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原就掛著燈籠,甚是敞亮,可以清晰的瞧見男子穿著一襲青色錦衣,樣子倒也算俊逸,此時眼光微微一閃,抬頭瞧向冷傲︰「岳父大人,我是郡主的未婚夫。」
話一出,眾人臉色皆變,有怒,有喜,有驚,亦有淡然。
「大膽,我冷傲的女兒何時與你定親,我怎不知?」冷傲瞪著眼,滿臉怒意。
「岳父,我與郡主已私下盟定三生之約,我身上有郡主給我的定情信物。」轉頭,又殷切的瞧向昭雪︰「郡主,你快與岳父大人解釋啊。」語氣中滿是著急,又有絲絲柔情。
冷傲眼中閃過一抹疑惑,瞧向昭雪︰「昭雪,你可認識這男子?」
昭雪淡然,淺笑,搖頭︰「父親,昭雪並不認識于這位公子。」
「雪兒,你怎麼能如此說?你忘了我們的約定了嗎?你說過,你這一輩子皆是我的人,你說過,非君不嫁的啊。還有,還有我脖子上掛著的玉佩,乃是我們的定情信物,雪兒亦是有一塊的,雪兒難道都忘了嗎?」男子的語氣格外著急,眼中帶了一抹質疑,還有一抹受傷,甚是逼真。
秦氏眼光一亮,前段時日便瞧著這小蹄子經常出府,沒想到是去會情郎了,今日這小蹄子在瑤女節上出盡了風頭,她正想著如何打壓,正巧,這情郎便送上門來了。
斂了臉色,變為一片擔憂的神情,走至冷傲身邊,低語︰「老爺,听這位小公子說的像確有此事,許是郡主女孩子家不好意思承認,我們不若拿了這公子脖子上的玉佩一瞧。」
冷傲斂眸,瞪了她一眼,心中卻是在打量著,對秦氏的話亦是有幾分相信。
秦氏眼光一閃,倒是她太過著急了,忘了慕容昭雪的身份特殊,老爺定有所顧慮,不過瞧老爺的樣子,應是有幾分相信了。
江女乃娘與小婉皆要開口說話,卻被昭雪的一個眼神制止了。
昭雪嘴角仍就勾著淡淡的笑意,眼光中卻泛著冷意,不語,待著此人將戲演下去,只不知道此人是秦氏之人,還是…她慕容昭雪倒是要好生瞧瞧。
「盡是混帳話。」由丫環扶著的冷老太爺一臉怒意,瞪著青表男子,眼光深沉︰「我冷府女兒豈可由你胡亂詆毀!」
冷老太太亦是一臉沉意,卻沒有開口,拍了拍老太爺的背,示意他別激動,眼光瞧向冷傲,示意他處理妥當。
冷傲瞧向兩名侍衛︰「你們如何發現這名男子的?」
兩名侍衛站得筆直,壓著青衣男子的手絲毫不松,卻是不回答,眼光瞧向昭雪。
冷傲一陣尷尬,知道這些侍衛是皇上派給昭雪的,卻未想到他們竟這般不給自己面子,臉色又紅又沉。
昭雪朝著兩名侍衛淡淡的點頭︰「父親問話,你們如實回答便是。」
「回郡主,冷老爺,方才我們正在院外巡視,卻瞧這男子鬼鬼祟祟的往院內走來,便急忙擒住了他。」身材高挑些的侍衛回答,語氣不卑不亢。
「雪兒,今日明明是你約我前來的,我身上還有紙條,你如何翻臉不認人,叫你的侍衛擒了我?還是你仍在氣這段時日我未來瞧你?」青衣男子瞧著昭雪,又道︰「雪兒,我都與你解釋了,這段我為參加科舉而準備,並非故意不來瞧你的。」
「你說的紙條可在?」冷玥上前,頭上的斗笠已拿掉,借著燈光可瞧出她仍就紅腫的臉龐,顯得有些可怖。
「在,在,正放在我右手袖子內。」青衣男子急急點頭,右手揮了幾下。
「父親,不論這位公子所說是真是假,我們總歸要瞧一瞧他所說的紙條與玉佩,這樣方能證明郡主姐姐的清白。」冷玥朝向冷傲屈身,低眸,眼光中盡是陰狠。
冷傲眼光一閃,這兩個女兒白日里丟盡了他冷家的臉,他本就不勝待見,卻未想到現在又站出來說話,如今院內又這般多下人在,也只得按了她的話做︰「來人,將他袖子中的紙條和脖子上的玉佩取出。」
「是,老爺。」邊上的小廝領命,走到了被壓著的青衣男子面前,搜了幾下,先是拿出了右手袖口內的紙條,又從他脖子上解下了那塊玉佩,一同將給出了冷傲。
冷傲接過兩樣東西,瞧了眼玉佩,又展開了紙條,只見紙條上赫然寫著︰「今日語雪院一聚,昭雪。」
