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已經一個多月了,梁繼感覺自己又想找個旮旯蹲坑劃圈了,這是媳婦曾經說過的話。可她為啥又變回去了呢?咋就不知道心疼心疼最愛她的夫君 ~?
不行,他絕不能坐以待斃!
尋了一路,走了大半個墨府,終于找到媳婦。這……還是媳婦吧?怎麼在家也著了男裝?原本頭頂被削得寸余的那簇毛已經能順下來了,可怎麼發型變了,啥時的事?明明昨晚還好好的?
墨菲懶散地窩在荷花池旁的涼亭中的高背藤制美人靠上,小蘭正著迷地看著她的側臉。真俊哪,額前參差垂下的留海兒抹斜而下,腦後用玉白發帶拘起一半的長發,余下的自然垂于背上。淡綠的冰蠶絲的小褂松松垮垮,連腰帶都沒系,玉白的同料寬腳長褲自袍下散開,露出一雙瑩白細女敕的天足,被淺灰的藤色一襯,別提多養眼了。
梁繼沖到涼亭,滿腔的凌雲壯志已經化為千絲萬縷的繞指柔,「媳婦,怎麼在家里也換了男裝?」
「不好看嗎?」墨菲松開手上的布巾一撩留海兒,「都說我這樣子更帥氣,就連東坡也說這樣更好。」
看著雲淡風輕的墨菲,梁繼心頭火一鼓再鼓。「皇上,王大人,蘇大人……最近是不是走動得太勤?就算娘子巾幗不讓須眉,也須防落人口實。」「那就和離吧,省得你臉綠。」墨菲無所謂地擦著寒光四射的狼刃。
小蘭看著二爺的臉又變青了,自覺地悄然退出涼亭。最近家里的訪客雖說頻了些,可也不是二女乃女乃招回來的,二爺至于總提這個茬兒嗎?瞧,又惹得二女乃女乃不高興了吧?到頭來,還得他自己磨破嘴皮子去哄,何苦來哉?
小蘭想了想,決定還是去端兩碗冰鎮的酸梅湯吧,二女乃女乃最近的火氣不知為啥這麼盛。別人不知道,看上去似乎那臉上依舊淡淡的,但她卻品得出來。二女乃女乃行事越發的隨心所欲了,難道是這三伏天的原因?也是,都二十來天沒降過雨了,听說地里都旱得不行。要不是之前修築了不少蓄水池,怕是收成都要大受影響了呢。
這不,皇上王大人也是為了這事,常過來跟二女乃女乃探討,沈大人已經出城五六天了,說是去山里觀星相……蘇先生……
梁繼抹把額頭汗,拾起被墨菲丟一邊的折扇,湊過去︰「媳婦~」
「離我遠點兒,」墨菲舉起狼刃,微眼看了又看,真是好寶貝呀,泛著一股子涼意,「熱,別靠過來。」
梁繼心里又一堵,自打入了伏,這都小半個月了,媳婦都不許自己近身,為的是哪般呢?
「好好,我不過去,為夫給你打扇。」說著,坐到胡床邊,抬手為墨菲扇起了風。只是這風都是熱的,倒讓墨菲更加不耐煩了。
「不用了,心靜自然涼。」墨菲收起狼刃,終于舍得瞥了他一眼,「你又沒事兒做了嗎?」
一個大老爺們整天在女人身邊轉,墨菲不知為何,瞧他越來他越不順眼,全然沒了當初回京時的好眼神。
「天真樓去過了嗎?綢緞莊呢?」
「都轉了,沒事兒,就是天太熱,生意不若平時好。」梁繼大力地給自己扇著,心說莫非媳婦把自己支出去,就是為了在家招待那幾只……人的?太傷人心了吧?不帶這樣的……
「冰粥推出後也不見起色嗎?」墨菲轉身下床,趿上木屐。
「好是好了些,可冰粥也賣不上價錢,而且冰窖里的冰也快用完了。」梁繼也跟著站了起來,「媳婦,你要出去嗎?太熱了,還是在這里補個眠吧,昨晚也沒睡多久。」
梁繼無比怨念地想,都把自己攆到榻上睡了,也沒見媳婦睡安穩了呀?十多天了,媳婦連踫一下都不許,難道自己失寵了?這麼快就人老珠黃了?媳婦喜新厭舊了?
