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內烏壓壓一片,淒厲的聲音低低回響著,鬼剎心悸地望著周遭,早已被恐懼籠罩了三個月的他,仍不禁有些驚慌失措。若不是楚天大喝一聲,他還尚未從驚魂未定中驚醒。裹在三人身上的畫壁小世界突然消失,那些饑渴難耐的孤魂瞬間蜂擁撲來,犀利的爪牙如剛從慘絕人寰的地獄酷刑中返還,仇恨與怨念包圍了他們。
靈兒青衣浮起,金光耀眼逼仄,令那些孤魂頓時失色,眨眼的功夫這些厲鬼又有了些膽寒的退卻之意。
楚天沒有半刻猶豫,一跳半丈,越過眾鬼,墜入水池里,他掄起胳膊,緊握著雙手憤然抓在了那烏黑銅鐵的弦月上。
這是他們最後一次機會!
一個人仙級別的高手尚且沒能將弦月拔出,何況楚天只不過算半個初級散道士,他拔出弦月的幾率,幾乎為零。
靈兒的金光護法突然黯淡了下來,厲鬼們遲疑的神色有了強烈的變化,鬼剎心驚膽戰,早已就目光凝聚在不遠處楚天的身上,他比誰都渴望第一個活下去!
「桀桀——」
厲鬼們撲面而來,楚天站在水池中,他的雙臂似乎黏在了銅鐵上,而他的臉色一次比一次蒼白,毫無血色。
完了!
鬼剎抱著死的決心拼盡全力戰斗在孤鬼群中,而靈兒宛若一個受傷的小鳥,此刻的她,面如霜,眸如水,雖然體力透支,卻毫無膽怯之意,仿佛這一切都是注定了的,她也早已看開了!
而靈兒的目光中,透露著關懷,停留在那個倔強的身影上,他依舊沒有放棄,哪怕他的精血在飛快的流失,哪怕他最後要淪為僵尸!
有一個念頭突然出現在楚天的腦海,也許半年前那場在楚家宗院的封印之災,他早該死了!
楚家,就該斷子絕孫,從這個世界上就此消失!
他很不甘心,憑借死前的瘋狂,楚天咬牙切齒,就是不肯放手,他牢牢地抓著弦月的鐵身,做著最後的掙扎。
靈兒動了動嘴角,楚天似乎听到了她的呼喚,她在自責,她在念著,本不該如此貿然闖入這里!
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楚天的腦中只有那些在宗院死去的親人,那些掙扎在殊死一刻的人,他們當時的心理應該一如現在的自己,不甘,不願,卻又不能不面對現實!
「啊————」
「啊————」
仰天長嘯,將畢生的怨念都發泄出來!
突然間,一個黑影竄了出來,從楚天的身體中,驀然躍出。
只見他以極慢的速度下降,又緩緩融入到楚天的身體,靈兒眼睜睜地盯著,她知道,那個黑影在逐漸侵蝕著他的思想,在一個人最為脆弱的時刻,佔據他的思想,輕而易舉!
「不。」靈兒虛弱地嘆了聲。
身旁的鬼剎還在與惡鬼們拼殺,他的肩膀,大腿,腰月復不知道被那些惡鬼咬傷,抓破了多少處,鮮血令他近似癲狂,他早已顧忌不了周遭所發生的一切,他的念頭里,只有一個思想︰讓我再多活片刻!
黑影完全融入了楚天的身體,他的目光漸漸變得殷紅,充滿了血絲,雙臂頓時間青筋暴起,血管在不斷膨脹,仿佛在下一刻他的整個身體就會爆炸!而這時,無盡的能量在燃燒著!
「崢————」
弦月破空而出,整個水池的水突然開始蒸發,凝聚成水汽融入到銅鐵瓖身的弦月上,這把看似丑陋不堪的廢鐵,在頃刻間完成了蛻變,閃耀著陰冷刺骨的寒光,整個洞中都被它的光芒映照著。
九幽地獄傳出的勾魂攝鬼的陰氣,萬千厲鬼慌了陣腳,開始拼命的四下逃散!
楚天高舉弦月,他披散著頭發,宛若一個猙獰的魔鬼,拿著這至陰的法器,向每一個孤魂宣告著最後的死亡。
孤魂厲鬼們被一股無形而又超強的引力吸附,鬼剎呆若木雞地看著那些厲鬼被強自吸收進弦月,本就猙獰的面目,在被吸進的剎那間更顯可怖。
沒有一個厲鬼逃月兌出被弦月吸納的命運。
片刻之後,洞內盡顯寂靜,弦月的光芒散去,一切都顯得詭異!
