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過斑斑大禮之後,帶著紅壓壓的一身喜氣弄人,輕幽跟著喜婆進了一間屋子。
因著蓋頭的緣由,除卻沉融的點點燈光之外,她全然感覺不到別的,只是從跨過門檻到被安置在床邊坐下,這一路的距離已是不近,如此想來,這間屋子也該不會小了。
多時的沉寂無聲,她知道婚宴向來最是麻煩不過的,想必外面的人也不會太早結束招待宴客,她本是不在乎那位七爺是何時會進來的,甚至他不回來她也樂得輕松,只是如今卻應了溪雲的一句話--一日的折騰,她腸胃又本就不好,如今卻是越發餓得難受了。
正想著,卻听到滿屋子里忽而響起悠長恭順的賀喜聲,「賀七爺、七皇妃大喜……」
聞此,她不由得心下一頓,沒想到,他如今便會回來。
「嗯。」清淡的一聲,好像全然無心的聲響。
她依稀感覺到,屋子里有窸窣離去的步聲,不一會兒的功夫,周圍好像都清涼了不少,顯然,是來人將滿屋子的奴婢喜婆都遣了出去。
只是許久的功夫,她身邊卻沒有任何動靜,沒有人來揭蓋頭,沒有人說一字半句,甚至是連半分步聲都沒有。好在,她料想到王府里不會一切如常,此番心境,也算是早有準備。
倏爾,卻听有兩分茶盞的踫撞。
隨即而來的,是一聲清遠舒緩的輕喚。
「輕幽。」
她心里一驚,想過無數的場景,卻怎麼都沒想到,他與她的第一句話,竟是這句像極了故友親人的淡靜稱呼,竟無絲毫陌生之感。
輕幽暗自深吸一口氣,粉飾出一片不動聲色,鶯啼婉轉,「七爺……何事賜教?」
茶盞的冷聲一叩,他聲色平靜,卻如同千金重量,給了她生平第一次的不知所措。
「你我均是心有所屬之人,不需互相難為了罷。」
夜栩的這一句話,不只是說透了她的心思,也全然不掩自己的心思,竟讓輕幽縴手一抖,若無蓋頭擋著,他一定看得到她如今目瞪口呆之色。
不過,這表情在她臉上也只持續了那麼一瞬間而已,稍後,依舊安之若泰。
輕聲裊裊,溫柔婉約,「七爺這話,輕幽听不明白。」
「不明白?……」他輕哼一聲,語氣著了兩分唏噓,「不明白也就罷了……只是日後若是本王有何處對不住王妃的,還要王妃多擔待。」這後面的一句,又是分明帶著幾許戲謔。
輕幽深長呼出一口氣,抬起右臂隨意輕倦的扯下頭上喜帕,將一副姿容絕色呈露于洞房花燭之中,但卻無意朝他那里看一眼,只低頭輕聲一笑,「七爺哪里話?輕幽不敢……」
「輕幽……」且听他玩味的輕喃此二字,側面對著她,玩弄著手中茶蓋,不知是尚未意識到她已然揭下了蓋頭,還是如她一般,只是沒有往對方那里看一眼的興致。
她听著這仿若理所當然的稱謂,若有所思,只是不言些許。
亦是不知,該言何許。
她看著他的玩弄,只覺得自己正一步一步朝著茶蓋的命運走去,從他進門到如今,不過輕巧幾句話,卻已經佔盡了上風,好像他知曉自己的一切,而她對他,卻是除卻天下傳聞,全然不知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