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行一天一夜,文瑞卻是有些乏了,從出長安開始。這一天一夜,文瑞卻是幾乎沒有吃過什麼東西,昨晚的一盤牛肉,也因為與葉翔、高老大閑聊,而沒有吃幾口。至于納蘭青衣如何知道快活林,以及鬼王府與快活林之間的關系,文瑞卻是懶得去想。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天下奇怪的事情多了去了,若是事事關心,豈不是要累死。
站在蘇家門口,文瑞卻是有些猶豫。現在他倒是希望楚留香不在的,因為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先不談論武功如何,單是人格魅力,就無法讓文瑞無法對楚留香產生任何敵意。文瑞猶自記得那晚,兩人交錯的瞬間楚留香那滿是贊賞的眼神。若是與楚香帥這般風流人物成為敵人,而不是朋友,那豈不是人生一大遺憾?
片刻之後,文瑞卻是自嘲地笑了笑,生性灑月兌的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優柔寡斷。當下文瑞不再猶豫,伸手叩門。踏入這個院子無非是兩種結果而已,打或者不打。該是朋友,就算打一千次一萬次也是朋友,不該是朋友的,可以去巴結逢迎也沒有用。
「來了!」隨著一個蒼老的聲音,院門吱吱咯咯地打開了一條縫隙。一張滿是皺紋的臉探了出來,上下打量了文瑞一下,問道,「公子找誰?」
文瑞抱拳道︰「老人家,麻煩你通報一聲,就說文家莊文瑞求見楚香帥?」
老者皺眉道︰「楚香帥?蘇家沒有叫楚香帥的,公子你找錯地方了。」
文瑞呵呵一笑道︰「老伯,我乃是香帥的好友,香帥前些日子曾經讓我今日到此來找他,說是有要事相商,還勞煩你通報一下。」
老者哈哈一笑道︰「你這青年,莫要誆我,這里真的沒有你要找的人,或許你記錯了地方也不一定,你去別的地方找找吧。」說完便「 」地一聲將門關了。
吃了閉門羹,文瑞卻是並不氣惱,進院子的路又不是只有大門一條。找了棵樹,將小藍栓了,文瑞縱身上了院牆。觀察之後,卻是發現了晾衣桿上那一張繡著紫色郁金香的手帕,文瑞微微一笑,心道若是楚留香不在這里,我就把這張帕子吃了。當下縱身下了院牆,向著帕子後面的屋子走去。
此時那開門的老者卻是正在與楚留香匯報方才的事情,在听了老者對文瑞的描述後,楚留香沉吟道︰「莫非是他?」
老者問道︰「公子果然認識他嗎?」
此時楚留香卻是一怔,微微笑道︰「鐵叔,你下去吧,這位朋友已經進來了。」
老者躬身道︰「是!」便出了房間。
「你這位朋友跟你一樣,喜歡跳牆呢!」說話的卻是坐在一旁的一個女子,只見這個女子二十出頭的年紀,柳葉娥眉,杏核細眼卻是說不出的嫵媚。
楚留香呵呵一笑道︰「我當初若不跳牆,又怎能討得照照如此美人呢!」
蘇照照橫了楚留香一眼,失落道︰「也就是你敢冒著生命危險來接近于我,其余的臭男人卻都被流言嚇破了膽。」
楚留香走到蘇照照身邊,將她擁入懷里,說道︰「照照天生麗質,只是他們無福消受而已。」
蘇照照反手摟住楚留香的腰,將臉貼在他那厚實的胸膛上說道︰「其實照照有時候也暗自慶幸呢,正是那些人的懦弱,照照才能遇到香帥。照照今生卻是不再出嫁,一生一世都是香帥的女人。」
楚留香道︰「照照可是怪我不能給你一個名份?我也說過,何時照照累了,想離開我了,就把門前的那張帕子取了,我自然也不會再來了。」
蘇照照幽幽說道︰「照照卻是永遠也不會累的,我也知道香帥紅顏知己頗多,但是只要香帥心里有我,照照便心滿意足了。」
老者從屋子里出來,文瑞這才看到了他的全身。這老者竟是只有一條腿,右腿自膝蓋以下便沒有了,一條空空的褲管隨風飄蕩,不知他曾經遭逢了什麼樣的變故。文瑞禮貌性地對老者微笑點頭,踫到身有殘疾的人,卻是不易露出同情的神色,那樣只能加深對方的自卑感。
老者冷哼一聲,拄著拐杖從文瑞身邊走過。文瑞只有模著下巴苦笑,自己跳牆進來確實有些不光彩。到了門口卻是又听到里面楚留香和蘇照照在互訴衷腸,不由得暗自佩服楚香帥確實風流非凡。文瑞只得假裝咳嗽了一聲,好讓楚留香與蘇照照趕緊結束。
