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三,春光明媚,萬物復蘇,正是郊游踏春的好時節。
此時通往東都洛陽的官道之上,一個青年男子鮮衣怒馬,徐徐而行,正是文瑞。那日解決宮本武藏之後,眾人當即在沙灘上擺起了篝火晚會,盛情難卻之下文瑞著實喝了不少。他還清晰記得喝醉了的吳傲滄,手拿兩根木棒在空中亂敲、雙腳踏著酒壇子亂踩的情景。
當時吳傲滄就好像正舞弄著一個架子鼓,一邊敲擊一邊唱著《男兒當自強》,那不著調的樣子讓文瑞每每想起都會發笑。不過吳傲滄的唱功還不錯,竟然受到了眾人的一致好評,唱了幾遍之後,就變成了眾人齊嚎,那陣勢,直叫群星遮掩、皓月無光。
一晚痛飲,文瑞、吳傲滄、紫衣侯三人自此也成了莫逆之交。天亮之後文瑞要西行長安,紫衣侯準備繼續泛舟海上,親自將宮本武藏的尸體送回東瀛,也好揚揚眉吐吐氣。吳傲滄認識到自己與文瑞的差距,決定搭乘紫衣侯的五色船順路回白雲城,再閉關參悟。
吳傲滄活潑多言,絕對不是一個孤傲的人,這樣的他是很難真正體悟到天外飛仙的境界,換言之葉孤城的道路並不適合他。但是有些執拗的吳傲滄堅持不另尋他途,非悟透天外飛仙真諦,勸阻無果之下,文瑞也只好由他。也許有朝一日無傲天堪破障礙,一飛沖天也說不定。
洛陽,大唐東都。自唐高宗李治始,唐朝歷代帝王,若無重大國事,每年都會到此小住一段時間。雖然洛陽宮殿遠不如長安城的大明宮宏偉高大,但作為大唐的陪都,卻也恢宏壯麗、氣勢不凡。但看那些望著宮殿建築群贊嘆不已的異域番邦之人,每一個唐人都生出由衷的自豪。
醉仙閣,二樓。就著幾樣小菜,文瑞正在細細小酌。一樓大唐過于嘈雜,三樓、四樓雅閣過于清幽,二樓寥寥六張桌子,不至于吵得人心煩,也能听到一些江湖雜聞。
此時,一個黑紗蒙面女子匆匆地上了樓來。環顧一周已經沒有空桌,待看到文瑞這桌只有一人後,那女子雙目一亮,也不言語,徑自來到桌邊坐下。看也不看文瑞一眼,低頭垂發,似是在躲避著什麼人。
看著這毫不客氣的女子,文瑞感覺有些眼熟,不由得仔細打量了一下,待看到她頭上的蝴蝶形翠玉長簪時,文瑞猛然記起,這不是當初在邙山鬼王殿時遇到的那個少女嗎?這個簪子還是自己送她的。
當下文瑞驚訝道︰「是你?」
「不是我!」黑衣女子聞言一驚,頭卻埋得更低了,糟糕,難道被人追上了?
過了一會,沒見動靜,她忍不住四處看看,一切正常,驀然抬頭,卻見文瑞正一臉狹促笑意地看著自己,美目一瞪︰「是你?」
「不是我!」文瑞立馬學了她的樣子,埋頭桌下,又四顧望了望,這才抬起頭來。
黑衣女子頓時滿面嬌紅,咬牙低聲怒道︰「文瑞,你這個混蛋!」
文瑞聞言大訝,說道︰「咦?你還記得我。」
黑衣女子橫眉狠狠剜了文瑞一眼,恨聲道︰「我自然記得,要不是因為你我也不會有今天!」
「我?」文瑞有些莫名其妙,模著下巴尋味,好像這是兩人第二次見面吧,難不成這小妞在邙山對自己一見鐘情?
