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宗府坐落在千潮城的東南,高高的暗青色院牆阻擋了人們大部分的視線,只能看到里面矗立著一座座雕梁畫棟的高樓大宅,一棵棵參天大樹點綴其中,森然大家氣勢令人不由心生敬畏。
宗府正門,朱漆瓖裹銅釘的大門緊閉,兩頭栩栩如生的石獅坐鎮左右,雲石台階上還站立著四名魁梧彪悍的勁裝武士。
秦雲走上前,向其中一名武士抱拳問道︰「這位大哥,我是來參加返流歸宗選拔的,請問在哪里報名?」
這名武士原本目光冰冷神情警惕,听到秦雲是來參加返流歸宗選拔,臉上的寒冰才有所松動︰「你從這邊走過去不到百步,有專門的小院接待外來子弟。」
「多謝!」秦雲笑了笑,朝著他所指的方向走去。
果然走出幾十步,園牆又開出了一道門戶,兩扇大門敞開,有和秦雲同齡的少年進出。
秦雲走了進去,發現里面是一個不大的院子,正對大門的三層木樓上懸掛著一面碩大的匾額,上面龍飛鳳舞地寫著「歸宗閣」三個金色的大字。
小院中央擺放著木桌,一名中年男子正在上面奮筆疾書,他的身後侍立兩名武士,旁邊還有二十來名少男少女。
應該是這里了!秦雲心里微微有些激動。
雖然說他身具秦氏血脈,但終究不是在族中長大,秦氏家族對秦雲來說,完全是個陌生的龐然大物。
但是血脈終歸是無法完全割裂的,現在來到祖源宗府,他的心情難免復雜。
至于當年他的父母往事,由于秦揚匆匆離世,他了解得實在太少,只知道父親身死母親被囚,秦揚也沒說秦氏家族有什麼不對,因此對于回歸宗族並沒有什麼反感。
定了定神,秦雲走到了木桌前面。
還沒等他開口,那名中年男子抬起頭淡淡地問道︰「你是哪支哪房的子弟?有沒有帶家族憑信?」
哪支哪房?家族憑信?
這可真把秦雲給問住了,他需要隱瞞自己的真實身份,更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支什麼房。
猶豫了一下,秦雲回答道︰「我從小和爺爺相依為命,只知道自己是秦氏子弟,不知道屬于哪支哪房。」
他從懷里取出了那塊玉牌遞過去︰「不知道這能不能算是家族憑信?」
中年男子並沒有意外,秦氏家族源遠流長支脈眾多,散落在各地的後裔成員數不勝數,不知道族中身份並不奇怪。
而秦氏宗族每年舉行返流歸宗選拔,正是要從諸多支系旁流子弟之中挑選精英補充新血,一個大家族如果不會吐故納新,遲早都會腐朽沒落。
接過玉牌仔細看了看,中年男子點了點頭︰「不錯,這是我們秦氏刻玉銘牌,可以作為家族憑信,不過」
他話鋒一轉︰「按照我們宗族的規矩,你還得需要通過滴血驗親。」
中年男子指著桌邊擺放的一口青瓷海碗︰「很簡單,往里面滴幾滴血就可以了。」
這口海碗秦雲早就看到了,還以為是用來洗筆的,沒有想到居然要滴血驗親。
只見里面盛放著半碗淡綠色的水,碗底還沉著一截寸長拇指粗的玉石。
這無疑是秦氏家族防備外人冒充的手段,秦雲按照中年男子的要求用銀針刺破指尖,往碗里滴下了兩滴鮮血。
殷紅的鮮血落入水里並沒有散開,而是直接沉到了底部和那截玉石緊緊相挨。
過了片刻,兩滴鮮血被玉石逐漸吸收,乳白色的玉石表面很快變成了淡淡粉紅色。
「沒有問題!」
中年男子滿意地點了點頭,他將玉牌還給秦雲,重新拿起筆問道︰「你叫什麼名字,來自哪里,今年多大?」
「秦雲,來自清河郡,十五歲。」
中年男子在紙上寫下「清河秦雲十五」六個字之後,又在桌上拿起一面小小的鐵牌交給秦雲︰「這是你的選拔牌號,四天之後參加返流歸宗的選拔,你先到旁邊等著,等一下會有人來帶你們去住宿的地方。」
秦雲接過鐵牌一看,上面刻著「三六八」幾個字。
旁邊有和他一樣手里拿著鐵牌的二十來名少男少女,看到秦雲過來,有的向他投以善意的目光,有的則自顧自和旁人交談,也有的冷淡的移開目光。
一名身材魁梧的壯實少年最為熱情,主動湊過來笑道︰「兄弟,你也是清河郡的?那我們可是老鄉!我家在清河瀘城,名叫秦海山!」
燕雲州大燕國共有十六郡,歸陽是數一數二的大郡,而清河郡地處偏遠,是不折不扣的地方小郡。