「叫我墨哥,沒看這身打扮呀,叫媳婦多俗氣?」墨菲把狼刃貼小臂收好,「我去墨葉那兒瞧瞧,你不用跟著了。對了,一會兒宮里會送冰過來,你在家接一下。」
梁繼才興起的小火苗又滅了。媳婦就是有力度,這大熱的天,居然能從宮里往外挖冰,莫非皇上今天來,是因為這個?一想到那個看著媳婦就想撲的皇上,梁繼就覺得綠雲罩頂。也不知道皇上听到了什麼,近來纏媳婦越發的緊,似乎跟那個西夏將軍有些關系,倒好像他吃的醋比自己還濃還多。憑什麼呀?
一想到媳婦過世的母親,他的老岳母,居然是可以一妻多婦的大理白氏後裔,至于怎麼嫁給了老岳山,似乎也有一段故事。而白家寨,就可以一妻多夫。
梁繼就尋思著,莫不是媳婦已經知道這個了,所以才不給自己好臉兒了?
「媳婦……墨哥,我陪你去吧,那小胖子,我也有些想了呢,家里誰都能接一下的。」梁繼不甘心地追了上去,「你不會就打算穿成這樣去吧?」
墨菲低頭打量了一下,「不是沒露肉麼~」連腳趾頭都被寬腳長褲擋得嚴嚴實實,又怎麼不行了?
梁繼敏感地察覺到媳婦又不耐煩了,雖然她那面癱似的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
小蘭端著兩碗冰梅湯走了過來,「爺,您要出去?先喝了這個吧。」看她多乖,阿青哥可是說過的,二女乃女乃在外著男裝時,都是人稱墨爺的。當然,自己叫的時候,要去掉前面那個字了。
墨菲終于軟化了表情,「還是小蘭體貼。」然後拿起一碗,幾口喝掉,「我去看小白湖,你要去不去?」
小蘭一听,興奮地直點頭,「要要要,正好才給小湖做了兩個小肚兜,是上次給爺用剩的細葛余料做的,這時候穿正合適。您先走著,我隨後就追過去……」
梁繼趕緊出聲,「小蘭,那碗是我的吧,讓二爺喝了你再拿走。」
小蘭只好眼巴巴地看著二女乃女乃信步走出園子,幽怨地撩著二爺慢條斯理地喝。
梁繼喝了一半,把碗端在手上,「小蘭哪,你女乃女乃這些天為啥心情不好呢?」
小蘭看了看那碗又瞧了瞧那不上不下的手,左右權衡了一下,「大概是天熱吧,最近胃口也不大好,連話也懶得說,倒不像是針對二爺去的。」
梁繼一听,心里舒坦多了,「那你看,做點兒啥,你二女乃女乃的心情能好些呢?」
小蘭盯著那半碗湯水,「這就不知道了,小蘭跟著二女乃女乃的日子並不長。」
梁繼哦了一聲,「小蘭是個好孩子。」然後一口干了碗里的酸梅湯,「走,看白家小胖去。」然後大步去追墨菲了。
小蘭呶了呶嘴,隨後出了園子。心說,二爺最近變壞了,總是找各種借口威脅人,都說二女乃女乃不待見他,怕是也看透他的本質了吧?月復誹著去送碗拿東西。
梁繼一路追墨菲而去,終于在後門趕上車,抹了把汗,瞧了眼抱劍靠在車邊的墨青,什麼也沒說地上了車。
不多會兒,小蘭也拿了個小包,匆匆地走了出來。「阿青哥,你也去呀?」聲音又脆又香的。
「嗯。」墨青應了一聲後,又沒了動靜。
小蘭進了車,自動坐在車門邊,墨青也坐到了車轅的另一邊上,老趙一甩鞭子,馬車慢慢動了起來。
天熱,門簾跟窗簾都卷著,墨青一直都坐得倍兒直,不像老趙,時不時地東歪一下,西擰一下的。不多會兒,車子就停了。
