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姨娘斂了神思,目前最為重要的便是讓慕容昭雪幫她掌握管家權,瞧著昭雪,微微笑道︰「郡主即已知道妾身前來的目的,那郡主是否可以幫妾身這個忙。」
昭雪放下茶杯,瞧向安姨娘,眼角微挑,問道︰「不知安姨娘憑什麼讓昭雪幫忙?」
「這…」安姨娘微微一頓,沒想到昭雪會如此直接的問出這個問題,想了想便道︰「讓妾身掌家一事是郡主所提,難道郡主讓妾身掌家,不是想借此壓制那位嗎……」安姨娘細細的瞧著昭雪的表情,見她神情未有一絲變化,只是嘴角噙著一絲淡淡的笑意,心中有些打鼓,聲音也慢慢停了下來。
昭雪靜靜的瞧著安姨娘,嘴角的笑意漸漸擴大,卻是萬分疑惑的問道︰「昭雪想請問安姨娘,昭雪為何要壓制秦姨娘?」
安姨娘吶吶的說不出話來,過了一會,咽了下口水,疑惑的問道︰「那郡主讓妾身掌家是為何?」
「昭雪什麼也不為,只是覺得安姨娘應該能把冷家管好,因此才向祖母和父親提議的。」昭雪淡淡的回答,表情十分自然,語氣中帶了一絲疑惑,好似不明白安姨娘如何會問一個如此簡單的問題。
安姨娘頓時有些坐立不安了,她未想到昭雪竟會如此回答她。想起那些管事對她的態度,又想起秦姨娘前些說的那番話,若是她此次沒能管好冷府,老太太定會對她失望,秦妙欣在冷府的地位會更加高,往後想再從秦妙欣手中奪過管家權便不容易了。想著,站起了身子朝著昭雪屈了屈身,道︰「郡主,算是妾身求你罷,求求郡主幫幫妾身。」
昭雪打量了一會安姨娘,嘴角微微勾起,道︰「安姨娘,你父親是一位商人,昭雪想安姨娘也應該知道什麼叫做等價交換罷?」
安姨娘一愣,瞧著昭雪,忽而覺得眼前還未及笄的少女十分可怕,卻是穩了心神,問道︰「不知郡主想讓妾身用何交換?」
「安姨娘覺得自己有什麼可以和昭雪交換?」昭雪反問,嘴角仍是掛著笑意,卻帶著一絲趣味。
安姨娘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她此時真得完全琢磨不透這位在世人面前,皆是一副不可一世卻也不懂世事的昭雪郡主了。
昭雪瞧著安姨娘不知所措的表情,淡淡的道︰「安姨娘想要昭雪幫忙,也不是不行,只是……」嘴角的笑意中多了一絲諷刺,她可是還清楚的記得,前世,陷害她背上弒弟的罪名,眼前的女人同樣有份。
安姨娘緊張的瞧著昭雪,卻是未瞧出她笑意中所含的諷刺,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只是,如此做,也許安姨娘就會得罪了秦姨娘…」昭雪繼續說道,嘴角的笑意已是斂了下去,似十分擔憂的瞧著安姨娘。
安姨娘琢磨了片刻,昨日她答應接管掌家權一事便已是得罪了秦妙欣,如今也沒有退路了。若是能真正取得管家權,秦妙欣就算是成了主母,自己只要握牢掌家權,往後自己還是能與她平起平坐。想著便道︰「郡主應該知道,妾身如今已是沒有退路了,還望郡主幫助妾身,妾身定會感激不盡,往後若是有何事,妾身定會與郡主站在一起。」
昭雪淡然一笑,站起身,往屋門口走去。淡淡的聲音飄入安姨娘的耳中︰「走罷,只有半個時辰了,昭雪還要回語雪院用午膳。」