楚留香呵呵笑道︰「文公子請進,再站在外面可要真著了涼。」
文瑞推門而入,卻驚訝地發現楚留香依然和蘇照照抱在一起。當下說道︰「香帥果真是個風流人物!」
楚留香微微一笑,說道︰「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紅顏知己,蘇照照。這位呢,是現下江湖中風頭正盛的文瑞文公子。」
文瑞微笑道︰「見過蘇姑娘。」
蘇照照眼帶好奇地看著文瑞,又看了看楚留香,笑著說道︰「香帥,你這朋友風采跟你卻是很像呢,連穿的衣服顏色樣式都差不多一樣。」
楚留香呵呵笑道︰「所以我們才會成為朋友啊。」
又看了看文瑞一臉的倦色,楚留香對文瑞說道︰「一路行來,還沒有吃午飯呢吧,正好我與照照正要吃飯,趕緊坐下一起吃點吧。」
蘇照照道︰「你們聊著,我再去拿副碗筷。」說完便起身出門了。
看來楚留香是不想蘇照照為他擔心,故而就著自己與那老者說的話,與自己朋友相稱了。看看桌子上那幾個精致的小菜,文瑞也不客氣,坐在凳子上便吃了起來。
楚留香微笑著為文瑞倒了一杯酒,說道︰「為了找我,趕了一夜的路吧。」
「嗯!」文瑞點點頭,將酒一口干掉,卻是風卷殘雲般吃著飯菜。
看著文瑞的吃相,楚留香笑道︰「你這吃相卻是很像我一個朋友。」
文瑞抬頭看了一眼道︰「胡鐵花?」
楚留香點點頭道︰「嗯!雖然吃相粗魯,卻是讓人生不出一點反感,反而覺得比較可愛。」
文瑞卻是沒有再接話,他感覺這桌飯菜實在是好吃的緊,看來這蘇家定有一個手藝不凡的廚子。蘇照照回來的時候,驚訝地發現滿桌的飯菜竟然已經被文瑞吃完了。蘇照照微微一笑,說道︰「看來公子果然是餓了呢。我再去弄幾樣小菜。」
看到蘇照照出去,文瑞含糊道︰「本以為是蘇府請的大廚呢,沒有想到竟然蘇姑娘有如此的手藝。」
楚留香卻是語帶疼惜地說道︰「任何一個人,在這麼一個宅子里五年不踏出大門一步,廚藝都會不錯的。」
文瑞點點頭,一個人在這個不大的宅子里足不出戶地待五年,若是再不找點事情來讓自己忙著,那麼他肯定會發瘋。顯然蘇照照就是不停地做飯,來渡過這孤寂的時光。他不知道蘇照照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能讓一個花樣年華的女子三年不出門,必定是一件非常悲慘的事情。
楚留香憐惜地說道︰「可惜我每年也只能來陪她十天而已。」
沉默了一會,文瑞道︰「所以你很珍惜這十天的時光。」
楚留香道︰「所以我希望你能十天以後再來,就在北邊的山上,我一定會在那里等你。」
怔怔地看著楚留香,文瑞道︰「我發現你實在是一個好男人,除了有點多情以外。」
楚留香苦笑道︰「那是因為天下需要我去憐惜的女子實在太多。」
文瑞沉默,他只有沉默,楚留香的紅粉知己卻是不少,天南海北,絕對不會少于十個。按照一個陪十天來算,他至少要花去一百天的時間,其余的兩百多天還要用來奔波在各個紅粉知己的路上。在這個年代從大唐的南邊走到北邊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何況楚留香還要管管路上的不平之事,干一些劫富濟貧的勾當。
但是楚留香卻是依然堅持著,就算搞得自己很累,他也要堅持每年去見這些紅粉知己一次。每次都是那麼的認真而執著,他無怨無悔地付出著。就為了能讓這些可憐的女子能夠得到一夕的疼愛和幸福。就像蘇照照,楚留香奔波千里,若是發現她院子里的那張手帕不再掛著,楚留香絕對會默默地留下一個祝福,悄然退去。但是只要那張帕子一天還在,楚留香的心便會一直牽掛著這個小院。
文瑞忽然想到一句話,他覺得楚留香實在是能當得起這句話「風流而不下流,多情而不濫情」。
看著楚留香,文瑞感覺這個人實在是值得自己佩服。文瑞起身道︰「十日後我去山上找你。」說完便向門外走去。
楚留香說道︰「多謝!」
文瑞身子一怔,說道︰「這十天好好陪陪蘇姑娘吧!」說完便縱身出了院子。
蘇照照回來的時候,文瑞卻是已經走了。蘇照照問道︰「你那位朋友呢?」
楚留香微微一笑道︰「他忽然有急事要辦,先走了。你莫要管他,我們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