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中,我咬緊牙關抹著藥膏,一個心無旁騖,就被周森帶回了他的住處。不等我反對,他便說︰「我家有空余的房間,多少也比旅館舒服,空著的話比浪費折價券更可惜。房間可以從里面反鎖,外面開不開的。」
周森的家遠沒有我想象中奢華,我以為那是類似酒店套房的公寓,一樓的大堂有螺旋狀的水晶吊燈,代主泊車的門衛穿著暗紅色西裝,戴雪白手套。可不想,他住的也不過就是稍稍有名氣的社區而已,保安一樣是瘦骨嶙嶙,貌似也只是充充門面,不太有戰斗力的樣子。
一樓,高聳的復式,周森一打開門,像是別有洞天。木地板扎實而富有彈性,下面一定是精密的龍骨。家具也是實木色的,完全沒有雕花,光潔而細膩。周森拿了雙一次性的拖鞋給我,他門口的鞋櫃里整齊地排列著近十雙他的皮鞋,和他的一雙褐色拖鞋,體面,也不夸張,恰到好處。
我被動地換了鞋,跟著周森大致參觀了房間,六室兩廳,除去他的臥室和書房之外,其余四間都門窗緊閉。周森打開窗戶通風︰「平時就我一個人住,用不了太大地方。」四處都沒有女人出沒的痕跡,茶幾上的水杯也只有孤零零的一只。這只是一個單身男人的住所,干淨到乏味。
周森將我帶到二樓的客房,我走到窗口,他也跟到窗口,一陣雨後的晚風疾疾地迎面撲來,卷起半面鵝黃色的窗簾,將我們團團圍住。周森制止住我的慌張,將我的頭攬向他的胸口,我的額頭抵著他的胸膛,腫痛的半邊面孔並沒有受到牽連。他沒有說話,砰砰的心跳不疾不徐,那麼有力,我也不敢說話,四肢那麼僵硬。窗簾緩緩放開了我們,而我們仍貼合在一起。
「送個魚缸有必要這麼興師動眾嗎?我以為你不會親自去。」
「原本今晚的航班飛上海,天氣原因,取消了。」周森補充,「只要時間允許,我一定會親自去。」
這時,門鈴叮咚叮咚地唱響,像是十萬火急。我跳出周森的懷抱,整個人處于了備戰狀態︰「誰?」
周森走向樓梯︰「我和你一樣好奇。」
我跟著周森下到一樓。周森在從貓眼向外查視了一眼後,告訴了我兩個字︰喜喜。我下意識地撲上前,捂住他的嘴,讓他噤聲。門鈴聲一浪高過一浪,我對周森比手畫腳,告訴他我要逃了,縱然我最恨做賊心虛,可該逃還是要逃的。我一溜煙躲進了一樓一間客房,關上房門前,我還在急赤白臉地指著我的鞋,讓周森把它們收進鞋櫃。
我緊閉門窗,周圍倏然鴉雀無聲,于是單喜喜一聲曲里拐彎的「森」顯得是百轉千回。我听得見單喜喜的抽泣,卻听不見周森的回應。我心頭好似有草在瘋長,癢得叫人坐立不安。我偷偷打開一條門縫,那樣細細窄窄的一條,正好擠滿了單喜喜和周森的擁抱。周森撫慰地拍了拍單喜喜的脊背,二人這才一分為二。然後,單喜喜拎出她帶來的餐盒,張羅道︰「來,愛心宵夜。」
我關緊了門縫,錯過了周森投來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