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妍撐一撐，回宿舍再睡。」
車上，助理姐姐慈祥的聲音讓睡眼惺忪的金泰妍強打精神，距離宿舍還有不到二十分鐘的車程，如果睡著了，到時候醒的一定會很辛苦。
藝人的工作很多，多到連睡覺都是件奢侈的事。跟著金泰妍剛剛跑完了外地商演，回到首爾又是數場演出，帶著昨天畫好的妝還要參加數個小時的綜藝錄制，之後便是晚上的電台主播，連續三十多個小時沒睡覺的金泰妍坐在車上，仿佛腦袋踫到椅子背便能睡著，但就是這樣，今天難得的五個小時休息時間還是因為少女時代幾乎全面停止了活動，晚上不用練習，會宿舍才能睡個好覺。
女助理拿出濕巾，現在就開始幫金泰妍卸妝，一方面也是為了能幫她能撐著回到宿舍。小小的年紀再配上這副小女孩一般的童顏，每次叫醒在車上小睡的她，女助理都覺得自己是鐵石心腸。
「姐姐不用麻煩了，我回去自己卸妝就可以了。」金泰妍勉強笑道，努力睜開眼楮開著車外的夜色，保姆車沒有開窗，空調倒是開的有些冷。但如果暖和了，金泰妍還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撐得下去。
正在開車的隨行經紀人看了眼後視鏡，自從那件事之後他每次都能在金泰妍臉上看到幾分憂郁。在這圈子里工作了七八年，他眼中最好的藝人就是新人，努力、單純、有朝氣，特別是那種積極向上的感染力，看到她們就仿佛洗了眼楮似地。但就是這樣的新人卻遇到了那種事兒，他嘴上不說，卻是心疼。輕輕嘆了口氣，聲音都不敢太大，好像怕影響金泰妍似地。
「泰妍，今天的電台主持不錯，榮pd對你評價很高，說學的這麼快的主持這麼多年就看見你一個，听的強仁都有點嫉妒了。」經紀人輕笑著道，同時又看了一眼後視鏡，果然如同期望一般看到了金泰妍臉上的靦腆微笑。
「強仁前輩學的也很快，如果沒有他的幫忙，我現在也不能主持的這麼好。」
「話不能這麼說，還是我們泰妍有天賦也肯努力。電台dj這種工作可不容易，要不然各個電台的dj不如都用偶像好了，還能吸引收听率。」經紀人鼓勵著，看金泰妍面帶微笑，終于可以把準備的東西拿出來。他打開車頂棚上的照明，拿出一份準備好的報紙遞過去，輕聲道︰「看看這個。」
金泰妍疑惑的接過報紙，自從那次事件之後，公司便強制斷絕了她們和外界的結束，手機陌生，斷掉網絡和有線電視，把大部分成員關在宿舍，一整天無所事事的胡思亂想。就連有日程的成員出門，隨行經紀人也如影隨形，保證她們接觸不到任何負面訊息。
知道這是保護措施，成員們也都能忍受。但面對鏡頭，金泰妍心中開始有了一絲異樣感，就好像被藏在暗處的眼楮盯著，叫她渾身直冒冷汗。
她從沒和任何人提起過這種事兒，就連公司派來開導她們的心理醫生也沒告訴，她覺得自己還能撐得下去，暫時不需要別人的幫助，而是能給予別人幫助。
攤開報紙，標題是‘國王的新衣’，社會頭版上那照片中的男人很是面熟，即便他貌不驚人，卻也在金泰妍的腦海里有了深刻印象。
林蔚然。
那個當著他的面，對別人施加暴力的制作人。
第一次見面時那個尷尬、緊張，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他對林允兒有想法的男人不見了。第二次見面，那個在現場大聲宣稱幫我忙的就是我的人，讓人暖心的男人也不見了。第三次，那個躲起來偷偷抽煙，好像這事兒很丟人的那個男人也不見了。
……
還有很多，金泰妍突然發現這個男人每次出現在她眼前都能給她留下深刻印象，就好像百分百中獎的抽獎，每一次都有所不同。
「這個林制作可真是不簡單，政府項目不賺錢，這個在制作圈子里是慣例了。很多制作公司每年還特別準備經費，為的就是補貼給這些政府項目。現在倒好，韓國演藝、制作協會因為這事兒還召開了听證會，拿到了不少制作公司的證詞，弄的韓國文化院那邊都被提了改革動議，繼續這麼鬧下去，說不定還要鬧到國會去……」
經紀人越說越是興奮，因為政府預算不足，類似這種行程的出場費都相當少，正所謂一級壓一級，政府部門壓迫制作公司，制作公司就壓迫經紀公司，而經紀公司則壓迫藝人，所有的壓力最終都會到這些‘最底層’的人身上。如今可好，事情鬧大，少不得要有個說法，要麼每個活動都增加預算，要麼就減少活動把預算集中，制作公司錢包鼓了，參加這種行程能拿到的錢也就多了。
