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陽光明媚，辦公室內十分安靜，兩個男人相對而坐，他們打量著對方，也思考著對方，生意都是跟人做的，所以最關鍵的也是人。
徐仁成沉默了有一段時間，他看著面前自己泡的那杯茶思慮良久，一只手握住那小巧的茶杯，涼了都沒喝上一口。
他突然緩緩道︰「在韓國市場上的中國高檔茶葉有百分之七十都是以次充好，其中以單價在三十萬韓元以上的最甚。韓國人不懂茶，卻喜歡喝茶，論茶世界上任何一個國家都不能和中國比較，所以就都當了冤大頭。」
林蔚然笑道︰「徐社長喝的這個是好茶。」
徐仁成抬眼問道︰「你懂茶？」
林蔚然搖頭道︰「我不懂，但我覺得徐社長不會心甘情願的當什麼冤大頭。」
徐仁成問道︰「那你覺得‘’像什麼茶？」
「普洱。」
「為什麼？」
「因為它在升值，不因為它本身是好茶，是因為有人在操作它。」
徐仁成頓了頓，又道︰「有人操作就是有好有壞，人有一個特性，就是送上門的都是次品，只有求來的才是精品。」
林蔚然說道︰「徐社長曾經來求過，沒有求到，所以這次我就送上門來了。」
徐仁成認真的盯著林蔚然，一雙眼楮炯炯有神，片刻後，他放下茶杯，開門見山道︰「我們就不要繼續試探了，根據我的資料，新韓和朝亞沒有直接的管轄關系，也就是說朝亞投資撤回資金對新韓完全不構成影響，因為有‘’。
現在你過來跟我說要賣出這樣一個項目，為什麼？為了幫朝亞填補虧空？紙面上的一千四百億只是一個開始，連鎖反應一旦發酵就算是給朝亞投資三千億它也挺不住，靠賣‘’的這點錢，杯水車薪。」
林蔚然平淡道︰「中國有個成語叫棄車保帥，講的就是這種情況。我只能說徐社長調查的還不夠，特別是在新韓跟朝亞的關系上。保得住保不住您和我都說不準，而且也不是我們能說了算的。」
「底線價格再降低百分之三十。」徐仁成沉吟片刻，扔出條件。
「底線價格之所以是底線，就是因為不能再退一步。」林蔚然巋然不動。
徐仁成笑道︰「你們需要這筆錢，但那現在是我的錢。未上市資產從來就沒有一個明確的地位，你花五億買了一樁房子，急用錢賣的時候也要賣五億嗎？」
林蔚然說道︰「這房子地段好，要的人多，而且我知道有人需要它，因為它可以變成一棟樓。當然，如果這人非要殺價，那我就只能公開出售，相信這不難。」
徐仁成沉吟片刻，拿起追上的茶杯小口小口的喝著。林蔚然神色平常，不驕不躁，就好像是賣一個和自己毫無關系的東西一樣。
「收購程序需要進行大半個月。」
「我想也應該這樣。」
一錘定音，兩人相視而笑，再次交鋒依舊半斤八兩。
徐仁成笑道︰「林制作喝點茶吧，我這的茶絕對不是假貨。」
「真的假的都不重要，因為我不會喝茶，所以只能嘗到苦味。」林蔚然一邊說著一邊拿起茶杯，細細打量一陣，微微出神。
徐仁成大概能感覺到林蔚然的情緒，任何一個制作人的作品對他們來說都不是死物。養一只寵物幾年死了都會傷心，更何況這些足以被稱為心血的東西。
他建議道︰「明年一月‘’和‘虛擬偶像’將會和三星廣告分離，另外組成分公司，本社那邊的意思是它可以做為子公司上市，不如林制作到我這里來。雖然三星廣告在三星集團中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部門，但發展前景也不是新韓那種地方可以比擬的。」
林蔚然說道︰「謝謝，這事兒結束之後我想我也會離開新韓，但我不打算再到公司就職了。」
「為什麼？」
「給別人做終究不如給自己做。」
「沒有那個資本和平台，給自己做不如給別人做。」
林蔚然沉默不語。
徐仁成這才反應過來，他輕笑兩聲，站起身伸出手，笑著道︰「希望我和林制作還有合作機會。」
「恩，我也希望這樣。」
兩人握了握手，事情到此告一段落。數百億的聲音說是一錘定音也只是個意向，真的要交易成功少不得要等待一段時間。回身走到門口，還未出門的林蔚然回過身，突然問道︰「不知道徐社長對‘虛擬偶像’怎麼看？」
徐仁成說道︰「‘虛擬偶像’？這款游戲只是‘’的附帶產品，上一次林制作和李室長建議的‘偶遇’系統已經正式上線，到目前為止‘’的注冊用戶已經超過了三百萬，勢頭良好……這種前夕吸引關注的附帶產品，應該不再需要林制作這麼費心了吧？」