鬼剎筋疲力盡,長出了口氣,倒在地上,經歷了生死最後的一刻,他終于活下來了!
「楚天!」
靈兒忽然喊了一聲,楚天的雙眸瞬間變得正常,他高舉的弦月也緩緩放了下來,似乎根本沒有感覺到方才驚天詭地的變幻。楚天愣愣地看著手中緊握的弦月,又望向靈兒,臉上寫滿了疑惑。
「是你拔出了它!」靈兒不溫不火地道。
楚天有些難以置信,再望向趴在地上如同死魚般的鬼剎,他的身體氣息起伏很大,明顯是被累垮的!
「我只感覺到體內的氣血都要被吸食完了,怎麼會,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楚天走向靈兒。
靈兒淡然道︰「那道殘魂幫了你!」
「歸一老和尚?」
靈兒忽然搖了搖頭,又有些迷惑地抬起目光,道︰「我忽然有些不確定,剛才那道殘魂的法術,似乎與這弦月頗有些關聯。可是蘭若寺的佛家弟子修的是至陽至剛之氣,決然不可能會與弦月相通,甚至,甚至能夠駕馭的它!」
楚天怔了怔,有些吃驚,難道說自己體內還藏著另外一個神秘的神魂!到底是什麼,竟然連靈兒都無法看穿!
「那殘魂似乎無意侵佔你的意念,待我修為恢復之後,再來幫你將他揪出來,一窺究竟!」
楚天點了點頭,扶起靈兒的手臂,道︰「我背你離開這里。」
靈兒應了聲,柔弱無骨的身體伏在楚天的身上,二人剛要移步,鬼剎則艱難地站了起來,一雙仍充滿著殺戮的目光投了過來。楚天驚了下,並不畏懼地望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我們走。」
似乎是忌憚楚天之前的驚天動地,見楚天背著靈兒,手持弦月向洞口走來,鬼剎不自禁的退到了一邊。
楚天也擔心鬼剎趁機發難,故意抬了抬弦月,示威似的瞄了他一眼,快步離去。
靈兒伏在楚天的背上,柔聲道︰「他若是之後發難,你大可自己逃生,以我現在的道行,仍能與那廝拼的片刻。」
「都到這個關頭了,還分什麼你我,鬼剎拼殺了那麼久,不可能就這麼快恢復,咱們還是趕緊逃出去再說。」楚天怒道。
靈兒看著他額上的汗珠,本就蒼白沒有血色的臉,在燈火的映照下更顯得慘無顏色。
楚天幾乎沒有多喘一口氣,直到跳出井外,放下靈兒,他才重重地開始喘氣。
靈兒柳眉挑了挑,望向井口,道︰「把它堵了!」
楚天一怔,心中在瞬間轉過無數念頭,他搖了搖頭道︰「我們趕緊走吧。」
靈兒知道他心慈手軟,倘若此刻還有能使得上的力氣,早就揮手間封閉了井口,令那鬼剎再無生路。
弦月引發的震動,牽動著周遭的精靈古怪的心念,那原本是天下間至陰的寶物,居然重現人間,令附近三十里之內的妖怪無不膽寒心戰。
在林中繞了接近一日一夜,楚天才總算忍受著饑餓背著靈兒走出了古林,重見天日的感覺令他無比興奮。
靈兒的神魂似乎修復了許多,她重新馭起畫壁空間,搜羅了周遭靈氣滋補空間的缺陷,終于在大半日的時間總算有所復原。
「我要離開這里一段時間。」靈兒美眸凝向楚天,又有意無意地躲開了他的目光。
「那你保重。」
靈兒皺了皺眉頭,低低地哼了聲,道︰「就這一句話?」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我早就知道你會走,你既然沒有找到你想要的東西,自然會離開的。」楚天淡然道。
「忘恩負義。」
楚天一時無語,苦笑道︰「我當然不介意你留下來,有一個國色天香的女子留在身邊,我豈能不美滋滋的。」
「這倒像句人話。」靈兒俏臉升紅,道,「我要回幻山修復神魂,約莫需要五年的時間,希望這五年你在凌昆派早早有作為,最好能達到煉制金丹的水平,到時候。」
楚天一陣無奈,如果沒有靈兒的畫壁空間,別說五年,五十年自己都很難達到煉制上品金丹的神匯期,他打了個哈哈,道︰「知道了知道了,到時候煉一大堆丹藥給你當零食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