文瑞思緒亂飛,此時又傳來「蹬蹬」上樓聲,有兩個男子快步上樓而來。只听其中一個埋怨道︰「大師兄,既然那潘幼迪不願嫁你,咱們另尋佳人便是,何苦千里迢迢來尋?這天下的好女子又不是只有她一個!」
另一人搖頭道︰「雲崢不必多言,這是自幼便由父母定下的親事,豈能隨隨便便就毀壞了?我定要追上幼迪問上一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原來這二人正是塞外鐵血大旗門弟子鐵中棠、雲崢二人,此二人之所以出現在中原,卻另有一番故事。話說二十年前塞外有鐵、潘兩家,鐵家堡世代經營鐵器與掌握著一方牧場的潘家乃是世交。當時鐵家長子鐵中棠已經五歲,潘家牧場女主人則剛有身孕,當時兩家就指月復為婚,若是潘家誕下千金,則兩家結為親家。那時得知消息的鐵中棠只道是自己又要有個妹妹了,便有事無事的總往潘家牧場跑,眼巴巴地盯著潘家夫人的肚子,盼著小妹妹早日降生。
誰知天有不測風雲,毗伽可汗突然起兵反唐,來鐵家堡求購兵器的時候被嚴詞拒絕,毗伽一怒之下將鐵家堡夷為平地。鐵家堡一夜覆滅,僅有在潘家玩耍的五歲兒子鐵中棠得以幸免。而突厥最不缺的就是戰馬,對于突厥向大唐輸送馬匹換取生活物資重要通道的潘家牧場,毗伽卻秋毫無犯。
後來潘家果然誕下一女,取名潘幼迪,而潘家也信守諾言,待鐵中棠猶如己出,準備自家女兒及箅之後便與鐵中棠完婚。鐵中棠十歲那年,鐵血大旗門門主雲翼到潘家牧場做客,正好看中了資質不凡的鐵中棠,便收其做徒,帶回了大旗門。
當時十歲的鐵中棠已經通曉世事,離開之前拉著年僅五歲的潘幼迪胖嘟嘟的小手堅定地說道︰「幼迪妹妹,等我學成回來娶你!」
與鐵中棠感情頗好,尚未懂事的潘幼迪則迷惑地眨著大大的眼楮,似懂非懂的點頭。惹得潘家夫婦和雲翼一陣大笑。十五年一晃而過,這期間潘幼迪也拜在了一代大俠傳鷹門下,而鐵潘二人時有來往,感情亦不曾淡化。
可讓潘家夫婦奇怪的是,潘幼迪及妍每當與她說起她與鐵中棠的婚事,潘幼迪總是搖頭推月兌,問她原因,卻又不說。就這樣又拖了四年,潘幼迪也已經二十歲了,這在大唐可算是老姑娘了,潘家夫婦便下了死命令,必須今年與鐵中棠完婚!于是便有了潘幼迪離家出走逃婚一事。
事情交代完畢,回到醉仙閣,鐵中棠、雲崢二人上得樓來,便要尋位子坐下。驀地鐵中棠神色大喜,他看到了潘幼迪。
神情激動地來到潘幼迪所在的桌邊,鐵中棠高興地說道︰「幼迪,終于找到你了,你這一走家里可急死了。走,跟棠哥回去吧!」說著便來拉潘幼迪的胳膊。
早在听到兩人說話的時候,潘幼迪就知道事情要糟,果不其然地被認了出來。輕輕一閃,躲過鐵中棠的手,潘幼迪搖頭道︰「棠哥,你自己回去吧,我是不會嫁給你的!」
鐵中棠聞言,心中一痛,勉強笑道︰「你總得告訴我這是為什麼呀,你這一聲不響地跑出來,家里有多擔心知道嗎?」
沉默了一下,潘幼迪好似終于鼓起勇氣一般,看著鐵中棠說道︰「棠哥,幼迪自小便把你當成哥哥一樣看待,你我之間是兄妹之情,而非男女之情,幼迪實在是無法做你的妻子…」說著又好似不忍看鐵中棠痛苦的臉色,垂下頭去。
鐵中棠勉力呵呵一笑,說道︰「沒事的幼迪,感情可以慢慢培養的。很多連你我這樣兄妹感情都沒有的夫婦不照樣過的很好?」
瞥了文瑞一眼,潘幼迪搖搖頭道︰「棠哥,你不了解女兒家的心思,每個女人都有著自己的夢想,憧憬著心目中的英雄來娶自己的一天。」
文瑞被潘幼迪幽幽地一眼,看得打了個激靈,暗道不妙,這小妮子不會真的看上自己了吧!此時鐵中棠與潘幼迪一番狗血的對話也引起了眾人的興趣,一個個停杯放箸,等著看好戲。雖然雲崢對著他們怒目而視,眾人卻怡然不懼,趣味盎然地看著兩人。
鐵中棠仍苦口勸道︰「幼迪,你我都已不小,我已二十有五,而你也已經雙十年華,早已過了婚嫁年齡,怎能還執拗于那些小女兒的心思!」
接下來,文瑞的預感變成了現實。潘幼迪見鐵中棠堅持不退,當下輕輕咬著朱唇,幽幽地說道︰「可是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說著一雙美目竟然含著深情又略帶嬌羞地看向了文瑞。
「呃,我的天…」文瑞一拍額頭,無力申吟道。拜托,這麼狗血的劇情能不能不要發生在我身上好不好?我還不想惹到鐵血大旗門吶!鐵血大旗門,一群亡命之徒,現代的話說就是信念堅定的恐怖分子,不達目的誓死不休,誰惹誰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