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雪月復中傳來陣陣劇烈的痛楚,意識漸漸渙散,心中的恨意一點一滴涌出來。
恨意全部轉移到了瞪出的雙眼上,美麗的眸子瞬間變為通紅,死死的盯著郭嬤嬤與青環。
她好恨,恨那個害死舅舅的凶手,恨那個負心薄情的夫君,恨冷漠自私的父親,恨心狠手辣的姨娘,恨面前的下人,卻是最恨自已。
她慕容昭雪不蠢,卻是太過高傲自大,自以為是,刁蠻任性。她自以為自己身份高貴,是當今聖上最疼愛的佷女,沒有人敢瞧不起她,沒有人敢害她,她亦不屑猜想那些人的心思,不屑去勾心斗角,不屑在百姓之間的名聲。
太過的高傲,使得人人都是面上敬她、怕她,而背後個個恨她、怨她。使得她沒有識人之心,錯嫁一個負心薄情的男人。使得她沒有防人之心,輕而易舉便被人給害了,至死前還被自己的丫環所羞辱。
帶著濃濃的恨意,昭雪的魂魄漸漸月兌離了身軀,而床上絕美的女子,臉色卻是慘白,眸子翻白,卻是死死的瞪了出來,臉上盡是怨恨之色,使得原本絕美不盡的臉蛋顯得猙獰無比。
郭嬤嬤與青環瞧得一陣心驚,身上升起冰冷的寒意,額間冒出了細細的冷汗,顧不得收拾殘局,見了鬼似的跑出了屋子。
夜晚降臨,天空中下起了絲絲細雨,似在為昭雪的不明之死而悲傷,整個冷府籠罩著一股陰森的寒意。
各個院子都是得到昔日的昭雪郡主自殺而亡的消息︰慕容昭雪在夫家私結外男,被其舅舅,便是先皇所發現,先皇對她失望至極,想剝了她的郡主之位,慕容昭雪卻是入宮下了狠手,殺死了百般疼愛于她的先皇;幸好鎮國大將軍尋遍了養心殿,找到了先皇留下的聖喻,聖喻里揭發了慕容昭雪的不恥之行,並封了鎮國大將軍為新皇;新皇查出先皇被慕容昭雪所殺,令其弟,現在的雲辰王爺休棄了慕容昭雪,本打算等正式登基後再揭露慕容昭雪的惡行,卻未想到,慕容昭雪偷偷回到了冷家,殺死了自己的兩個貼身丫環,並畏罪自殺。
安楓院內,冷老太爺听到此消息,怒得用盡力氣喝了一句︰「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便昏迷了過去。
冷老太太听到後,念了一句「阿彌陀佛」,便「咚咚咚」的在佛堂里敲起了木魚。
傲霜院內,冷傲听到後,手中寫著有奏折的手微微一頓,便面無表情的吩咐了一句︰「把尸體送去皇宮,交由新皇處置。」便繼續寫起了奏折。
珠華院內,安姨娘听完後,拿起了茶杯,輕抿了一口,道︰「也是她該受的。」
安姨娘之女冷鈺亦是拿起了茶,卻是未喝,只輕嘆了一句︰「如何才是該受的?」
而後兩母女都是靜靜的不說話了,只感覺一絲涼意襲上心頭,欣華院那人終究是可怕了些。
荷華院內,沈姨娘听完後,吩咐了貼身丫環道︰「風蘭,明日去買些香燭吧,燒些給郡主,她也是個可憐的孩子。」
丫環風蘭點點頭,輕輕嘆息一聲,伺候沈姨娘歇下了。
欣華院內,秦姨娘與她的一雙兒女,冷逸,冷玥,正滿眼發光著拿著昭雪所留在的珍寶挑選。
「娘,這些飾物都給玥兒了罷,玥兒過些日子就要入宮為妃了,沒些像樣的飾物怎麼行呢。」冷玥拉著秦姨娘的手撒嬌道。
秦姨娘拍了拍她的手︰「傻孩子,娘做這麼多都是為了你,娘要這些飾物也無大用,你要便哪去罷。」
「謝謝娘。」冷玥開心的笑道,心中暗想,那個賤丫頭總算死了,現在冷家她冷玥才是真正的大小姐,很快她就變成皇妃了,她永遠都不用被那賤丫頭踩在腳下了。
冷逸不滿的哼了一聲,道︰「娘,你怎麼這般不公平,你給妹妹如此多東西,我卻是一點好處都沒有。」
秦姨娘無奈的瞧著他道︰「逸兒,娘和你說過,男子漢大丈夫,不要為了這麼些利益就眼紅了,將來整個冷家都會是你的,你現在只要討好你爹爹的歡心便行了,別再去青樓那種地方,惹你爹爹生氣了。」
冷逸不耐煩的揮揮手,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去就不去吧。」心中卻是暗想這慕容昭雪長得如此絕色,可惜啊他竟是沒有品嘗到,罷了,听說醉香樓最近新來了一個香魁,長得美艷絕倫,明日偷偷去看看。
