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冰興沖沖的進了廠長室,見屋里沒外人,便親切的叫了聲「喬叔,我回來了。」管喬龍升叫叔,這在小冰還是比較罕見的。因為小冰懷疑他和文慧有染,所以對喬龍升心里總是有些反感,雖然他們現在是比較近的親戚。
不過時間一長她發現喬龍升也有很多優點,他除了跟文慧粘粘乎乎以外,跟別的女人似乎還比較清白。像小冰本人,自以為挺大個美女,喬龍升平時都是以長輩的樣子很端重的跟她交往,並不嬉皮笑臉沒深沒淺。
讓小冰也有些模不著頭腦。
喬龍升對小冰突然喊他喬叔,似乎也有些意外。他抬起頭端詳了小冰一會兒,說︰「回來了。」
小冰從兜里掏出兩盒「哈爾濱」牌香煙放到喬龍升的辦公桌上,說︰「喬叔,這個你將就著抽。」
喬龍升把煙拿起來把玩了一會兒。
小冰發現喬龍升的表情似乎很矛盾,他看小冰的眼神里有一絲尷尬和不忍。
但是喬龍升最終還是下了決心。他下決心的標志性動作是把手里的鋼筆往紙上狠狠的一戳。鋼筆尖彎沒彎不知道,不過鋼筆水在慣性的作用下流出了一大灘。
這一攤墨水仿佛過濾液一樣,濾掉了喬龍升眼楮里的尷尬和不忍,剩下的只有孤注一擲的殘忍。
喬龍升為了得到文慧,不惜要了徐源的命,他又怎麼會把一個黃毛丫頭放在心上呢?
他把煙給小冰塞回兜里,說︰「小冰,你被開除了。」
小冰在喬龍升把煙給自己塞回兜里的那一刻就有了一絲不祥的預感,因為兩盒煙在喬龍升看來不應該是受賄,看在親戚的面子上,喬龍升一定會欣然笑納的。
小冰摳了摳自己的耳朵,明知道沒有听錯,還是盼望著是听錯了,于是又追問了一句︰「喬叔,你說什麼?我被開除了。」
喬龍升點點頭,用肢體語言回答了小冰。
喬龍升自從造反成功當上廠長之後,他發現肢體語言有的時候會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小冰確認自己沒听錯後,一下子爆炸了。像火山噴發一樣,吼道︰「為什麼,為什麼……」她一連問了五六個「為什麼」。
喬龍升沒想到小冰的脾氣這麼火爆,著實有些意外。但是喬龍升什麼人,造反派上來的,又是在一個以男人為主的木材廠當廠長,什麼火爆脾氣的漢子沒見過。
所以只是愣了一下,很快就穩住了陣腳。
于是也把嗓門放大好幾倍說︰「回去問你媽。」
小冰沒想到自己被開除竟然會和媽媽扯上關系,無奈只好哭著跑回家。
文慧一看小冰這架勢,就知道六指摳鼻子——眼前出岔了。想起那天喬龍升扔下的那句話,心想︰喬龍升一準是把小冰當成人質了,就像當年拿徐源對她進行要挾一樣。
但是這回她下定決心堅決不向惡勢力低頭,她已經是四十八歲的人了,決不能在做別人泄欲的工具。何況隨著更年期的到來,她發現自己越來越伺候不了喬龍升了。喬龍升不像徐源,徐源有時有晌;喬龍升簡直就是畜牲,逮著她就往死里整。跟小孩吃糖塊似的,永遠沒夠。
文慧關切的問小冰︰「閨女,咋的了?」
小冰哭著說︰「我被開除了。」
文慧︰「為什麼?」
小冰一听,仿佛落水的人突然抓住了一根稻草,或者洶涌的岩漿終于找到了噴發的出口。她突然歇斯底里的喊道︰「你問我為什麼,我還正想問你為什麼呢?」
文慧不用尋思,一定是喬龍升搞的鬼,冷靜的說︰「一定是喬龍升那個王八蛋讓你來找我的吧?」
小冰︰「對。」
文慧說︰「對不起女兒,我也不知道答案。」
小冰已經快瘋啦,豈容文慧喘息,她雙手抓住文慧的肩膀,眼珠子充血,哭著說︰「媽媽,我真的很喜歡這個工作,再者說來如果沒有這個工作,我們全家人吃什麼?」
文慧說︰「天老爺餓不死瞎家雀。你爸是為廠子死的,喬龍升即便開除你,他也得供應我們娘們米面糧油,我就不信活人能讓尿憋死。」文慧信誓旦旦。
小冰見軟的不行,把眼淚抹了一下,把臉子冷下來,說︰「你不說我也知道喬龍升為什麼開除我?」
文慧見小冰突然翻臉,心里一驚。尤其當小冰說「不用猜就知道喬龍升為什麼開除她」的時候,文慧感覺自己心里就像揣了幾百只跳蚤一樣——狂跳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