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有那種力量,安之若素的承接了玉如意,步履自得的退出朝元殿,靜然平和的隨車回府。
這一切,她縱是還有那麼兩分能力掌控,可一路回府,待到坐到新房睡榻之時,她強拉回自己的情緒,逢上夜栩的身影,好像,這一路下來,從見到夜無殤這一刻起,支撐她的,卻是夜栩的那一句話。
‘你記著,我和你在一起。’
輕幽並不明白,為何,卻是那一句話能給自己安心。
她听著屋里來回進出下人的聲響,目光幽然的落到夜栩身上,只見他神色自如的換下朝拜錦服,眸光溫潤,恍若對適才之事全然不知。
若是,他從未跟她說過那些早先還是莫名其妙不知所謂的話,如今見他的樣子,她一定相信,對自己和夜無殤的過去,這位七王爺是全然不知的。
可他的毫不隱瞞,不止許她安心,更是讓她越發覺得周身陰風森森。
「行了,都下去吧,這里不必你們伺候了。」夜栩淡淡的對下人們拋出這麼一句話來,此刻,輕幽尚未從思慮中抽出情緒,卻見他已然換上了一身雲錦烏衣,挺拔英朗,卓爾不群。
「是……」等下人們盡數退了出去,關帶上了房門,也許這才步履從容的朝她走了過來,面上的怡然自得,實在有兩份可怕。
夜栩站到輕幽面前,低頭對上她的目光。
半晌,他從她手里輕緩的抽出那一尊玉如意,眉宇間的和睦,是分外的親融,「這東西,我們府里不留。」
他平靜的說了這句話,輕幽雖是沒想什麼,但卻見他從書案上扯過兩張書紙,將玉如意隨便一包,便扔在了桌子上。
輕幽在他回身的一刻,同時淡淡的問出了這麼一句話,「你當真是對我的過往一清二楚,可是?」
夜栩聞此,卻是欣然轉身,拎過梳妝台前的雕花椅,坐到輕幽面前,笑意清朗,「不清楚的人,本王如何會讓進府?」
輕幽這方斂回心緒,她不否認,至今,他是佔了上風的,「好……」她長舒一口氣,亦是舒了眉目,「七爺的攻守同盟,輕幽應下了,不過……也請七爺相告,您的過往。」
「我的過往?」夜栩語調一提,搖頭哼笑道︰「你有興趣听,本王都怕悶壞了你。」
輕幽站起身來,想要卸上的繁重,「我不怕就是了,不然,只您了解了我一個底兒掉,我卻分毫不知您身上的故事,不是太不公平了?」
夜栩見她如此,亦是站起身來,止住了她的動作,轉而竟是將雕花椅挪了回去,帶她坐過去,親自為她整理青絲。
他笑意溫然道︰「如今還要進宮覲見後宮,你若有心,來日方長,本王定當盡數相告。」
輕幽輕哼一聲,不再言語,他說的不錯,來日方長。
或許余生,他會是她最常見的那個人。
他將翠翹步搖釵頭鳳一直一直從她的雲鬢風鬟中抽下,望著鏡中映出的她那張清冷的絕世花容,忽而,卻是言道︰「不過輕幽,你是不必擔心的。」
「擔心?」輕幽一怔,「七爺何出此言?」
夜栩收回了目光,較有深意道︰「夜無殤並非是心里沒你,今日朝堂之上他縱是未出什麼大亂子,但也恰恰證明你在他心里的分量,若只是平常動心或可當時發作,而如今強撐著行完了禮而不發作……看來,你這榮王妃本王是當真沒娶錯的。」
輕幽心里冷笑一聲,淡淡道︰「您說得對,故此,輕幽定然會是您手中最有利的王牌。」
夜栩淡淡一笑,不說什麼,只是這兩句話之間,他已經為她打理好了青絲。
「行了。」伴著夜栩的輕聲一語,輕幽心神不屬的望向鏡中,這一望,又讓她兩分驚訝。
看著鏡中的自己,她終于想明白了早先夜栩為她綰青絲時的意思。
她心里一嘆,問道︰「七爺,是要如此?」
夜栩卻是轉身開了沉香木櫃子,從里面拿出一套衣衫,「輕幽,就是這樣,日後都是這樣,你才十七歲。」
這句話,讓她不由自主的心里一陣暖意。
是了,這樣或許也好,你我之間不帶感情,便是假的也好,你也一直這麼對我好,我也一直幫著你,做外人眼里的恩愛夫妻,進了房中,也可以相敬如賓。
夜栩靜靜的看著她,又將手中衣衫交給她,「你的那些過去都留在元帥府了,從今開始,你我都該向過去作別。」
輕幽微微頷首,接過衣衫,雖無笑意,卻有善意,「是,敢不從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