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栗兒怎麼還不醒?」
耳邊傳來陰氏焦灼的哭聲,蘇栗有些迷茫的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還是自己住了六年的屋子,典型古代北方的鋪陳樣子。屋子里一燈如燈,光線昏暗,她躺在臨窗的炕上,擺在中間的炕幾已搬到炕尾。此時,陰氏正坐在炕沿上,六神無主的望著佇立炕頭邊的張嬤嬤,邊哭邊抹淚,看上去好不淒然。
蘇栗忙道︰「娘我——」
才開了口,張嬤嬤就喜形于色叫道︰「醒了」
陰氏聞言,連忙回頭,見蘇栗果真醒了,她一下抱住蘇栗,就是喜極而泣道︰「可嚇壞娘了,你終于醒了。」
蘇栗听了這話,心道難不成剛才是夢一場?畢竟經歷了穿越和修真,她認為再離奇的事自己也能接受,不過還是趕緊問道︰「娘,我怎麼了?」
陰氏放開蘇栗,又上上下下確認過她沒事,這才抽泣道︰「你和父親留下的五行珠剛認主,可誰知那珠子一亮,你就慘叫一聲不省人事了。」抹了一抹眼淚,有些怨怪之色,「這一昏迷就是一個多時辰,可把我和張嬤嬤嚇住了,我看算了,那珠子邪門,離它遠一點」
蘇栗听了又呆了一呆,她好像就在五行珠里待了一個多時辰。
而張嬤嬤這邊,和陰氏相比卻是更關心五行珠,于是一听陰氏提起五行珠,忙問道︰「姑娘,怎麼樣了?」
這話語意含糊,但蘇栗一下就听明白了,這是五行珠。
可看著張嬤嬤急切的目光,她莫名有些心虛,眼中卻不由浮起茫然之色,然後便搖了搖頭。
見狀,張嬤嬤幾乎難掩濃濃失望,道︰「怎麼會,難道沒有一絲和五行珠的感應?」
蘇栗從未見過張嬤嬤這樣情緒外露過,她心思一轉,就帶了幾分不確定與小心道︰「嬤嬤,可是五行珠有什麼問題?」
張嬤嬤面色凝重道︰「五行珠原會像一顆普通靈珠,乃是真君教予的遮掩之法,如今它與姑娘認了主,又沒有再上禁制,可如今陣痛靈珠一般,任老奴如何作用都是這樣。」說著攤開手掌心,上面儼然是一顆尋常的靈珠。
蘇栗見了忙從炕上坐起來,捻起五行珠,仔細瞧了瞧,心下有了幾分了然,又納悶道︰看來進入五行珠內看見陰易是真的了。而陰易當初能為了隱瞞張嬤嬤及世人,可編造出它有聚集靈氣和永絕心魔之能,難免不會在五行珠與陰氏後人認主後,再為了防止張嬤嬤與世人將珠子弄成這樣。只是,既然自己已與五行珠認主了,可是為何對它沒有一點感應,不是凡與靈物及高品級靈寶認主後就會有感應麼?
張嬤嬤見蘇栗顰眉而思,只當蘇栗與五行珠建立了聯系,忙驚喜道︰「怎麼樣了?可是有感知了?」
蘇栗正猜到五行珠現在會成這樣,多半是陰易為防張嬤嬤搗弄的,但這話卻不好同張嬤嬤說,于是只順著張嬤嬤的問話,如實地搖了搖頭。
張嬤嬤一看,頓時心下一涼,雙唇翕動道︰「沒有感應,怎麼會這樣……?」
話音未落,張嬤嬤神色倏然一緊,驟然收過五行珠入懷,無聲說道︰「有人」
「嬤嬤……」听聞蘇成來了,陰氏眉間憑添了一分怯意,扭頭看向張嬤嬤。
于此之時,大廳的門「吱呀」而開,有一個腳步轉了進來。
張嬤嬤神色一整,三兩步至門口,挑起青布簾子道︰「二老爺來了。」
冰冷的聲音,不卑不亢的語氣,蘇成不看就知是誰,他臉色當下沉了沉,又念及張嬤嬤築基中期的修為,他到底不輕不重的「嗯」了一聲,方走進內室。
蘇栗也不知多久未見蘇成了,此時又有些心不在焉,听到張嬤嬤的通告後,她竟忘了一向的低眉順眼,本能地聞聲看了過去。
三十出頭的樣子,身上又是月白緞子袍,又是寶帶青絲絛,顯是一派清貴樣,加之長得像葉氏,膚白俊逸,如何看都是人才出眾。只不過眼下冷著一張臉,又是目下無塵,好似來此多委屈一般,生生擺出紆尊降貴的樣子來。