墨菲下車後看了眼墨青,率先走向天真樓旁邊的小巷。墨青就對老趙說︰「趙叔去樓里歇歇吧,叫兩個小菜,等走時,我再過來喚你。」
老趙呵呵一笑,「不如咱倆一起去?反正離得這麼近,也出不了什麼事。」
「不了,主子在哪兒,我就在哪兒。」墨青說完點點頭,就跟上墨菲。
老趙暗嘆一聲,二爺,別說沒幫你,人家不上當。
梁繼緊趕幾步,超過墨青,與墨菲並排走著,「媳……墨哥,不去樓里看看嗎?」
「你不是都去過了?」墨菲淡淡地應了一聲。樓里有荀況,她放心得很。就算真的不放心,還有墨枝盯著呢。男人掌控著世界,而女人天生就是來掌控男人的。
梁繼嘴角一翹,媳婦這是信任自己呢,心情又飛揚了起來。
墨菲冷眼一瞥,有些好笑。伸手拉住他的,雖然手心里很快就出了水氣,但……走在陰涼的巷子里,這點兒熱還能忍受。
梁繼這會兒心花怒放了,完全相信了小蘭的說辭。手又緊了一緊,听著媳婦腳下那清脆的木屐聲,覺得渾身透著舒服。只是有一點,這木屐與尋常的樣式不同,底兒有些厚,媳婦穿上後,個頭跟自己相不多了。不行,回頭也按著媳婦腳上的款式,給自己弄一副穿穿。
兩個並排青瓦房的小院就在眼前了,小蘭緊跑幾步上前拍著左邊的門,「墨葉姐姐在家嗎?」門吱呀一聲開了,小蘭直接推門而入,「姐姐,爺跟二爺都過來看你了,小外甥是不是又長胖了?」
墨菲走進有些微亂的小院,有種奇怪地預感。往日這小院可都是收拾得利索歸整的,莫不是出了什麼事?
還沒等她多想,墨葉就迎了出來,就算是面帶笑容,可那眼皮的微腫卻是掩飾不住的。
墨菲掃了她一眼,頭發也是隨意挽的,沒有了往日的精氣神兒。
「小湖睡了嗎?」
「二女乃女乃快進屋,外面熱,小湖在墨枝那兒呢,這會兒大概也睡著了。要不,我去抱他回來吧,昨兒墨枝還念叨著您呢~」墨葉上前挽住墨菲的胳臂,眼底一紅就垂下頭,「屋里涼快些,井里還有新湃的西瓜,我讓白帆提上來……」
「他沒出去嗎?」墨菲的眼神轉冷,敢給墨葉氣受,白帆膽子不小啊?不用說,這兩口子是鬧了別扭,不然也不會把寶貝得跟什麼似的兒子送到墨枝那兒。
「今天……也沒什麼事兒,就沒出門。」墨葉還是垂著頭。
墨菲就有些生氣。這丫頭跟著自己的時候,慣常的趾高氣揚,這才嫁過來多久,就學會忍氣吞聲了?
才進門,就見白帆臉上堆著笑,「二爺,二女乃女乃……」
「叫我墨爺,沒看清打扮嗎?」墨菲不客氣地掃他一眼。一臉的假笑,生怕別人不知他牙白似的,定是做虧心事了。
「是是,墨爺。」一雙眼卻不自覺地盯著自家的女人,臉上劃過一絲不自然。沒听到她說什麼呀,怎麼二女乃女乃的眼神跟冰刀似的?
墨菲才坐好,站在她身側的小蘭就偷偷地扯了扯她的衣袖。墨菲微微點了點頭,暗示她自己曉得了。
「小蘭,你那小外甥在墨枝姐姐那兒,你不是做了小肚兜?去吧,順便看看你墨枝姐姐方不方便過來,天也熱,懶得動就別折騰來了。」
小蘭噯了一聲,拿著小包走了。
白帆眼角就一抽,被一直瞄著他的墨菲瞧入眼底。
「你去把井里的西瓜提上來,也好給爺跟二爺消消渴,涼快涼快。」墨葉不抬頭地說道。
白帆應了一聲,連忙往外走。
墨菲挑了下眉頭,往日帆哥帆哥地叫得可膩人了,這會兒竟是連個稱呼都沒了。沒事兒?鬼才信!