「……你看看我，一說就停不住了，要你看的地方在後面，關于中國沒有橘子的那個。」經紀人又看了一眼後視鏡，鋪墊了這麼多有的沒的，才說起正題。
金泰妍的目光向下看去，當‘黑色海洋’的字眼兒映入眼簾，她胸口一悶，手上的力氣立刻大了幾分。
「哥，中國真的沒有橘子麼？」
「怎麼可能，你是沒去過，去了就知道，那邊吃的還是挺豐富的，最關鍵是價格便宜。」
「真的？我還一直覺得那邊和北邊差不多呢。」
「呵，下次去了你就知道，我建議你帶點特產回來，別的不說，那里的水果都不錯。」
助理和經紀人一問一答，為的卻是讓車里不至于太過安靜。他們都注意著金泰妍的表情，不管什麼都好，只期望這女孩能稍微袒露一下自己的脆弱。
有些東西在心里不能太久，所以還是發泄出來的好。
‘撲哧’一聲，金泰妍笑出聲來，拿著報紙問道︰「哥，現在這樣的事還多麼？認為中國什麼都沒有。」
「老人家應該都這麼認為吧，覺得那邊和北邊差不多，是人人都吃不飽的蠻荒之地。說不定還覺得那邊的人還在留辮子，穿長袍。」經紀人模稜兩可的說著，完全沒想到金泰妍會是這副沒心沒肺的模樣。
「呵呵，被這麼問的人一定會很尷尬。」她帶著笑，仿佛看到了一個笑話，對林蔚然的那些話不做任何評價。
「泰妍，林制作這是幫你們說話呢。」還以為金泰妍是沒看出來，她身邊的助理姐姐小聲提醒道。
「知道，是幫我們說話，說的也比那個前輩聰明。」金泰妍的反應輕描淡寫，她放下報紙，又望向車窗外的夜景。
再好的安慰也比不過什麼都沒發生，就算是所有人都覺得她們才是受害者又怎麼樣？九個還未成年的少女站在舞台上被那麼多人反對卻還能堅持下來，足夠讓知道這件事兒的人都燃起那種同情的情緒吧？
同情，這的確是個很好的品質，只要自己不是被同情的那一個。
讓那些在現場因為抵制活動而興奮的人仿佛朋友一樣告訴自己橘子應該剝皮吃？這就是讓金泰妍輕笑出來的那個笑話。
經紀人和助理一齊愣住，轉而只能在心底嘆了口氣，然後便是保持安靜，不再多說一句。
二十分鐘後，邁入宿舍大樓的金泰妍正巧看到另一輛保姆車緩緩駛進停車位，她站在原地等了稍許，果然看到一個迷迷糊糊的身影下了車。
「哥，我和允兒上去就可以了。」
和經紀人打了個招呼，金泰妍徑自迎了上去。
「泰妍姐！」勉強睜開眼楮的林允兒驚叫一聲，獨自月兌離經紀人和助理跑了上去，似乎這種巧遇是很讓她興奮的事。
「前輩，姐，我和允兒上去就行了。」看著跟上來的鄭浩彬和助理，金泰妍先是打了招呼，然後才拉著林允兒的一只手，和她一起回身向宿舍走去。
她輕聲問道︰「拍攝怎麼樣？」
「還好，角色沒什麼難點，一切都以積極的態度面對就好。」林允兒輕聲說道，好像一語雙關。她看著身邊金泰妍的側臉，問道︰「泰妍姐，主持工作怎麼樣？」
「不錯，收听率很好。」金泰妍輕聲應道，然後便帶著林允兒進了電梯，她們住在六層，是一個擁有四間臥室的‘小’房子。
有些話說不出口，因為很別扭，林允兒想再做一次童言無忌的妹妹，卻發現連自己都沒有釋懷，根本勸說不了別人。
「姐，新聞看了嗎？」電梯門再次打開，踏出電梯前，林允兒又問了句。
「林制作？」金泰妍走出電梯，猜測道。
林允兒笑了，很是歡快道︰「對，他說很不錯。」
想起這個男人，金泰妍暫時忽略了上次他給自己留下的印象，反而打趣林允兒道︰「是嗎？那有人剝橘子給你吃了嗎？又或者，是林制作親自給你剝的？」
「姐！」林允兒瞪大眼楮，一臉慌張。
「玩笑，快回去吧，累了。」金泰妍笑道，帶著林允兒回到宿舍門口，用鑰匙開了門。
屋內十分安靜，想來人都應該是睡著了。沒有留燈，屋內一片漆黑。
「姐，怎麼了？」見金泰妍愣在門口，林允兒關心地問道。
金泰妍立刻進了屋，微微低頭，隱藏著蒼白了少許的臉色，口中更是扯謊道︰「沒事兒，剛想起來，給秀英帶的零食忘在車上了。」
‘啪’，燈光大亮，剛剛飛快跳動的那顆心此時方才安穩了不少。
剝橘子的人嗎？
自己的那個，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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