林蔚然低頭淺笑，那話果然說的沒錯，領袖和跟風者的差距就在于創新。別人站在他的成果上，卻並未看到他看到的東西。抬起頭，林蔚然提醒道︰「徐社長等下看看郵件吧，是我對‘虛擬偶像’的一些設想和規劃。當然，如果李旭室長有自己的計劃，也可以不用在意。」
看林蔚然出了門，徐仁成又開始疑惑起來，思慮半晌，突然想到了什麼的徐仁成輕笑出來，笑容中帶著濃濃的自嘲。
為了賣個好價錢所以必須裝作不在意，徐仁成也是從制作人一步步走到今天，作品對制作人意味著什麼他當然清楚，那些外人眼中的印鈔機就好像他們的孩子，不管是不是站在背後，都會希望這些孩子能一路走好。
下了樓來到停車場，白色的現代轎車正停在他搶來的那個車位上，和旁邊的數輛進口車形成鮮明的對比。走到車門處，林蔚然向電梯的方向回望了一眼，然後便拉開車門上了車。
舍不得嗎？
當然。
這是他進入這個圈子以後的最好作品，說不定將來都沒有能超越它的存在。
突破那屏障或者說那牢籠的代價之一便是舍得，即便那是他不想舍棄的東西。
七月過去，八月過半，新沙洞的一處商用兩層小樓舉行了一個小小的儀式。在場人大多是些陌生面孔，並不能吸引路人駐足觀看，但正門兩側擺放的花籃上卻都是耳熟能詳的名字。
劉在石、李孝利、金秀路、姜大成、李天熙、樸藝珍、尹鐘信，‘家族誕生’收視喜人，所以除了自己單獨送的花籃之外，和‘家族誕生’制作組一起又松了個大的。全智賢並沒有因為林蔚然在那些聚會上銷聲匿跡而忘記這個人不小氣，不僅僅是金延平親自到場，也帶來了李秀滿和金英敏問候。方面更是派了個理事親自到場，居然還帶著閔先藝。
公司不大，裝修還未進行，外觀看上去更是有些破敗，但卻顯示出了一般制作公司不具備的人脈。尹相賢、沈在熙、李仁全，三人在圈內的人脈和影響力從那些經紀人親自送的花籃就看的出來，這些花籃上雖然沒有耳熟能詳的名字，但這些經紀人的背後卻囊括了韓國十數位a級影視明星。
破舊小樓之下，在明眼人眼中，難掩那萬丈星光。
儀式舉行的很是順利，沒有太多明星到場也是好事兒，最起碼韓唯依很是輕松，退去金光閃閃裝束的她越來越有一個制作人的範兒，言談舉止也頗具干練作風。
並未以主人公身份出場的林蔚然旁觀了全程，除了有限的幾個人之外，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這公司除韓唯依之外還有一個話事人，對這種名氣林蔚然並不看重，他只是帶著淡淡的微笑站在一邊看著，好像進來混吃混喝的人一樣。
「你知不知道在這種場合最晦氣的人是什麼樣？」
听到韓唯依的聲音，林蔚然轉身問道︰「什麼樣？」
韓唯依刻薄道︰「像你一樣，自己一個人躲在一邊最晦氣。這場合大家都是來聚的，既然想要一個人還來這做什麼？」
林蔚然呵呵輕笑，落在韓唯依眼里就是傻笑。要不是這個家伙運氣逆天，自己怎麼都不會選擇跟他合作。
‘家族誕生’首播收視率百分之十七，隨後一直迫近百分之二十大關，正如宣傳的那樣，沒有台本的電視劇，收視率也相當于迷你劇。
‘你是我的命運’更不用說，收視率迫近百分之三十，已經被媒體封為‘國民日日劇’，而林允兒所飾演的主人公‘世碧’，在韓國更是家喻戶曉。
安安穩穩的做完這兩個節目？不會，韓唯依對制作這一行有著極大的野心。
「‘我們結婚了’听說過麼？」
「明星戀愛節目？現在好像是黃靜茵和一個男明星，那男的我名字不熟。」
「收視率個位數的綜藝節目要被無條件砍掉，但這種明星戀愛節目不同，很有新意，也很有發展潛力。它的制作公司已經無力承擔接下來的制作費用，所以要把這個片行權打包出售。因為叫價不低，目前無人問津。」
林蔚然敏銳道︰「你想要？」
韓唯依點頭道︰「對，而且我已經有了計劃。」
林蔚然點頭道︰「好。」
韓唯依皺眉道︰「不听听我的計劃？」
林蔚然笑道︰「計劃永遠都沒有變化快，向著你看到的方向前進，能掌握住的都掌握住，不能你控制的不要去想。」
韓唯依愣了愣，無奈的干笑一聲，感嘆道︰「你真的變了不少。」
林蔚然笑道︰「不是我變了，是我本身就這樣。」
手機響起，是一條短信，林蔚然看了內容後慢慢收斂笑容。
韓唯依問道︰「是誰？」
「我跟你說過，對剛到首爾的我來說這里是角斗場吧？」
韓唯依點了點頭。
林蔚然舉起手機，神情復雜道︰「這是坐在場邊上的觀眾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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