眼光忽而沉了下去,紙條上的字雖不如白日里,昭雪在書賽上的字,卻有幾分之像,應為昭雪親筆。
「岳父大人,小婿之話句句屬實,這張紙條是雪兒親筆所寫,還有那玉佩,雪兒也有一模一樣的一塊;這兩塊玉佩皆是雪兒親自于靈清寺向住持師太求來的,岳父大人大可上靈清寺問個明白。」青衣男子用力直了胸膛,抬眸瞧向冷傲,倒好似帶了幾分傲骨。
「老爺,不如請了清靈寺住持師太前來罷。」秦氏上前,提議。
冷玥瞧著冷傲手中的玉佩,眼光一閃,想開口,一咬牙,卻是未開口。
冷老太爺,冷老太太,冷傲的臉色各異,看向秦氏的眼光皆是幾絲深沉,卻都是沒有說話,默認了秦氏的提議。
秦氏朝著郭嬤嬤使了個眼色,郭嬤嬤便靜靜的往院外走去了。
院內忽而有些沉寂了下來,大家都是知道,若是此事為真,那昭雪郡主的名聲便毀了,不論在瑤女節上如此出彩,亦是不能奪了‘瑤女’之名。
琴魁與畫魁微微轉眸,瞧向一旁的那顆大樹,只見樹上的葉子正微微抖動,眼光一閃,兩人對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似一副瞧好戲的樣子。
四大尚儀與小婉雖為氣憤,卻也不著急,見昭雪此副樣子,定有把握化解此事。
沈姨娘卻甚是著急,卻只能干著急,不知如何是好。
院子內便屬秦氏母女最為得意了,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與其他人一般,一副深沉,心中卻是笑開了花。
昭雪仍就笑著,瞧向冷老太爺,冷老太太︰「祖父,祖母,父親,天氣冷了,在院內等,不若到廳堂去坐著罷。」
三人眼光皆是一閃,瞧著昭雪這般鎮定,心中甚是疑惑,不知那男子說的話倒底是不是真的,卻也只能耐心等著,點了點頭,齊齊往廳堂走去。
昭雪轉眸,瞧向那青衣男子,嘴角的笑意更濃,卻是帶著一抹諷刺,當那塊玉佩拿出時,她便知曉此人是蕭家兄弟派來的。蕭雲寒,蕭雲辰,今日我的表現打亂了你們的計劃了嗎!
「將他一同帶到廳堂。」轉身,由江女乃娘與小婉扶著往廳堂而去,一番清冷悠然之態。
兩名侍衛領命,壓著青衣男子跟著走去。
秦氏母女微斂眸,瞧著慕容昭雪這副樣子…兩人倒是不確定的瞧了眼青衣男子的背影,最後也是跟進了廳堂。
廳堂內,比之院內暖了許多,丫環們紛紛為幾位主子上了茶,退到了一邊守著。
沒有人說話,氛圍仍就十分低沉,始終沒有人開口說話。
靈清寺在西山上,與冷府離得有些距離,加之現在又入夜了,一來一回至少也要半個多時辰。
時間點點滴滴流逝,近半個時辰後,屋內已是有許多人犯困了。
琴魁懶懶的打了個哈欠,微微倚在軟椅上,嘟囔︰「速度真是慢,都不知道找個利索的小廝去,偏生派個老太婆去,唉…若是冷府無人,跟我徒兒說聲便行了,我徒兒院子內多的是侍衛。」
聲音不重不輕,正好讓屋子內所有的人听到。
冷傲瞧向琴魁,眼光微微一閃,琴魁本就美麗,又天生帶了一副柔弱的楚楚可憐之感,此時在燈光下更顯嬌美。
秦氏注意到冷傲的神情,一皺眉,恨恨的瞧了眼琴魁,卻是辯駁不了。
昭雪淡笑,浮出一抹暖意,不知為何,對這兩位今日方才認的師傅,她並不排斥,反倒不覺心生歡喜與親近。
又過了近一刻鐘,院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郭嬤嬤方才帶著靈清寺的住持師太踏進了廳堂。
靈清寺是天月國頗為有名的寺廟,香火鼎盛,香客絡繹不絕,連宮中的貴妃們也經常至靈清寺。
而靈清寺的住持師太,清安師太,更為有名,為人算名解簽甚是準確,在天月國也具名聲,連許多達官貴人都是敬清安師太幾分。
「老爺,清安師太來了。」郭嬤嬤屈身稟報了,便站至了秦氏身後。