秦姨娘無奈的嘆一口氣,如今她便快被老爺扶為正妻,慕容昭雪那賤丫頭也死了,玥兒又要入宮做皇妃了,只是她這個兒子卻是如此不爭氣,要知道荷華院那女人可還是有個兒子在,老爺很似喜歡那女人的兒子,若是逸兒再不爭氣點,指不定將來這家主的位置會輪到誰當…唉,罷了,她這做娘的總得為這兩個孩子掃平一切障礙,荷華院那賤種遲早留不得。
天色愈來愈陰暗,原本的細雨不時何時愈下愈大,伴來陣陣陰風,啪啪的吹打著樹木,瓦片,門窗。
冷府內,所有的人都躲在了屋內,不敢出去,膽小的丫環們更是結伴而眠,直說是昭雪郡主的魂魄回來了。
冷府的人都是害怕的渡過了一夜,第二日天空竟是放晴了,昨夜的狂風暴雨竟是未曾來臨過,只是所以人心頭的恐懼都不能消散,而語雪院被冷傲下令封鎖了,並且請了高僧前來做法。
新皇登基後,便將慕容昭雪的尸首掛上了京城城門,以示懲戒。
慕容昭雪,長公主之後,一出生便擁有高貴的身份,且是一位絕色美人,得盡先皇的寵愛,連先皇的皇子公主也要讓她三分,而後嫁給了天月國五大俊男才子之一蕭雲辰。
這樣一位高貴傲慢的郡主卻是在一夕之間消香玉隕了,並且背負上了種種罪名,從人人羨慕的高傲郡主變成了人人唾罵的千古罪人。
——
清晨,輕風撫動,樹葉微微作響,入秋的天有些微冷,一縷陽光灑進院落,柔和的映照在少女的身上,給少女帶來一絲暖意。
少女一襲火紅華衣,裙幅褶褶,如雪月光華流動輕瀉于地,三千青絲用發帶束起,頭插玉釵,一縷青絲垂在胸前,薄施粉黛,只增顏色,秀眉如柳條,媚人的雙眸忽閃忽閃,卻是盡透冰冷,長長的睫毛撲閃著,在柔光下散著銀銀的光芒,顯得輕盈而美麗。
遠而觀止的人不禁感嘆,好一個絕色而艷美的少女,似十五歲芳齡,花一樣的年華,只是本應活潑靈動,卻為何總散發著一股拒人于千里的冰冷,還有那讓人頓深寒氣的恨意。
丫環拿著一碗藥汁從院內的廚房走出來,見到院中的少女,腳步一頓,不知為何,自從群主醒後,她似更怕郡主了,以前她只是表面恭維著伺候著她,並不懼她,如今她卻是打從心里怕著這位郡主,每次瞧見郡主的眼神,她都會不自覺生出一股寒意。
「將藥放下罷,把女乃娘喚來。」不知何時,少女已是發覺了丫環的存在,清冷的吩咐道。身上的恨意全消,只余下一股淡淡的冰冷,快得如同她從未有過那如此強烈的恨意一般。
丫環心中一突,手微微抖動,端著藥走到桌子旁,應了聲「是,郡主」,便快步走向一邊。
不一會兒,丫環便帶著一位似三十出頭的婦女前來了。
「郡主,高燒前個兒才退,怎如此早便起了,若是再染了風寒,女乃娘怎麼向聖上交代,將來怎麼向長公主交待。」婦女一見少女便喋喋不休的叨擾起來了,又轉向那丫環,不悅的道︰「青環,你是如何伺候郡主的,郡主坐在院子里,怎生不給郡主披件貂衣,若是郡主有個好歹,小心聖上拔了你的皮。」
「是,青環知錯了。」屈了屈身,便向主屋去拿貂衣了,轉身的瞬間,眼中的恨意盡顯,拳也緊捏著。
少女瞧了一眼走進主屋的青環,斂下眼光,眼中浮出一絲深意。
婦女見了桌上的藥碗,便拿了起來,朝著少女道︰「郡主,快點喝藥吧,喝了藥病才能早些好,我記得郡主小時候不愛喝藥,要長公主哄了又哄才肯喝,如今郡主長大了,竟是一點都不怕苦了,不用蜜餞也能喝下一整碗藥了,長公主在天上也能安心些了。」
少女朝向不停嘮叨著的婦女,冰冷的心中閃過一絲暖意,嘴角勾起一抹十分淡的笑意,接過那碗藥,一下子便喝下去了。
剛喝完,眼前便出現了一顆蜜餞,婦女笑著道︰「郡主雖然不怕苦了,可是女乃娘不能讓郡主吃一點苦。」
簡單的一句話,讓少女微微紅了眼眶,接過蜜餞,含入了嘴中,品嘗著能甜入她心中的蜜餞。
她便是含怨而死的慕容昭雪,前世,她死後便化便了冤魂,看到了為她而死的小嬋,也瞧到了自己掛與城門中的尸身。
許是娘親所取的名字好,昭雪,沉冤昭雪,又許是老天爺憐她,前世她變為冤魂,在第二日晚上瞧見自己的尸身,然後便不知如何就魂飛魄散了。
沒想到她竟能再次醒來,前世她含冤死時是十八歲,嫁于蕭雲辰三年後;今世她重生至十五歲,嫁于蕭雲辰前三個月。