「你娘家還有人撐腰呢。」墨菲接過墨葉送上來的茶杯,「甭管是什麼,都別怕。」
墨葉眼圈一紅,「二女乃女乃,也沒什麼……」
「怎麼著,怕我撕碎了他?」墨菲把茶杯往小幾上一頓,「你自己能解決的話,我也不會多事。」
墨葉一听,眼淚就落了下來,「二女乃女乃,他說讓我相信他,可是……人家都找上門來鬧了。」
「誰這麼大膽敢鬧上門來?你就沒一腳踢出去?」
「是他以前……認識的,我是不想讓人說他娶了個母夜叉。」墨葉抬起紅紅的兔眼兒,「二女乃女乃,我想,這或許真的是……」
「誰?」墨菲垂下眼簾,「我以為這等賢淑之事,是墨枝才會做的。」
墨葉抹了下眼角,「我只是有些傷心罷了,倒不是怕了那個小寡婦。」
梁繼听得心里一顫,正想悄悄溜出去問問兄弟咋回事兒,就被墨菲冷眼一瞄,癟茄子了。心里默念,兄弟,不是哥不罩著你,實在是你嫂子太彪悍了,哥也惹不起。
「他跟那小寡婦還有勾搭?」墨菲垂眼擺弄著指甲。
「他說是沒有了,可那小寡婦卻就有了身孕,說是他的。」墨葉垂著頭,「兩個月前,他有一次喝得酩酊大醉回來的,早上走時帶著的一塊玉佩也沒了影兒。」
「若按我以前的性子,早就一腳踹飛了她。可人家說肚里有了……孩子,我這不是咽不下這口氣麼,大不了我帶著湖兒過就是了。」
墨菲這才有了一絲笑意,「這才對嘛,誰說女人離了男人就活不了的。不過,也不能讓他舒服了。二個月前,那不是你才做完月子沒多久嗎?眼下湖兒才過了百天就鬧騰出這事來,不收拾,以後還不定怎麼拿捏你呢。他若真是做下了這等事,休了就是。不過,若他是被人給陰了,咱們也不能看他的熱鬧不管。」
門簾一挑,白帆托著個大方盤走了進來,把紅瓤西瓜往桌上一放就給墨菲跪了下去。「二女乃女乃,這件事,我……可玉佩在人家手里。那天高興,確實喝大發了。不過,我肯定自己沒做過對不起葉兒的事,我發誓。」
「哦~,你就這麼肯定,原因呢?」墨菲接過墨枝遞過來的西瓜,果然清涼在手,心情就好了很多。
「因為,因為……」白帆瞥了墨葉一眼,頭一低,「我喝大了後,……不行的。」
墨菲一愣,然後撲哧笑出聲來,「不都是酒後亂性麼,你怎麼知道不行的?」
墨葉也紅了臉,一扯墨菲的衣袖,輕輕點了下頭。
「得了,你也起來吧,沒出息樣兒,這就沒轍了?」墨菲不客氣地白他一眼,「等我查實的,若真有其事,墨葉只要想休了你,你就給我痛快地卷鋪蓋滾蛋!」
白帆連忙搖頭,「二女乃女乃,墨爺,我真的沒有!若說以前荒唐,那也是沒家之前的年少沖動。自從中意了葉兒,我把以前的事兒早就斷得干干淨淨了。」
「你也先別叫屈,誰讓你自己早先不檢點來著?」墨菲咬了口西瓜,「這瓜倒是不錯。這就叫種豆得豆,種瓜得瓜,你之前種了那樣的因,所以才有了現在的自食其果,你也別覺得自己挺無辜的。」
白帆知道這位的性子,要不然二爺也不會散盡妾室,整日伏低做小的哄著,還生怕她不高興。不過,她對身邊人倒真是好,這一點,他也是感同身受的。
「是,二女乃女乃罵得對,以前真的是我錯了。」
墨菲見他認罪態度還算不錯,心想看樣子墨葉還對他余情未了,倒是不好太深說了,免得墨葉日後落了埋怨。「行了,誰還沒個輕狂的過去?你們二爺也曾在百花園中路過。這事若真是旁人給你下了套,我總不會看著自家人平白受屈的。日後好好跟墨葉過日子,我就揭過這閑篇兒。」