秦雲知道瀘城是清河郡郡府,這名叫做秦海山的少年氣勢不俗,出身應該不是普通人家。
「我叫秦雲,來自清河郡上獵村。」秦雲含笑答道。
「上獵村」秦海山撓了撓頭,顯然沒有听說過這個名字,不過他轉身笑道︰「來,我給你介紹兩個同鄉,他們也是剛剛從清河郡來的。」
秦海山介紹的同鄉子弟,一個是他的堂妹秦明珠,秀美靦腆很是招惹憐愛。
另外一名十五六歲的俊秀少年秦立仁,來自清河郡的東水城。
彼此認識之後,四人很快熟悉了起來,秦海山說道︰「等會兒我們住下之後,晚上一起到附近的隆慶酒樓聚餐,有先來的同鄉在那里訂了位置!」
看得出秦海山交游相當廣闊,才剛來就和其他同鄉子弟聯絡上了,秦雲當然沒有異議。
他在這里人生地不熟,能夠認識一些同鄉子弟也是好事情。
過了一會兒,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一名秦家管事帶著幾名僕役過來。
他領著二十多名秦氏子弟離開了小院,順著石板路又走出百來步,便來到了一座背靠小山的莊園里。
這座莊園佔地遼闊,周圍綠蔭環繞景色優美,一排排木屋錯落有致的分布在各個院落里。
秦家管事將二十多人各自分配,一套小屋住兩人,脾氣爽直的秦海山向管事提出和秦天同住一間,得到了允許。
僅僅只是從這套木屋就可以看出秦氏家族的實力,里面的幾個房間雖然不大,但是臥室、靜室、洗室應有盡有,閣樓上開闢出了一間小小的書房。
室內的陳設整潔干淨,連被褥都是嶄新的,起碼比秦雲原來在上獵村的房子好上許多。
管事告訴他們,所有新入家族的子弟都要在這里先住上一年半載,然後家族會根據各人的情況再進行安排,也有可能會在莊園里長住。
安頓下來之後,秦海山離開又很快回來,興匆匆地對秦雲說道︰「我們走,他們已經在隆慶酒樓那邊等了!」
秦海山所說的酒樓距離秦家莊園並不遠,四人步行不過半盞茶功夫就到了。
隆慶酒樓也在山腳下,旁邊還有一座明鏡般的小湖,秦海山顯然已經來過這里,他告訴秦雲這座城中山名叫小孤山,在燕雲州都很有名氣。
傳說在千年前,千潮城還沒有建立起來的時候,燕雲劍神燕悲回在小孤山上力斬北方巫族第一強者,震退巫族百萬大軍,使得燕雲州免于一場浩劫。
而燕悲回正是大燕開國皇帝,關于他的故事和傳說連秦雲都听過不少。
夜幕下,足有七層高的隆慶酒樓燈火通明生意興隆,秦雲等人跟著秦海山來到二樓。
五六十名來自清河郡的秦氏子弟濟濟一堂,在大廳里足足開了七桌大席,差不多包下了整個樓層。
秦海山扯著秦雲來到一名神色傲然的年輕男子面前,對方正是晚上這場同鄉聚會的組織者秦鈞。
秦鈞在五年前加入千潮秦氏,現在是秦氏沐陽道的執法堂弟子,在清河子弟中堪稱是佼佼者。
秦鈞對秦海山並不是很熱情,對秦雲和秦立仁更是冷淡,點點頭算是招呼,倒是看到秦明珠眼楮一亮,多說了幾句。
在座的秦氏子弟大部分都是剛剛來參加返流歸宗選拔的,參加聚會無非是為了抱團好彼此有個依靠,畢竟千潮秦氏族人眾多,而他們在這里基本上都無親無靠,相互交流尋找臂助再正常不過。
人到齊了,酒菜很快送了上來。
隆慶酒樓的位置很好,雖然只是二樓,但是透過洞開的窗戶可以看到小孤山的美景,不遠處的小湖波光粼粼,涼風習習讓人心曠神怡。
秦鈞儼然以東道主和同鄉領袖自居,一旁也有人曲意奉承,愈發得意傲然。
「返流歸宗是為我們秦氏選拔精英子弟,只要是秦氏子弟人人都有機會,但不是誰都能因此出人頭地!」
「誰不想拜入天城劍宗門下?可天城劍宗山門三年一開,一次最多只招三百名弟子,其中我們秦氏只有十個推薦名額,想要得到這個機會千難萬難。」
「退而求其次,天城劍宗所屬旁門怒瀾門和我們秦氏關系深厚,每年都要招收一批子弟進入門內,也只限二十人,僧多粥少啊!」
酒樓中,只剩下秦鈞的聲音,所有初來咋到的秦氏子弟全都仔細傾听。
因為秦鈞現在所說的,關系到他們未來的前途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