重生那日便是她的舅舅賜婚于她的當日,可笑的是,她為了前世那個負心薄情的男子不惜違抗了聖旨。
這是十多年來,舅舅第一次生她的氣,那日,她冒雨跪在養心殿前一個多時辰,舅舅終是疼她,拿她沒辦法,答應收回了聖旨,讓她自己做主嫁于誰,淋了一個多時辰的雨後,從未吃過苦的她便大病了一場,發了高燒,當夜便被舅舅帶入了宮中,在床上昏迷了二天多,急得舅舅自心疼又自責。
二日後,她醒來了,舅舅竟是一下了朝便來守著她,一見她醒來,便心疼的道了一句︰「雪兒,對不起。」
那時的她只是猛的撲進了舅舅的懷中,一個盡的哭著,急的堂堂一國之君束手無策,只能不停的哄著她。
「郡主?」婦女見少女發愣,便伸手在她眼中揮了幾下。
慕容昭雪緩過神來,見女乃娘擔憂的眼神,輕輕的搖了搖頭,示意她沒事。
眼前的婦女便是慕容昭雪的女乃娘,姓江,是昭雪的娘親,長公主慕容語的貼身丫環,也是昭雪在世上除了舅舅之外最親近的人了,前世女乃娘死于一場突發的大病,女乃娘去世那晚,正是她嫁給蕭雲辰的當晚。
第三日三朝回門時,她才知女乃娘去世了,卻並未察覺有何不對勁之處,只是在女乃娘的墳前大哭了一翻,悲痛了一段時日,便漸漸忘記了女乃娘。
「郡主,把風衣披上罷,不是說要去安楓院請安嗎?」江女乃娘接過青環手中的貂衣。
昭雪站起身,讓女乃娘為她系上貂衣,伸出玉手輕輕撫上貂衣,這件雪白的貂衣是昭雪的娘親在世時親手為她所做,前世她從來舍不得穿,只是今世醒來後,她便時時穿著這件貂衣了,當然不光是為了懷念娘親,還要讓那冷漠的爹爹時時記起她所欠娘親的債。
斂下了思緒,昭雪便朝著安楓院而去了,重生一世,前世的含冤莫白,讓昭雪看透了許多事情,許多人,原來她以前的高傲都只是無知罷了;她的種種不屑只是一種愚蠢罷了。
冷府,此時冷老太爺的病還未十分嚴重,冷老太太也還未完全將管家之權交給秦姨娘,天月國的人十分注重孝道,因此兩老在府中的地位還是十分高的。
到了安楓院門口,正巧遇到了珠華院的安姨娘,與她的女兒冷鈺。
安姨娘十分勢力,卻是一個精明的女人,懂得左右逢迎,也懂得如何叫做識實務,因此在冷府里未得罪過一人。
而安姨娘的女兒冷鈺,待人較為溫和,而且富有才氣,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女,因此十分得冷府里下人的喜歡,也最得冷傲的歡心。
「見過郡主。」兩母女見了昭雪都是十分有禮的朝著她行了禮,兩人眼中卻是同是露出濃濃的詫異,這個一向傲慢的郡主今日是來安楓院請安的嗎?
昭雪微微點了點頭,聲音微顯清冷︰「不必多禮,想來安姨娘與四妹妹也是前來向祖父祖母請安的,我們一塊進去罷。」說罷,率先踏進了院子。
跟著她而來的江女乃娘臉上露出欣慰的表情,沒想到郡主大病了一聲倒是懂事得多了,前先她一直擔心著郡主太過高傲會得罪許多人,看來她的擔心是多余的,長公主之後,又豈會是愚鈍之人。
安姨娘兩母女又是一陣驚愕,臉上卻都不顯,只是默默的跟著進了院子。
院子里,伺候冷老太太的巧依正出主屋,第一眼便見到了率先走來的昭雪,眼中閃過濃濃的驚訝,竟是有些愣住了。
昭雪輕微一笑,讓她的艷美的臉龐平添幾分溫和,瞧的巧依又是一陣驚愕,遲遲未行禮。
冷鈺輕輕咳嗽了一聲,巧依立即緩過神來,慌忙朝著昭雪行了一禮︰「奴婢參見郡主。」又朝冷鈺投去感激的神色,行禮道︰「見過安姨娘,四小姐。」雖然心中做好了被郡主責罰的準備,可是還是多虧了四小姐急忙提醒她,不若再晚些向郡主行禮,恐怕會被罰的更嚴重。
在巧依不安的等著昭雪開口如何處罰她時,卻未想到昭雪直直從她身邊走過,沒有說一句話,進了主屋。
江女乃娘較為欣慰的點了點頭,亦是跟了進去。
剩下屋外的安姨娘母女與巧依都是愣住了,好似完全不認識方才的昭雪一般,她是那個傲慢的郡主嗎?怎麼像是換了一個人一般。
冷鈺先反映了過來,上前扶著安姨娘進屋了,只是眼中閃過一抹深思。
巧依正想跟進屋,安楓院內又踏入三個人,正是秦姨娘,冷逸與冷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