清安師太約模五十歲,一襲素衣,並未剃發,只將萬千發絲盤于了素帽中,與素衣開成一體。臉色並不顯蒼老,帶了幾分祥和之態,又隱隱含著睿光。身姿筆挺,手中持著一把撫塵。
冷傲等人都是起了身,相迎︰「清安師太,如此晚了還打擾你歇息,甚為抱歉。」
清安師太但笑,並無任何不悅︰「即施主等人有難處,老尼跑一趟又有何妨?」
「清安師太快快上坐。」冷老太太起身,讓了位置。老太太十分信佛,對清安師太自是客氣萬分。
清安師太微微一笑,也不拒絕,走到老太太的位置前,坐下了身子。
「清安師太,今日請你來是想讓你瞧瞧,這玉佩是不是從你手中贈出?」秦氏倒是有些迫不及待了,指向被景傲放在桌上的玉佩。
清安師太隨她所指瞧去,問道︰「能否讓老尼一瞧?」
「自是可以。」秦氏急忙答到,眼中帶了一絲亮色。
清安師太拿起玉佩,細細的瞧了起來,片刻後,放下玉佩,點了點頭︰「這玉佩確是從老尼手中贈出。」
眾人皆愣,目光瞧向了昭雪,眼中帶著質疑,不屑…亦有擔憂,著急…
昭雪面容沒有一絲變化,仍就淡淡的笑著,也不言語,眼光微微閃著,倒是還想瞧一會戲。
「岳父大人,你現在相信小婿說的話了罷,這玉佩確為郡主送于小婿的。」說著,又轉向昭雪︰「雪兒,你便別否認了,既然岳父大人都已知曉,便選個日子嫁于我罷。」
絲毫不知羞恥,話語甚是從善如流,語氣讓小婉等人恨得牙癢癢。
冷傲沉著臉,低在考慮什麼,眼光瞧向老太爺與老太太。
秦氏嘴角暗自勾起一抹笑意,很快斂了去,起身︰「老太爺,老太太,老爺,事以至此,清安師太也證明了這玉佩是從清安師太手中贈出…郡主既心系于此位公子,且郡主便快及笄,不若把郡主許配給了這位公子罷;若是不盡早為郡主定了親,怕此事傳出去對郡主的名聲會有所損害…」語句中盡是為昭雪著想。
冷傲斂眸,未說話,眉頭皺著,瞧了眼青衣男子,又瞧向昭雪。
老太爺臉色深沉,瞧向昭雪,率先開了口,問道︰「昭雪,此事可真?」冷老太爺還是有幾分疑惑,依著昭雪的性子,這般高傲,定是不會瞧上眼前這般男子的。
昭雪淡然笑著,正想起身回答。
「各位,老尼想大家都弄錯了罷。」清安師太突然開了口,臉色有些肅然。
眾人疑惑,紛紛瞧向清安師太,連昭雪都是閃過一抹疑惑,亦是瞧向清安師太。
清安師太站起身來,拿起玉佩︰「老尼從各位的話語中听出,各位是誤會了,這玉佩確是從老尼手中贈出,也確是贈于冷老爺的女兒,卻不是贈于昭雪郡主,而是贈于冷三小姐。」
眾人又是一驚,有些反應不過來,目光都瞧向了站在一邊的冷玥。
冷玥臉色一變,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顯得有些緊張。一個月前她確實去了靈清寺,只為求于那男子的姻緣,亦向清安師太求了一雙玉佩,卻沒想到與這男子身上的玉佩相同。
秦氏眼光一閃,瞧了眼冷玥,見她此副神態,暗氣,這丫頭定是趁著她不注意出去。斂了眸,瞧向清安師太,扯起嘴角︰「清安師太莫不是記錯了,玥兒這丫頭這幾個月為瑤女節比賽,一直呆在閨閣中練習,如何會去靈清寺?」
清安師太臉色不變,搖頭,瞧著秦氏︰「老尼並未記錯,老尼清楚的記得,冷三小姐于一個月前至靈清寺,祈求姻緣,來前來向老尼求了一雙玉佩,正是此塊玉佩。」淡淡一笑,又瞧向被壓著的青衣男子︰「原來這位便是冷三小姐的心上之人!」語氣中多了一抹感嘆。
冷玥這才反映了過來,急急辯解︰「不是,他不是我的心上人。」
眾人有些緩不過神,瞧著這忽然逆轉的情況。
昭雪眼角一挑,瞧了眼清安師太,沒有說話,靜靜的坐在一旁,端起了茶杯,瞧戲。
「不是,這玉佩明明是郡主送于我的。」青衣男子也是爭辯。
清安師太嘴角的笑意斂了些,瞧向昭雪︰「郡主前些日子確也來過靈清寺,也向老尼求了玉佩。」
隨著清安師太的話語,眾人的目光又瞧向了昭雪。