「是,二女乃女乃請放心,我絕對不會辜負葉兒。」白帆拍著胸脯承諾道。
梁繼沒想到自己躺著也能中槍,可也不能在這個時候跟媳婦掰理,只是默默地承受著,臉上浮出無限的委屈。
「我去前面說一聲,讓阿況看著掂量幾道菜,墨爺在這兒吃過了再走,可好?」白帆的腦子又活泛了起來。
「也好,我還沒看到小湖兒呢。」墨菲起身,「小蘭這會兒沒回來,看來是孩子沒醒呢,我去看看墨枝,你們等在這里,墨葉跟我走。」
來到墨枝家,看到挺著滾圓大肚的墨枝,墨菲的心情好了不少。「生產時要用的都備好了沒?」
「都好了,還有將近二個月呢,到時候也不會這麼熱了。」墨枝放下手中的女圭女圭衣,「小蘭去看湖兒了,說是睡著了也好看。」
「別起來了,我又不是外人。」墨菲走過去,輕輕模了幾下,「繃這麼緊?肚皮上出了花沒?辛苦吧?」
墨枝一臉滿足地笑了,「還行吧,就是夜里有時會抽筋,阿況都會幫我揉的。」
墨菲點點頭,「多喝些骨頭湯,里面放些香菇什麼的。看樣子,腿也浮腫了吧?冬瓜多吃些。」看得出來,墨枝過得還是挺順心的。
墨菲又看看墨葉︰「你也去看兒子吧,這半天兒的,也該餓了。」
墨葉愣了一下,哦了一聲,去里屋了。
墨枝垂頭想了想,才抬起來,對墨菲說︰「您也知道了吧?」見墨菲點頭,她又說,「阿況跟我分析,八成是白帆讓人算計了。只不過他也想不明白,為啥會盯上白帆。最近他手下的兄弟大多都安排了正經事做,也就留了十多個弟兄幫著鎮場子維持著地盤。」
墨菲默然,既然荀況都這麼說了,那就是有內幕了。雖然有可能是兄弟情深,但以墨菲的了解來看,荀況倒不是一味護犢子的人。
「他在外面沒听說什麼嗎,比如白帆與誰結了仇?」
墨枝搖搖頭,「還真沒有。頂多是以前因為地盤,與其他人起過爭執,但也都是擺堂口,明面兒的事。」
里屋突然傳來幾聲嬰兒的啼哭,隨後就沒了動靜。
墨菲一笑,「小湖兒醒了。」然後起身往里去。
等看到墨葉一臉滿足地露出碩大喂哺兒子的一幕時,墨菲突然有種心靈震撼的感覺。這就是母親嗎?她不自覺地撫上自己的小月復,最近總是覺得漲漲的,以為是遲遲未來的月事,莫非……?
墨葉見二女乃女乃進來了,就沖她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這小子嘴急著呢,慢一點兒都不干,吵著您了吧?」
墨菲按回驚得微跳的心,走過去,伸出手指頭戮了戮專心吮吸著乳汁的小白湖,「能吃好,不然能長得這麼壯嗎?這皮膚還真是女敕滑呀。你可得吃得好好的,別餓著這小子。缺什麼跟小蘭說,回去就讓她備了送過來。」
「都有呢,二女乃女乃上次回來就送了不少,都沒用完呢。」墨葉這會兒似完全忘了剛才的事。「昨兒還跟墨枝說,若是二女乃女乃也懷上個少爺,將來我們這二個就能陪著小少爺一起長大了。就跟咱們三個似的,多好。」
墨菲心頭一動,咧咧嘴,沒言語。
墨枝扶著肚子慢慢走進來,「可不是,阿況也這麼說,我看哪,二爺也是惦記著呢。」
墨菲哼了一聲,「那是他惦記就有用的嗎?」
「您看您,二爺對您多好啊,還不知足。」墨枝一臉母愛泛濫地看著墨菲,「二女乃女乃,二爺跟以前比,那可是天差地別了。若是以前,您說要離開梁家,我們一準兒支持。可現在誰不知道您在家說了算?二爺也疼您,簡直是說東不往西的,您還不滿意什麼呢?」