安姨娘急忙跟上昭雪,如果昨日昭雪的表現讓她出乎意料,而今日昭雪的表現便是讓她震驚了。
昭雪知道,安姨娘接管掌家權,必要在正廳內熟識原本的管事,听管事們的匯報,原本秦姨娘應該在正廳之內幫助安姨娘接管,不過不用猜也知道秦姨娘定不會出現在正廳內。
到了正廳,管事們已是到了,昭雪緩緩的走向上首,想來昨日安姨娘定是在這些管事中踫了釘子。
管事們瞧見昭雪走近正廳都是一陣驚詫,眼中閃著不可置信。昭雪今日一襲火紅羅裙裳,裙幅褶褶如火般流動輕瀉于地。如墨的長發用一根荷藕色的緞帶輕輕挽起,斜插一只紫玉簪。凝雪香肌,如羽若脂。柳葉眉,撲閃的睫毛下一雙丹鳳眼,眼瞳中充斥著清淺的淡漠,身上散發出一陣淡淡的馨香。
昭雪坐至上首,見下首的人皆是呆愣著,只是淺然一笑,並不說話。
「參見昭雪郡主!」站在最前的中年男子最先緩過神來,朝著昭雪行禮參拜。
其余的管事也紛紛反應了過來,朝著昭雪行禮︰「參見昭雪郡主。」
昭雪未語,靜靜的瞧向那位站在最前的中年男子,打量了一會。冷府的總管家,著一襲深色長錦衫,今年四十多歲,看去長相平實,卻是精明得緊。昭雪知道她的父親向來是個冷漠的人,基本不與下人講人情,因此這平管家能坐到冷府管家一職也是要有幾分手段的。當然昭雪也不否認,秦姨娘也是在里面佔了些許因素。
平管家四十多歲,十歲便在外做長工,二十歲自個走南闖北做生意,三十歲五歲方才到了冷府做家丁,第三年做上管家的位置,直到如今已是做了四年的冷府管家。
此刻平管家亦是低著頭打量著昭雪,當今昭雪郡主,在冷府所有下人口中的傳聞皆是傲慢無禮,不可一世。可是平管家是在外見過世面的,瞧人自有一套。他這管家平日里只管著外院,因此原先他並不常見這位昭雪郡主,倒也不甚注意。而今日,這位郡主一進正廳便散著一股隱隱的氣勢,光這氣勢,便讓平管家感到一股無形的壓抑。待郡主坐到上首後,見底下的人呆愣,卻並不開口訓斥,只是靜靜的等著大家行禮,可見這位郡主並非如傳聞一般不可一世。總之,平管家的直覺告訴他,這位郡主不可小覷。
安姨娘隨後便進了正廳,走到昭雪身邊,瞧著她,卻不說話。來時她便細細想過了,若是慕容昭雪能幫她真正掌握掌家權,那這丫頭真是不能小覷,往後她明面上她必須站在這丫頭這邊。若是慕容昭雪不能幫她掌握掌家權,那她便可以把這丫頭推在面前,把責任推個一干二淨。
昭雪斂了眼光,這平管家秦姨娘應該還沒有完全收服他,或許可以為她所用。
「不知郡主前來是?」平管家朝著昭雪拱手問道。
昭雪微微挑眉,瞧了眼安姨娘,卻是淺笑道︰「安姨娘,你可以開始了。昭雪只是奉老太太的命,從旁學習,若昭雪有不懂之處,自會提問。」
安姨娘稍稍一愣,不知昭雪葫蘆里賣的是何藥,便點了點頭,坐到了昭雪的另一邊,朝著平管家道︰「平管家,昨日大家的賬本都未拿來,今日都拿齊了罷?」
平管家眼光微微撇了眼昭雪,見她神情平淡的用著茶,沒有一絲多余的表情。斂了眼光,這位昭雪郡主前來,果真只是一旁學習如此簡單嗎?想著便朝著安姨娘點點頭道︰「自是拿齊了。」說著,便從自己寬大的袖口內拿出了一本厚厚的賬目,遞給了安姨娘。
