激道︰「六少爺,你也失了不少血,吃一粒吧,回府前傷口也能恢復快些!」
「……」小六看看自己毫無知覺的右手,那傷深可見骨,怕是已經經脈盡斷,這手便是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