「只是…老尼贈于昭雪郡主的玉佩並非與此塊玉佩相同,此塊玉佩為碧綠色,一雙玉佩上分別刻著姻與緣兩字。而老尼贈于昭雪郡主的玉佩為血紅色,說為一雙,實為一塊。即可拆之,一半為龍,一半為鳳。」清安師太說著,臉上又浮上慈祥的笑意︰「昭雪郡主命格極好,具有旺父,旺夫,旺子之象,且為百年難得一遇的貴人,因而老尼便將本寺的最為珍貴的龍鳳合祥贈與了郡主。」
說話間,眼光亦是緊緊瞧著昭雪,閃過一絲疑惑,卻是很快斂了去。
屋內的人又是一驚,由為老太太激動的瞧向昭雪,似確認般的問道︰「清安師太此話可真?」
清安師太的臉色有些變了,肅穆了些︰「出家人即不打誑語!」
老太太見清安師太有些生氣,急忙賠笑︰「清安師太見諒,老太婆不是不相信清安師太,只是覺得太過突然了。」
清安師太點了點頭,倒也不見怪︰「無妨,請問老太太還有其它事否,若無事,老尼便告辭了。」
「等等,清安師太即說贈于郡主龍鳳合祥,能否請郡主拿出來讓大家一瞧。」老太太等人正要起身恭送清安師太,秦氏忽而瞧向昭雪說道,
昭雪挑眉,未說話,嘴角仍就揚著淡淡的笑意,大約已是知道了這突如其來的轉變是何人所為,也相信他定會安排妥當。
正待秦氏又要開口之時,屋外傳來小廝的稟報聲︰「老爺,司徒公子求見。」
冷傲眼光一閃,起身問道︰「可是司徒世家的司徒塵公子?」
小廝點頭︰「回老爺,正是。」
「快快有請司徒公子到正廳。」冷傲急急道,自是知道司徒世家非同一般。
小廝剛走,冷傲又急忙跟了出去︰「等等,我親自前去迎接。」
屋內之人都是瞧著冷傲的背影,今晚發生的事情有些過多,一時之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秦氏斂著眉頭,司徒世家的司徒塵公子…若是玥兒能嫁與這司徒公子,可算是高人一等了,只是…白日里司徒公子說慕容昭雪為他的未婚妻小,也不知是真是假…還有,如今玥兒…眼前的男子…想來便一陣頭痛,她千叮嚀萬囑咐,不許玥兒隨意出府,卻還是未防備住。
冷老太太瞧向清安師太,站起身︰「師太,真是抱歉,如此晚了,還勞煩你走一趟。」
清安師太搖頭︰「老太太客氣了,即無事了,那老尼便告辭了。」
「綠容,送師太回寺。」老太太朝著身邊的丫環吩咐了。
綠容急忙上前,要引著清安師太出去,正走至屋門口,迎面而來冷傲,身後跟著司徒塵。
「師太。」冷傲朝著清安師太拱手,司徒塵卻未行禮,只是嘴角勾著一抹笑意。
清安師太微微點頭,跟著綠容出了屋子。
冷傲引了司徒塵進屋︰「司徒公子快請上座,來人,快與司徒公子上茶。」
司徒塵淡笑,朝著老太爺與老太太拱手︰「司徒塵見過老太爺,老太太。」
冷老太爺與老太太自是知曉司徒塵,急忙笑道︰「司徒公子客氣了,快請坐。」
司徒塵點頭,卻未坐,只是瞧向了昭雪︰「雪兒,你白日里將龍鳳合祥放與我這里,忘將你的拿回去了,塵怕你著急,便送了來。」
說著,從懷中掏出了一塊玉佩,輕輕一拿,便成了兩半,伸手,將一半交于昭雪,眼光閃亮,含著隱隱的笑意。
昭雪挑眉,站起了身子,伸出素手,接了他手中的玉佩︰「多謝司徒公子。」
司徒塵笑︰「雪兒,你已是塵的未婚妻,又何須如此客套。」
昭雪拿著半塊玉佩,直覺手上傳來一陣溫潤的暖意,甚是舒適,沁入心懷,倒是沒有注意司徒塵的話。
屋內的眾人在司徒塵拿出龍鳳合祥時已是恍然,本由清安師太說出口的話便已令人有七分信服,如今已是全信了。
司徒塵寵溺的瞧著昭雪︰「雪兒,既然玉佩已送至,那塵便先告辭了,明日見。」
轉身,瞧向冷傲等人,拱手︰「司徒塵告辭。」說罷,往屋外走去了,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接下來該由他的小老虎發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