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給徐源打上夾板兒,開了幾副紅藥,小四又把徐源拉了回來。文慧見著李萍,說︰「大姐,徐源說了,沒事,養幾天就好了。」李萍心里又好氣又好笑,說︰「妹子,傷筋動骨一百天。」文慧一听才知道徐源是為了安慰她才那麼說的,羞愧的低下了頭。過了幾天,徐源病情稍有好轉,李萍又去找文慧商量︰「把徐源挪到我房里吧!」文慧很詫異,說︰「大姐,徐源現在這樣啥也干不了。」李萍知道文慧誤會了,不慌不忙的說︰「我知道,但是過不了幾天他就該不老實了。」文慧臉一紅,有些不是心思的問︰「那又怎麼樣?」言外之意我們是合法夫妻我們願意干什麼你還管得著嗎?李萍並不在意,說︰「我听老輩說,傷筋動骨這種事最忌諱夫妻房事。」文慧這才明白李萍的真實意圖,只是她對李萍也不放心,心想︰你說我們管不住自己,你就能管住自己了?但是這話又不好直說,于是就既不表示同意也不做聲——沉默。李萍猜出了文慧的擔憂,坦然的說︰「妹子,我已經是半老徐娘了,還哪有那個心思了,但是你……」李萍話到嘴邊留一半。文慧自忖也確實夠嗆能管住自己,尤其是夠嗆能管住徐源,因為她發現徐源自從拉上車之後,體格強健了許多,要她也比以前頻繁了。文慧無奈只好和李萍一起把徐源抬到李萍的房間里。徐源現在不能動,只能任人擺布。三個孩子則挪到了文慧的房間里。如此一來,李萍就專職伺候徐源,文慧則專職伺候三個孩子。
有時候文慧睡不著覺,心里酸溜溜的,就跑到李萍房間門口去听聲,但是每次她都比較滿意,因為李萍的房間里一直很安靜。李萍許是怕文慧多心或者徐源要她時不能自持,所以每次她睡覺時房門都是虛掩的。文慧听了幾次自己也覺著沒意思,就罷手了。經過這件意外事故,文慧對李萍的看法發生了很大的改變,從心里把她當成了自己的親姐姐。待三四個月過去了,徐源痊愈,文慧已經有四五個月的身孕了。文慧見徐源身體沒事了,就告訴了他。徐源心里煩躁,表現在臉上就是有些不耐煩。文慧也不想要這個孩子,干脆的說︰「要不打下去算了。」徐源沒吱聲算是默許。文慧這回是真不想要這個孩子了,出門找了家私人診所。那時候還沒有刮宮的技術,只能靠吃墮胎藥,也就是古書上常說的虎狼藥。一個約莫有五十多歲的郎中給文慧號了號脈,遺憾的說︰「四個多月了,打不了了。」文慧不解的看著那個郎中。郎中說︰「女人墮胎的最佳時機是五十天左右,現在孩子已經上脈了,如果硬打,母子都有性命之憂。」文慧默不作聲,感覺這個郎中有些危言聳听。那個郎中見文慧還不死心,又勸了她兩句︰「其實就算是在五十來天的最佳時機打胎,也不見的能打利索,很多女人就是這麼坐下病的,何況……」郎中沒有繼續往下說,但是文慧已經明白了,文慧想起小時候自己看《紅樓夢》,不明白王熙鳳為什麼小月之後會一直走血不止,現在想來就是沒流淨的緣故,後來王熙鳳想必也就是死在了這個病上。那個郎中又說了句︰「天命不可違。」文慧嘆了口氣,自語道︰「這大約就是緣分吧。」給郎中付了診費,順便又問了一句︰「是男孩還是女孩?」郎中說︰「從脈象上看應該是個千金。」文慧搖搖頭,回家跟徐源把經過學了一遍。徐源無奈的說︰「既然如此就留著吧,兩兒兩女也算上天眷顧。」徐源出門繼續拉車,文慧在家專職待產,順便幫著李萍照看三個孩子。
十月懷胎,還真如老中醫所言文慧果然生下一個女孩兒。徐源已經沒有了初為人父時的沖動,名字也懶得起。文慧自己給孩子命名小雨。小雨一滿月,文慧就出去找工作,地點還是火車站廣場。文慧這回有經驗了,穿著樸素的衣服,素面朝天的就去了火車站,在廣場侯了好幾天終于時來運轉。有一個軍官的太太,姓伍,因為丈夫姓張,所以大伙都隨他丈夫叫她張太太,中國女人都這樣,一嫁人之後便自覺的把自己處于附庸地位,連姓氏也可以忽略不計了。張太太問文慧︰「佣人做不?」文慧點頭如啄米,說︰「做做……但是——」文慧欲言又止。張太太奇怪的看著她說︰「有什麼困難嗎?」文慧鼓足勇氣說︰「我晚上不能住您家,而且每天上午下午還得回家給孩子送兩趟女乃。」張太太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勉強的點了下頭。文慧高興的把牌子往地上一扔,在眾人艷羨的目光中跟著張太太上了黃包車。想人真是可貴可賤,文慧總理衙門的日文打字員,現在謀個佣人的職位還樂這樣。
進了張家,文慧才恍然為什麼她這麼苛刻的條件張太太都能答應,原來張太太家還有個粗使的老媽子。張太太給文慧介紹說︰「這是吳媽。」文慧恭恭敬敬的叫了聲︰「吳媽。」吳媽一見文慧來了,高興的說︰「這回好了,太太,我終于可以回鄉下了。」張太太微笑道︰「暫時還不行,這位丁小姐現在還不能住在咱家,她家里還有個沒斷女乃的小囡囡。」吳媽一听,遺憾的嘆了口氣默默的進了廚房。張太太看著吳媽的背影,對文慧說︰「剛才你都看見了,我希望你能盡早的給孩子把女乃戒了。」文慧點點頭。文慧眼前的工作主要就是兩項,一是照看張太太剛滿三歲的女兒和一只白色的純種京巴;再就是幫著吳媽收拾收拾屋子。活並不多,孩子和狗也省心,價錢也公道,文慧非常滿意。晚上回家跟徐源談了第一天上班的感受,徐源在高興之余,突然問道︰「你說她丈夫是個軍人,長什麼樣?干什麼的?」文慧並不明白徐源的深意,老實的說︰「是個少校團長,听吳媽說很少回來,所以今天我們無緣相見。」徐源並不感到文慧的幽默有什麼可笑,尋思了一會兒,說︰「總之多個心眼,軍人都是一些比較粗魯的東西。」文慧強顏做笑說︰「我都是四個孩子的媽媽了,就你還把我當個寶。」嘴上這麼說,心里的擔心仿佛藏在旮旯里的一只小狼,時不時的就要鑽出來呲呲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