墨菲抿了抿嘴,沒吭聲。
白帆一頭扎了進來,「都在呢,過去吃飯吧……哎喲,兒子,爹的寶兒子,你醒了?」
墨菲看著他一臉有兒萬事休的樣子,不由沉思了起來。
墨枝含笑看著二女乃女乃,小蘭則起身,「我去擺桌。」說完就出去了。
等小白湖吃飽了,一家三口先回去了。墨菲在後面扶著墨枝,才把門鎖好,就見荀況匆匆趕了回來。
「二……墨爺,我來扶阿枝吧。」荀況接過手,「墨爺這身打扮好清涼。」
墨菲輕笑,「還有更清涼的,怕你們二爺受不了那刺激。」說完,想起梁繼看到自己只著三點式在屋里晃時的豬哥兒樣,撲哧笑了出來。
荀況也笑了,對上墨枝沖他的擠眉弄眼,知道娘子這是在跟自己請功,讓她幫著二爺說好話的事,是做得了。
回到墨葉的家,才坐到桌邊,墨菲就聞到一股腥味,超難聞。眉頭一擰,「這是什麼湯呀?」
白帆連忙解釋,「黑魚湯,阿況特意讓大廚做來給葉兒下女乃的,里面連蔥花什麼的都沒放。」
墨菲只好強壓下欲吐的心,「既然是給她的,就移到她下巴根兒去,咱們都不需要。」
小蘭臉紅紅的,站起身把那碗湯給挪走了。
墨枝拍拍她的小手,「沒事兒,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肯定是不懂這個的。」
「行了,都不是外人,開吃吧,一會兒菜都涼了。」墨菲一聲令下,也沒有什麼客套的場面話,大家悶頭吃了起來。
「媳婦,你嘗嘗這個,味道不錯。」梁繼挾了一筷子涼拌魚皮,最近媳婦就愛吃涼拌菜。
墨菲也沒多想,挾起就吃。唔……魚皮一入嘴,墨菲的臉就白了,捂著嘴就站了起來,直接沖出門去。
梁繼嚇了一跳,「媳婦,你怎麼了?」
大家也都面面相覷了起來,二女乃女乃一向不挑嘴的呀?正琢磨著,就听到院里傳來墨菲翻江倒海的嘔吐聲,以及梁繼心急地連連問。
墨枝忽地一笑,「這可是大喜事呀,咱二女乃女乃怕是有了。」
墨葉也是過來人,只是沒墨枝心細,當下也反應了過來,一踢白帆的小腿,「還不快給二女乃女乃請個大夫過來?」
白帆也不著惱,應了一聲就小跑著出去了。
墨枝起身,「得給二女乃女乃準備涼開水漱口。」
小蘭連忙起身,「姐姐別動,還是我去吧。」
荀況看了眼臉色越發白得跟什麼似的墨青,「這下可好了,若真是,二爺得樂瘋了。七姐兒終于能有個弟弟了,太好了。」
墨枝也笑著應道,「是呀,但願二女乃女乃這回如願生下位小少爺。」
墨青唰地站起來,「我去看看大夫怎麼還沒來。」
荀況看著他的背影出了門,才垂下眼,掩去眼底的算計。對不起了兄弟,誰讓你動了不該動的心思呢,二爺才是你家姑娘最好的歸宿。
一陣人仰馬翻後,終于確定了墨菲有了身孕,還不滿二個月,樂得梁繼一個高兒蹦起,笑得跟半瘋似的。
結果墨菲冷眼丟出一個字,吵,就讓他乖了下來,只是那嘴還是控制不住在咧得好大。
荀況與墨枝對視一眼,會心一笑。二爺還真是妻奴,比司馬大人還邪乎。
把一切帶腥味兒菜都撤了,又讓天真樓送來幾道清淡的素菜,大家才繼續吃了起來。
墨菲還是沒吃幾口,但一直掛著淡淡地笑意,看著大家吃。只是心里的忐忑,只有自己明白。真的有了寶寶?梁繼那小子不是說他在吃藥避孕嗎?回去再好好盤問盤問,不行就嚴刑逼供,居然敢玩我?
