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憋足力氣推了一把莊盛︰「快追上她,她……身體不好。」
莊盛倒是好使喚的,即刻追了上去︰「阿姨?等會兒阿姨!不是……就您這飛毛腿的還身體不好呢?媽呀,婦女界的博爾特啊……」
我苦笑連連,也奮力追了上去。
莊盛不遺余力地演足了戲,末了卻也沒有福氣吃香喝辣。動筷子之前,他被丁小嬌一通電話招了走。我搶白他,說行啊,隨傳隨到了。莊盛卻說︰「連人高帥富都不拿感情當兒戲,我也就別得瑟了。」
「拉倒,人朱曉芳用心良苦,你當然得洗心革面了。」我戳穿莊盛。
丁小嬌倒也不是平白無故就敢傳召莊盛的,她因公負傷了。連日來,丁小嬌一人獨擋了「合璧」的外宣工作,在某大型超市門口分發小廣告。超市門口不乏無照商販,其中一個賣冒牌久久鴨的和一個賣冒牌老北京布鞋的和丁小嬌最為相熟。怪也怪我和莊盛,愈加的親密無間將丁小嬌刺激得內分泌失常,于是給那二人分別起了個驚天地泣鬼神的外號,一個叫「鴨」,一個叫「賣破鞋的」,幾番玩笑開下來,那二人倒是憐香惜玉,可卻互相叫罵了起來,愈演愈烈,導致城管執法人員不得不出面。場面大亂,無照商法四處逃竄,收入全無。
有明白人揪出丁小嬌是紅顏禍水,趁亂用超市的手推車偷襲了她的楊柳腰。她也算因禍得福,至少莊盛為此掉下了兩滴感動的鱷魚淚。
我將我媽的盤子里堆滿了佳肴,喋喋不休︰「媽,莊盛可是北京頭一號司儀,他數二別人不敢數一的。還有‘合璧’,之前的老板是下血本擴大了店面,不過如今莊盛當了老板,他正考慮還是把店面削減了好,他的意思是節省開支加大媒體營銷,您說呢?行不行得通?」
「我不懂這些。」我媽始終垂著頭,好在今天的菜色還對她的胃口,她吃了不少。
我咕咚咕咚灌了一杯水,滋潤疼痛的喉嚨,撒嬌道︰「那感情的事兒您總歸懂吧?姜可是老的辣,請不吝賜教。」
我媽稍作猶豫,還是夾了菜慢慢咀嚼著。
「媽,孔昊快訂婚了。」我只好自說自話,「哎,真是世事無常呢,想當年,他隨團出訪,我受不了相思之苦,索性一個人到了雲南,在中緬邊境等他,邊境那地方治安不敢恭維,我被人搶了個底兒掉,可一想到他就在不遠處,就心安。訪問結束後,他第一時間來和我會和,他說只有我能讓他那麼無組織無紀律。呵呵,那時候真的想白頭偕老呢,結果……說散就散了呢。」
我將頭倚在我媽的肩頭︰「可是媽,後面的會更好是不是?」
周森在我的腦海中揮之不去,可惜通通是背影,在雁棲湖垂釣時,他拋竿的姿態那樣行雲流水,在他工廠所處的小鎮,他運籌帷幄,卻又那樣平易近人,那日在皇城根公園,他對我不再忍讓,揚長而去的背影像巨大的黑洞般幾乎吞噬了我,而今天,他不再依依不舍,他對我說,一切都會如我所願。我突然就心急如焚了,怎麼偏偏都是背影,想再見一面他的眉眼都見不到了似的。
我搖晃著我媽的手臂,卻始終是在唱一出獨角戲,她默默地吃著,是這人聲鼎沸的廣式酒樓中唯一沉默的一個。我伏在她的背後,痛痛快快地流了好一陣子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