蘇栗看得不快,又有蘇成這六年的寡情薄意,她自是不將蘇成當一個父親看,暗自撇了撇嘴,就斂了目光。
陰氏在陰易走的頭幾年,雖有張嬤嬤處處相互,但張嬤嬤畢竟管不到閨房之中,因此常受蘇成逼迫交出陰家之物,又被蘇成嫌棄是無靈根的普通人,是以對蘇成少不得有些害怕,此刻突然見到了,心中自然害怕,就拉著女兒坐在炕上一動不動。
進屋見母女倆緊挨在炕上,又不起身見禮,又似膽怯的低著頭,全然一副上不得台面之相,蘇成心中不免又多了一分嫌惡,冷聲道︰「陰氏,虧得你還是大家出身,這就是你教出的女兒?一副見不得世面樣,果真是你的女兒」終究有些膽杵一旁的張嬤嬤,也不好直接向陰氏發難,只拿蘇栗做文章。
陰氏本就對蘇成心有余悸,這會兒被蘇成這樣一番呵斥,眼楮不由一紅,已是有些哽咽。
見陰氏又是一副逆來順受的模樣,蘇栗心下無奈一嘆,然後躋鞋下炕,擋在陰氏面前,仰頭看向蘇成,一張小臉繃得緊緊的,好似有幾分膽怯,又強逼自己如此,作倔強狀道︰「父親來此何事?母親身體素來羸弱,您說與女兒和張嬤嬤即可。」蘇栗一雙眼楮長得極像陰氏,生得溫柔似水,眼里天生水霧霧的盈了一團,此時這樣仰著頭直看著蘇成,倒不像是怒目冷視,卻像含了一汪淚珠兒,煞是嬌嬌怯怯,讓人心生憐惜。
蘇成見了雖無憐惜之意,但听其言及張嬤嬤,又念及此番來意,也不想在此多耗時辰,倒就著蘇栗的話道︰「听說今兒母親給了你一把飛劍是把?」說時目光早一眼盯上了放在屋正中方桌上的飛劍。
蘇成雖是葉氏與蘇顧之子,卻只是土、木、水三靈根,又好無上進心,蘇家為了家族顏面,倒是在蘇成身上費了不少修真資源,但待至他成功築基便也不再多管,可三四十年過去,他至今仍築基期一層的修為。因此,蘇成在蘇家並不得寵,不過佔了個好出身罷了。
蘇栗知道蘇成乃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見他一張口就問飛劍,眼楮就像黏在劍上離不開一樣,如何不知他的打算?心下不禁一憤,卻不及她開口,陰氏已看不過得站起身,邊哭邊指責道︰「有你這樣做父親的麼?五六年不見主動來看女兒一次,不想一來竟是貪圖女兒的飛劍」
見陰氏雖是害怕蘇成,卻為自己正面相對,蘇栗不由會心一笑。
蘇成卻讓陰氏說得顏面無存,他又素來最愛顏面,當下漲得臉皮一紅,道︰「我要她的飛劍怎麼了?她一個四靈根,有飛劍也是浪費難不成還真想拿著飛劍拜在玄天宗門下?不如給了靜兒,也算友愛姐妹。」
蘇靜,蘇成之女,此女生母亦是一名修士,雖容貌不如陰氏,但貴在為蘇成生下一雙兒女,也是唯一為蘇成生下子嗣的女子,又極有手段,故而十分得蘇成寵愛。愛屋及烏之下,蘇靜自受蘇成喜愛,她又只比蘇栗小半歲,少不得與蘇栗處處相爭。
陰氏是軟弱,卻並不愚笨,一听便知緣由,不由更為蘇栗心疼,哭道︰「都是你的女兒,你為何這般偏心?我知你不是大哥那般能力,也就不求你為栗兒做什麼,但你怎麼可以——」
蘇成最恨人拿他與兄長蘇存相比,又听陰氏道他不如蘇存,當下是又怒又惱,不待陰氏一語畢,他已暴怒打斷,口無遮攔道︰「混賬我哪里偏心?母親給她飛劍,讓她參與玄天宗收徒,不過是為了李家求娶,給她增添幾分體面,讓世人以為蘇家對她的重視,豈會真指望她能入玄天宗?這樣等過兩年她嫁過去,與其把飛劍帶到李家去,還不如留給靜兒……」
蘇成還在說著,蘇栗卻已什麼也听不進去,腦海里只有李家求娶的事,雙手也忍不住恨恨握拳。
原來葉氏今日的反常果真不安好心,竟然要拿她聯姻
一直沉默的張嬤嬤,見蘇栗一身憤懣,心中也是憤憤不滿。
這李家也是北地的修真名門,可說是除了蘇家,便屬李家為最。而李家也是當年收刮陰家最厲害的一方,即使過了這些年,仍懷疑陰氏一族還有異寶未被發現,畢竟陰易乃元嬰大能,其手中異寶豈會少?