安姨娘瞧了眼平管家,便接過了賬目,看向其余的管事。
其余的管事共有二十五個中個男子,六個中年婦女。其中十個男子是冷府在京城的店鋪管事;十二個男子是冷府外莊上的管事;還有三個男子是輔助平管家的,像冷府中要從外購買各類用品食物都是由這三人負責。六個婦女皆是管內院的,衣物,廚房,月錢各兩人。
冷府的這一套管理方式是都昭雪的娘親慕容語所想。冷府在外的八家店鋪和十個莊子都是慕容語的嫁妝,每一處都是收益匪淺;而自從慕容語去世後,秦姨娘漸漸接管了掌家權,原本的管事就被漸漸換成了現在這一批,而這些管事大多數都是秦姨娘提拔出來的。
昭雪冷冷的瞧著這些管事,這些年來秦姨娘定是從娘親的嫁妝中取了許多好處罷。前世她無知,不屑管這些東西,今世,不管是她的還是娘親的,她都會誓死守護,絕不會讓別人得到絲毫。
管事們猶豫了一會,見平管家都交了賬目,便紛紛將賬目交給了交姨娘,放到了桌子上。心中卻都是暗想,安姨娘一個後院女子,如何能瞧得過來這些個賬目,等她全部瞧完了,理清楚了估模著也要幾個月了罷。
昭雪豈會不知這些管事們的打算,卻是坐著不語,看賬目方面,她絕對不會懷疑安姨娘的能力。
果真,安姨娘隨手拿起一本賬目便瞧了起來,很快便指出了里面的錯處,驚得那管事一額頭的汗。
「安姨娘,這賬目還是放著慢慢瞧罷,如今最為重要的便是弄清楚府中的情況。」昭雪端著茶杯,淡淡的說道。
安姨娘點點頭,朝著管事們說道︰「內院幾位管事我倒有幾分了解,卻也不是太過清楚,請各位管事說一下各自分管的事情。例如,哪個管事管哪家店鋪,店鋪里主要經營些什麼東西。」許是因出生商戶之家的原因罷,安姨娘最為關心的不是內院的幾位管事,而是外面店鋪與莊子上的管事。
底下的管家都是不說話,心中皆是暗自盤算著。秦姨娘如今只不過是懷孕了,指不定還能再蹦出一位小少爺。冷府只有大少爺和五少爺兩位少爺。五少爺在外雲游,何時歸來都指不定,而且五少爺的生母沈姨娘又是個軟弱的。大少爺便不同了,雖然有些不務正業,卻有個有手段的生母,如今秦姨娘又要被扶正了,秦姨娘的娘家還有一定的勢力。以後大少爺接管冷家的可能性十分之大,他們如今若是幫助安姨娘管了家,以後秦姨娘定會挨個找他們算賬。想來想去,都是決定不對安姨娘據實以報。
「你們哪位管事先來說一下?」安姨娘見底下無人說話,又問道。
一位店鋪的管事眼光一閃,便上前道︰「小的是凌羅閣里的管事,姓王,店鋪里主要經營綢緞。」
安姨娘瞧著他,冷府在外經營的綢緞店她還是知曉的,想了想又問道︰「王管事,店鋪里是如何經營的?」
「店鋪的經營方式一直是用著先夫人留下的方式,如今店鋪經營得十分好,姨娘也不必了解的太過清楚罷。」。王管事抬頭道,臉上掛著淡淡的不屑。
安姨娘一噎,不知如何回答,只得求助的看向昭雪。
昭雪抬眸,看向王管事,嘴角掛起一抹冷笑,淡淡的道︰「哦?原來是娘親留下來的經營方式,這位管事便說來听听罷,本郡主倒是好生好奇。」
王管事倒也是個不怕死的,雖听聞過昭雪郡主的刁蠻霸道,卻也認為只不過是一個還沒長大的黃毛小丫頭,便道︰「郡主還小,就算小的說了,郡主亦是不會听明白的,而且…」