就在大家剛吃完了時,大門外傳來拍門聲。「白帆,你個沒種兒的,打算躲到什麼時候?今天不給老娘個說法,就別怪老娘我不客氣了~」
白帆臉色一僵,起身粗聲粗氣地說︰「我去看看。」
「慢著。」墨菲站起來,「你們誰也不許出去,我倒要看看是何等樣人。」
梁繼連忙也站起來,「媳婦,我陪你。」
「說了我自己去,你沒听清嗎?」墨菲一對上他,就火大。
墨青起身,「我去,二爺放心,沒人能傷得了主子。」
墨菲這回沒說什麼,徑直走出房門。墨青默默跟上,換來梁繼哀怨的眼神。
荀況雙眸一閃,看來二爺的狀況還真是不容樂觀呢,倒不是他夸大其詞了。這可不行,墨青兄弟,對不住了,二女乃女乃可是我們爺的~!
墨菲走到大門前,墨青上前打開,便見一個二十三四的少婦立于門前,一身桃紅衣裙,梳著倭墮髻,簪著成色不算好的玉釵,垂著兩縷絲絡,瓜子臉上撲了層白粉,又打了胭脂,柳眉此時正高揚著,一副氣勢洶洶的架勢。
「小娘子有禮,」墨菲拱了拱手,嗓音溫婉,「不知有何事?」
那少婦的眉頭以奇異的速度抹平後,一雙勾魂眼就眯了起來,「小相公是誰呀?奴家是來找白帆的。」
墨菲落落大方地說︰「哦,你說的是這院子的原主人?」
「原主……人?」那柳眉又欲高揚卻終究沒挑上去,「小相公此話何意呀?莫不是這院子眼下是您的了?」
「非也,非也,在下也只是來相看相看。」墨菲一指身邊的墨青,「這位是白兄代為托售的朋友,在下還沒打定主意要買下來呢。」
「小娘子姓甚名誰,哪里人氏?莫不是已經嫁了人?」墨菲露出我對你很感興趣的眼神,「若沒有急事,不如在下請你去前面的天真樓坐坐可好?」
「這……奴家就是找這院子的原主的,那廝……欺負了奴家卻不肯認帳,看來是打算賣了房子跑路了……奴家好生命苦,所愛非人哪……」說罷嚶嚶地輕泣了起來。
只是墨菲認真地看了半天,也沒見她掉出淚來,倒是拿帕子一個勁兒地抹眼角,還偷偷地用眼角勾著自己。整個一紅狐狸精~!
「朗朗乾坤居然還有這等人?小娘子切莫傷心,如此,在下就不買這院子了。原本看到這里環境還算清幽,離著主街也不遠,打算買下來苦讀詩書以備來年的春闈……」
「呀,別為了奴家壞了小相公的事。」那少婦連忙一甩帕子,「奴是閆桃兒,小相公若是不嫌棄,倒不如去奴家租一間屋,也省得多花那些銀兩。」
「這……在下倒是不在乎這區區小錢,只是想找個好一些的住處。」墨菲做出為難之色,「況且,在下與小娘子素昧平生,孤男寡女……怕壞了小娘子的名聲。」
「不打緊,奴家還有兩位房客,也都是包租的,正巧與小相公做伴。」那閆桃兒媚眼一個勁兒地眨,生怕這樣標致的公子跑了。
她家里還真的招了兩個租客,前幾天才退了個做小生意的,正好空出一間屋出來。
「還是算了吧,若讓白兄得知,與小娘子的誤會怕就更大了,在下豈能做出這種事來?」墨菲說罷,「小娘子先請,在下……還是告辭了吧。」
「別呀,奴家與白帆什麼事都沒有,」閆桃兒一把拉住墨菲的手,心里就一顫,這樣標致的人兒,連手都這般的潤滑,真真是好貨色,絕不能放過。
「請小娘子放開在下……」墨菲強忍著惡心,輕攥了一下才一抖手腕甩開那手,「先前是在下孟浪了,小娘子還請在此等白兄回來吧。」
「奴家真的與白帆沒什麼關系的,之前也不過是誤會,以為他對我有意,誰知家中早有妻兒,奴家也是被他騙了。小相公,請隨奴家去吧,租不租的先不說,先看看奴家那院子,若是比這里還清靜,不妨再考慮如何?」
「這……」墨菲沉吟,見閆桃兒一個勁兒地攪著帕子,才勉為其難地說︰「那好吧,白飛就麻煩姑娘前面帶路吧。」
「那奴喚小相公為白公子可好?公子喚奴桃兒就行了。」閆桃兒水蛇腰一扭,「白公子,這邊請~」
墨菲抬腳便跟了出去,墨青愣了一下,連忙跟出去,「白爺,在下有一身武藝,也是初來京城,不如給您做個護衛可好?工錢嘛,您看著給就是了。」
墨菲回頭看出他眼底的堅持,又扭頭看了看閆桃兒,「這……也好,方才就瞧著兄弟英武不凡,在下就每月出二兩銀子可好?兄弟若嫌少,在下就再多給些。」
閆桃兒一听,媚眼大亮,真有錢~!要知道這二兩銀子夠四口之家過三四個月的日子了。當下打定主意,一定要把這位金主拉到自己屋里……雖然瘦弱些,但男人嘛,到了床上,還不都是生龍活虎的?