如此一想,一時也模不準蘇家要嫁蘇栗,是兩家為結盟,還是為蘇栗乃陰氏後人。
此時思量不出,又想起五行珠,張嬤嬤自無心再任蘇成在此放肆,這便也無平時的禮遇,走到陰氏母女跟前,放出築基期第七層的威壓,冷冷地看著蘇成道︰「飛劍乃老夫人送與三姑娘的,若二老爺想要,就去主院問老夫人,恕夫人和姑娘不能做主」說罷,手一抬又道︰「二老爺,請」
修為相差一小階,便是天差地別之遠,又在張嬤嬤可以釋放出一身靈氣相迫,蘇成如何能抵擋得住?
只見不過眨眼之間,蘇成已面色慘白,身體抖如篩糠,眼看就要不支倒地,忽感張嬤嬤威壓微微減弱,他忙道了一句「爾等好自為之」,忙不迭轉身逃一般的奪門而出,只在心底一陣暗罵。
見蘇成被張嬤嬤逼退走,蘇栗立馬望著張嬤嬤道︰「嬤嬤,我不嫁」
听著女兒鏗鏘有力的話語,想到自己嫁入蘇家後的種種,一時不禁悲從中來,一把抱住站得筆直的蘇栗,淚水雨下的哭道︰「嬤嬤,不能讓栗兒再重蹈我的覆轍。」
張嬤嬤又豈會讓蘇栗嫁人,尤其是在剛與五行珠認主後,此刻又心急五行珠出了問題,只先安撫陰氏母女道︰「老奴拼盡老命也不會讓姑娘這樣嫁人,不過現在時已尚晚,姑娘又耗心頭血有傷元氣,現在還是先回去歇息,且容老奴思量一番。」
陰氏一向以張嬤嬤的話為主,她听了也覺有理,這便點頭同意,各自回房休息。
蘇栗與陰氏居北正房,分別位于正廳左右。
蘇栗一路心思沉重的走過正廳,回到自己的臥房,剛將與正廳只一門相隔的房門掩上,忽然心中一動,想到陰易臨別之言,小臉上當即一喜,暗道︰「對了只要能進玄天宗,她不就可以不嫁了麼?」
她心下這樣想著,自然迫不及待的想再次進入五行珠內去見陰易。
就在她如此強烈生出這個意願之時,虛空之中忽然出現一抹五色之光縈繞在身,隨即蘇栗只感眼前一黑,接著又是一亮,眼前的景象卻發生翻天覆地之變,她竟來到了五行珠內
蘇栗嚇了一跳,不由就想︰「我不是正在臥房里麼?臥房呢?」
然此念剛一起,眼前又是一黑一亮,待恢復視力一看,她已又在自己的臥房之中。
蘇栗心中一動,忙又閉眼冥想五行珠內,眨眼果然已在五行珠內。
她又如此三番來了一遍,發現自己能隨心所欲往返五行珠內外,蘇栗登時一呆,「這是怎麼回事……?」
正思索間,丹田之中忽然傳來一絲刺痛,隨即一道微弱的感應自丹田傳入她的神識中,讓她元神不覺擴大一倍,境界又迅猛突破之感。
機會難得,蘇栗連忙斂去心中種種疑惑,凝神靜心,盤腿坐了下來,卻方及修煉,忽然全身一震,她的腦海之中,不止出現全身經脈靈氣的走動,就連丹田之內的景象也有可這不是到金丹期才可以產生的內視之力麼?
震驚之間,蘇栗又凝下心神,以內視之力窺探自身,她發現丹田內有一顆米粒大小的珠子,由紅、黃、藍、綠、褐五色如銀絲的彩光縈繞在外,其中褐色彩光尤為羸弱,而其余四種彩光卻是相當;于此之時,身體各經脈也有五色彩光源源不斷地向丹田內的珠子聚集,而它們也如珠外的彩光一樣,以褐色最為羸弱。
一看之下,蘇栗猶如數九寒天被一桶冰水生生淋下,她呆一呆,心灰意冷的想道︰「怎麼會這樣?靈氣不是皆無色麼?只有在特別濃郁之時凝結為肉眼可見的白霧。而她是四靈根,身體經脈也該是四種靈氣流動,現在怎麼會有五種靈氣流串,並且各有顏色?」
如此一番心緒,蘇栗再修煉不下,實難接受自己從四靈根變成更無用的五靈根,她搖搖欲墜的從地上站起。呆愣了半晌,想到這一切全是與五行珠認主引起,又想到五行珠原來之主陰易,當下二話不說,只默想五行珠,片刻人已到了五行珠內。
「我等你多時了。」進入五行珠少時,陰易如上次一般,腳踏虛空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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