平管家听了這番言辭,急忙「咳咳咳…」咳了起來,為的便是制止王管事說下去。
王管事倒是停了下來,卻一臉疑惑的瞧向平管家。
昭雪微微一笑,卻是諷刺至極,到是沒想到秦姨娘會提了個如此愚蠢的人去管凌羅閣。放下了茶杯,瞧著王管事道︰「而且什麼?王管事接著說下去罷。」
王管事瞧昭雪一臉笑意,心中還得意了一把,他就想不就是一個黃毛小丫頭而已,會懂什麼,接著道︰「而且凌羅閣以往有何事情都是與秦姨娘商議的,若是突然換了個人,怕是會讓店鋪的盈利下降。」
「如此…那本郡主要換了你這個管事,店鋪的盈利是不是會沒有了?」昭雪十分疑惑的問道,像極了一個虛心求教的小姑娘。
王管事听到前半句嚇了一大跳,再听到後半句,臉上的笑意又恢復了,頗有些得意的道︰「郡主說得正是,若是換了小的,怕是店鋪里的長工們都會不做。」
昭雪輕輕笑出聲,淡淡的聲音從唇中泄出︰「那本郡主便要瞧瞧,凌羅閣里沒有了王管事會不會沒了盈利。」
王管事臉上的笑意立即僵住了,愣愣的瞧著昭雪,一時未反應過來。
昭雪瞧著王管事,臉上的笑容不變,帶著絲絲冷意,道︰「在除了王管事的位置前,本郡主還要做一件事。」頓了頓,又朝向吩咐道︰「來人,將王管事拖下去,重責三十大板。」
門口立即有家丁進了來,拉著王管事便要出去。王管事這才反應了過來,卻仍是不怕死的喊道︰「郡主憑什麼除了小的管事一職,郡主憑什麼打小的?」
昭雪揮了揮手,示意家丁先停手,斂了神色,瞧著王管事道︰「王管事難不成未听說過本郡主打人向來不需要理由的嗎?不過…既然王管事需要理由,本郡主倒可以給你,也省得外人說本郡主毒打下人。第一,你對本郡主不敬,回答本郡主時不行禮,不用敬詞。第二,你剛才竟敢質問本郡主。這兩條罪名當中隨意一條夠除你管事一職和重責你三十大板嗎?」
王管事額頭頓時急急的冒著冷汗,結結巴巴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昭雪又揮了揮手,在家丁拉著王管事走出正廳前,又淡淡的道︰「再加十大板,記住,塞住他的嘴,本郡主不想听到多余的聲音。」
底下的管事們都是冒了一陣冷汗,幸好方才他們未有輕舉妄動,別說沒了管事一職,光這四十大板都不是常人能忍受的。
安姨娘愣愣的瞧著昭雪,掌心亦是出了陣陣冷汗,太可怕了,眼前的這位少女竟能隱忍整整五年,而她和秦妙欣意都被她給騙了。
昭雪嘴角又勾起一抹笑意,朝著平管家道︰「平管家,昭雪想一時之間安姨娘也無法接管這些事,而且在這里稟報,也不知要耽擱多少時辰。不如這樣罷,平管家和眾位管事都擬出一份冊子來,將各自所管之事,所管之人,或者各種管理方式,經營方式都寫在冊子上罷,寫好了便交由安姨娘慢慢看罷。」
平管家上前,拱手道︰「是,郡主。」這位郡主絕對不是能輕易惹得起的主,怕是連秦姨娘都斗不過這位郡主。
昭雪滿意的點了點頭,伸起玉手,輕輕撫了撫腦袋,似有些疲憊的道︰「好了,本郡主有些乏了,便先回去了。」說罷,便起身,往正廳外去去了。
安姨娘,平管家與各個管事都是目視著昭雪離去,心中都不自覺有些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