這邊走得瀟灑,那邊貓在屋里听戲的幾位可傻了眼。這是怎麼著,聊著聊著,二女乃女乃跟人跑了?
梁繼第一個跳出屋,抬腳就欲追,被荀況一把攔腰截下,「我的爺,您這是要去拆二女乃女乃的台嗎?」
梁繼掙扎著,「媳婦才身懷有孕,我怎麼能看著她在外遭罪?」
「爺,依二女乃女乃的脾氣,您要真的不順她的意,後果可是很嚴重的喲~」
白帆吃吃笑著踱了出來,「別擔心,有墨青跟著呢,出不了事。」
梁繼頓時氣得玉面通紅,「我自己的娘子,當然是由我自家來保護!」
白帆一愣,荀況忙給了他一個眼神,這小子,怎麼看不出來好歹呢?「對對,爺說的當然對。不過,二女乃女乃才布的局,咱們也得商量一下怎麼配合不是?」
小蘭突然說︰「我要不要扮成白爺的丫環?」
墨枝一笑,「你剛才沒露面,這會兒拿什麼當借口?消停點兒吧,你幫著二女乃女乃把家里打理明白就行了。」
梁繼被小蘭提示到了,「那我扮成同鄉,跟她一起住進去。」
「拉倒吧,就您這張臉,一露臉兒準露餡。這京城里認識您的還小嗎?」白帆不客氣地吐糟。
梁繼覺得多余管白帆這檔子破事兒,當下瞪了他一眼,「都是你,沒事找事~!」
白帆把脖子一縮,想起自己才是那個始作俑者,也不敢吱聲了。
荀況擺擺手,「都別急,二女乃女乃一定會想法子月兌身回來交待的。只是不會回這里了,不如爺跟我去天真樓里等,看二女乃女乃是如何打算再做安排吧。」
梁繼這才平下心頭氣,悶悶不樂地跟著荀況走了。
墨葉不客氣地敲了白帆一記,「都是你,打不著狐狸還惹得一身騷。要是二女乃女乃真的有個三長兩短,你就等著被我剝了皮吧~!」
白帆不敢再頂風上,揉著腦門陪著笑,「是是,不只剝皮,還抽筋,行不行?」
墨葉哼了一聲,扶墨枝往屋里走,「再敢有下次,直接給你休書一封,也省了心。」
墨枝則搖頭輕笑,「你們放心吧,咱家二女乃女乃是誰呀?你看梁府里不好擺弄的地些,不都三下五除二地被清理干淨了,那騷狐狸肯定不是咱二女乃女乃的對手。」說罷,含笑看了眼跟在後面的白帆。
白帆心里一緊,知道她這話是敲打自己呢,連忙點頭應和著,進了屋。娘家人個個不好糊弄啊~!
小蘭站在院里未動,垂頭想了想,揚了聲道︰「姐姐們,我回府了。」然後就往門外去,先去樓里跟二爺說一聲,再找老趙叔送自己回府。
二女乃女乃要是在外面住,哪能沒行李?回去給二女乃女乃收拾幾套衣服才是正經,順便塞些碎銀子。